周海瘫坐在沙发上,半晌,恨恨地说:“你们商量好了是吗?就等我这里一松口,你们就可以去过逍遥日子了?好,我倒要让你看看,你们的如意算盘怎么落空。想毁了我的一切,我就来个鱼死网破!”
颖儿觉得这话里有话,道:“你要干什么?”
周海阴冷地笑着:“你不是要离开我另谋高枝吗?我就让你看看,你喜欢的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今天上午苏媚跟我说是她亲眼所见,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我就是一个大傻蛋。你走着瞧,这回我不把刘青山扳倒誓不罢休!”
“你疯了!”颖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跟你说过,这事和刘青山没关系!”
周海痛苦地笑着:“你着急了是吧?要是我遇到难事,你会这么着急吗?”
“苏媚跟你说什么了?什么亲眼所见?”颖儿说着,忽然意识到那天晚上推门的人原来是苏媚,事情的原委顿时明白了几分。于是她放下姿态,想跟周海好好说一说,以说明这两件事没有必然联系,但此时的周海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不容颖儿解释,夺门而出。
一连几天,周海都没有回家,整日惶惶,吃住都在公司里。他左思右想,还是给苏媚打了电话,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害怕那些人会给自己扣一个行贿的罪名,因此没敢将账目向苏媚和盘托出,只出示了一小部分,就这一小部分,也足以治刘青山的罪。
然后,他如释重负地回到家里,将自己的一切行动计划都告诉了颖儿。
颖儿听了,道:“你做事还是这么不稳重,你走着瞧吧,最终你也脱不了干系。好了,不说你的事了,我们的事是不是该了结了?”
周海诧异道:“你还想离?刘青山很快就要进局子里了,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颖儿道:“你真是一点都不懂,我告诉你吧,不管刘青山是什么结果,我还是要跟你离婚。”
周海百思不得其解:“你这是图什么?”
颖儿道:“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也不跟你多费口舌了。从今天起,你不要再联系我,除非你想好了,通知我去民政局办手续。”
“那也得回深圳才能办。”周海道。
颖儿苦笑道:“看来你明白!好吧,多的话我也不想多说,我等你消息。”说罢,就去房间收拾衣物。
周海忙上前阻止,道:“你这是干什么?要走也是我走,你出去住哪儿?”
颖儿道:“这你不用操心,酒店多的是。”
周海道:“你一个单身女子,住酒店多不安全。”
颖儿将他推到一边,道:“我现在觉得跟你在一起是最不安全的。”
周海顿了顿,从兜里掏出钥匙,放到梳妆台上,道:“这是你的房子,你就住这儿吧,我走!以后没有你的批准,我绝不进这个家门。”
颖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无力去阻止,只听得周海远去的脚步声,随后是一声关防盗门的声音,一切归于平静。她颓然地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周海实际上已经没有地方可去,在北京,他不但没有朋友,现在连亲人也没有了,只好又回到公司,在茶室里支张行军床,勉强对付一晚。
颖儿从丰雅丽那里得知刘青山已经被软禁了,忙赶到宾馆向刘青山要了苏媚的电话,她觉得这当中有些误会,而这个误会是由她引起的,她希望在离开这个城市之前,能找个合适的时机,跟苏媚谈谈,帮他们两人消除这个误会。
苏媚接到颖儿电话的时候,有些吃惊。说实在的,她并不想见颖儿,与上一次要见赵月时的自信满满不同,她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自卑。要不是颖儿态度诚恳,再三要求,苏媚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见到她。
等到两人真的见了面,苏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颖儿,心里也禁不住感叹颖儿的非凡美貌和气质,也难怪刘青山会对他痴迷。如果自己是个男人,身边天天有这么个楚楚动人的女子,也难保不呯然心动。
颖儿也在打量着苏媚,而且仿佛是替苏媚说出了心底的话:“难怪刘青山的心里只有你,换作我是男的,也不会喜欢别的女人。”
苏媚开始一惊,细一听,觉得不对劲,颖儿是在讽刺自己吗?但看颖儿说话的样子,一脸的诚恳,只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弱水三千,独取一瓢饮!”
“你是说你?”
“不,是你!”
“怎么可能?你今天来,无非是想告诉我,你是最终的胜利者。是的,我们认识一年多,顶不上你几个月,他就缴械投降了。”
“你错了,我是来告诉你真相!”
苏媚道:“我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
颖儿抿了一口咖啡,道:“好吧,我就把我该说的话都说了,至于信不信,随你便!”
苏媚不做声。
颖儿道:“不错,我是喜欢刘青山,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但当是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我也只能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我也从来没想过和他会有什么结果,一直觉得,只要保持这份好感就行了,偶尔能见上一面就很好了。直到他后来离了婚,我竟然开始有了想法,原本我一直不确定我是不是爱周海的,从大学毕业后谈的第一个男朋友就是他,在他的死缠烂磨下,就稀里糊涂的结了婚,我一直认为,所谓爱情,也不过如此,既没有心跳的感觉,也没有朝思暮想的牵挂。可自从认识了刘青山,这一切都变了,我会经常想起他,想他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几天不见,就有想见面的冲动。我忽然明白,这才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苏媚静静地听着。
颖儿继续说:“可是后来我发现,他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回避我。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他心里装着你。这一点他和周海就不同,周海只要有女人上身,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苏媚问:“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颖儿道:“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即使没有你突然推门,也不会发生什么。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明白,你在他心里的占据的位置有多重。”
苏媚眼眶有些湿润,道:“可是我明明看见你们……”
颖儿道:“那天是我跟他说起了自己的事,有些伤心,他本是好心安慰我的,我承认我是在乘虚而入,从他那段时间的情绪可以看出来,你们之间有问题了。”
苏媚道:“你不会是看见他现在要落魄了,又把他往我身上推吧?我都对他这样了,他还会爱我?”
颖儿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今天我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至于你怎么想,怎么做,不关我的事。你们最后是什么结果,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两个因为我而互相残害,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在见你之前,我也去见了刘青山,这是我最后见你们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以后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怎么,你要去哪儿?”苏媚问。
“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说完,就站起身来,“就说到这里吧,我先走了。说实在的,你把他害成这样,我心里还是挺恨你的!”
苏媚连忙起身:“他现在怎么样了?”
颖儿道:“你自己去看吧!”说罢转身走了。
苏媚又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前几天她还在心底恨颖儿,这一刻忽然觉得跟颖儿比起来,自己显得那么自私。不管颖儿的话是真是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刘青山现在正度日如年。苏媚心里又难过起来,原本的怨气此刻也烟消云散。不行,得马上见到刘青山!
苏媚急匆匆地赶到宾馆,在楼下停车时见到陈子良,问:“你哥呢?”
陈子良如丧考妣,指了指楼上。苏媚就往楼上去,刚下电梯,就被两个人拦住。苏媚和两人理论半天,两人就是不让她进去。她忽然感到局面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心里开始恐慌起来。
她只好灰溜溜地下楼,又掏出手机想给刘青山打个电话,手机开着,却一直无人接听。她失魂落魄地看着陈子良,道:“谁能见到他,你能吗?”
陈子良点点头,说:“现在只有三个人能和他见面,颖儿、丰信子和我。”
“那你替我给他传个话行不行?”
陈子良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苏媚发现陈子良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一口一个“嫂子”地称呼她了,虽然以前听着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人这么叫很别扭,但今天他突然不叫了,反而不习惯了,他也一定是因为刘青山的事跟自己置气呢。
“我求你了,大哥!就帮我带一句话,就说是我错怪他了!”苏媚几乎要哭出来了。
陈子良愣了几秒种,就上楼了,不一会儿下来说:“我哥说了,你没错,是他自己错了,还让你快回去,刚才他都听见你在楼道里跟人吵了,他不想见你。”
苏媚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子良摇头说不知道。
苏媚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哭了一会儿,苏媚擦干眼泪,对陈子良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哥是我害的?心里是不是在恨我?”
陈子良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道:“嫂子,你为什么这么做?”
苏媚听见陈子良又称她为嫂子了,梨花带雨似的笑了笑,道:“还不是因为那个梅颖!”
陈子良道:“颖儿天天和我哥在一起办公,他要是有想法,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今天。明明是你先不理我哥了,我哥才找的她。”
苏媚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陈子良道:“有一天晚上,我哥拉我出去喝酒,喝多了,就哭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你不理他了,都一个多月了,还说你一开始就是逢场作戏,是他傻才当了真。”
苏媚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道:“子良,这回你相信我,我一定想办法救他出来!”
陈子良眼前一亮:“你有办法?”
苏媚咬牙道:“办法总是人想的!”
陈子良立即来了精神,道:“那我能干什么,嫂子你吩咐!”
苏媚一时也说不出来,就让陈子良等她电话,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找王大成,王大成躲着不见她;找纪委,纪委说已经准备立案,会依法办事;找周海,想让周海把材料撤回来,承认是自己做假陷害刘青山,周海觉得作伪证的罪名也不轻,不肯。走投无路,她打了个越洋电话给美国的何山。
苏媚跟何山说,自己有一个朋友,犯了点错,被人举报了,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捞出来,现在还没有立案,但是已经被双规了。
何山很是激动了一下,说:“苏媚,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虽然是因为别人的事,但你总算还能想起我。”
苏媚有些不耐烦,后悔打了这个电话,想挂掉,嘴上却说:“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何山的感慨被拦腰斩断,很是不爽,道:“人我倒是认识一个,在法院工作,应该能帮上忙。不过这个人胃口很大,像你说的这种案子,没有七位数很难打动他。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一般的朋友就算了,不值当花这个钱。”
苏媚道:“不是一般的朋友,他是我男朋友,我必须救他。”
何山长长地“哦”了一声,半天没说话。
“怎么样,你先跟他打个招呼,然后我再去找他?”
何山像是刚回过神来,道:“苏媚,我得恭喜你,你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不过……”
“不过这个归宿不太好!”苏媚替他说完,“我知道,你说吧,需要多少钱我都愿意!”
何山道:“你这种事情,我以前见得很多,既然准备立案了,想翻案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是轻判,一方面在法院、检察院找关系通融,另一方面还得找个好律师做轻罪辩护——注意是轻罪,无罪辩护只能适得其反——双管齐下才管用。”
苏媚突然哭了起来:“真的要他去坐牢呀?”
何山一边拿话安慰着,一边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一个人在牢里呆上几年,出来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对了,这是谁举报的?这是跟他有仇啊,还是吃饱撑的没事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