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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世人皆友

周唐一直误以为他是在考问自己,然而此刻细想起来,也许这位假冒的主家从一开始就一无所知,他去鬼拍现场并不只是为了引出所谓的“天甄”之人,更多的是不明白那位真正的主家为何约了鬼拍,却将那件元青花瓷瓶的真身藏于家中,而周唐的出现则为他解释了这个疑团,那就是真正的主家如此布局是为了让他注意到真身和影瓶之间的差别,即是那处“灵犀之笔”。至于刚才那位假冒的主家所说的关于宗派之事,周唐倒觉得非是他胡编乱造而是真实存在的。至于原因,那就是从周唐到了荆州车站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行踪和目的都被人完全地掌握着。他如今已经沦为一枚藏在幕后之人来解“天机源”这盘珍珑的棋子,不过是一位为别人做嫁衣的贫女寒士。所以对方也会将不知用何种手法从真正的主家口中套出来的信息透露给他听。至于那位真正的主家,周唐猜测到,应该就是刚才那人口中的师尊。

“天机源的线索藏在三件古物之中,还有那个至关重要的锦囊。不过既然刚才那人都不知道其余两件古物为何,更不知道藏于何处,如此一来,他应该也没有见到过那枚锦囊中的信件,或许真正的主家察觉到了什么,将它早已处理掉了。”周唐想到自己的处境后,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交易也算公平,我解出了天机源线索究竟为何物,他告诉了我关于三件古物之事。只不过对手在暗,我在明,说不定人家更是了解我姓甚名什,而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倘若他是巫马圣一方的人就再好不过了,只要我占得先机,就握有主动权,到时候以此换回林慕里,去他的什么天机源吧。纵然尔之主地,纵然敌众我寡,在下也会再来一招‘蚯蚓降龙’!”

周唐走到“应世人间”的门匾前,拜了三拜,以此致敬那位真正的主家和千百年来为天机源守护的那门宗派,他轻轻地关上了石庐的栅栏,对于周唐而言,真正的战场已经渐渐浮现出来。

依索着来时的方向,周唐疾行一路,终于爬上了一座山峰,站在峰顶眺望,南郭山此刻与他之间只隔着一片山谷之地,绿油油的草坪嵌在这幅山水之中,使得周唐在这崇山峻岭所营造的空旷豪迈的意境之下又扬起了一股清新的生气。他张开双臂,怀抱着朝向自己冲来的暖风,闭上双眼后狠狠地吸了一口自然的气息。阵阵感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立于如此美好的青山碧云间,再恶狠的烦恼也会如风般擦肩而去,听不见,望不到,辨不清。

“周大哥,周大哥……”

“周施主,周施主……”

就在这时,旷野上传来一声声呼喊,周唐听到后睁开眼睛一望,发现那片草坪之上多出了两道人影,仔细一看,那缓缓移动,不停地作呼喊状的两人正是沙金和和逸。周唐匆匆地召回悠卧于闲田之中的心志,赶忙跑下山去。

“周大哥,你跑哪去了,昨晚怎么没有随大队人马回来呢?吓得我和和逸把这南郭山还有它的邻居都翻了个底朝天。”沙金扶着周唐的肩膀,一边喘气,一边乐呵呵地抱怨到。憨直的和逸看到周唐没事也在旁边点着头,附和着沙金的说法。

“我没事,随便转了转,对了,你不是留在天门找寻第五前辈吗?怎么样,可有收获,他老人家安然无恙吧?”周唐一边帮沙金顺着气,一边问到。

“这个,哎,这几日我在天门城走街串巷,动用了一切手段,可还是没能找到第五叔。后来我怀疑第五叔会不会被耿青德和日本人绑走了,就托人探了探耿青德手下武手的口风,也没得到明确的答复。我这才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跑来荆州找你商量,你说第五叔会不会……”沙金说着,两眼泛起了泪花。

周唐见到沙金这副忧伤的无助神情急忙劝慰到:“别乱想了,第五前辈一定是感觉到情况于他不利,早早地便隐匿起来。你不是知道他有众多藏身之处吗?要是那么轻易就被你找到,恐怕也瞒不住那些寻他之人吧,放心好了,第五前辈此刻肯定安然无恙。”周唐说完拍了拍沙金的肩膀安慰着。

就在沙金抬起头来刚想开口之际,和逸忽得面露警觉之色,单臂挡在周唐身后。

“哎呦,我说你个小秃瓢,不问清青红皂白便下狠手,你还是不是出家人啊!”

周唐和沙金听到身后传来的呻吟声后,这才意识到刚才和逸为何突然迈身举臂。两人回过头来,看到此时趴在地上的一位中年人正在龇牙咧嘴地揉着脖子,再回过头来看看身旁满脸通红的和逸,看出了他也为自己的失手心生悔意。周唐走到那位中年人身旁,伸手扶起他后赶忙致歉道:“这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位朋友下手拿捏不住力道,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

那位中年人见周唐眉清目秀,态度诚恳,一脸的怒气也慢慢撤下,他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泥草后对着周唐说到:“刚才我也有出口伤人之过,先向小师傅赔个不是。”说完向和逸侧身抱了抱拳,这才接着说道:“哎,实不相瞒,在下本是受了弑文馆之邀前来参加鬼拍的,可我因为跟随马队去了趟北京,回来的路上被他娘的张作霖手下的一窝流匪散兵盯上了。吃了我进的货不说,看见我是做生意的,还动了绑我票的淫念,幸亏老子我没发际前就是只山猴,撒开丫子绕了几座山就把那堆脓包绕进他娘的娘胎里去了。可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昨晚的鬼拍。真是天不遂我愿啊,我刚刚是看见你穿的锦布大褂,又在这南郭山脚下,所以才跑过来问问你是不是参加了昨晚的鬼拍?”这位中年人动情地向周唐他们诉说着自己的遭遇,脸上的表情也配合着自己口中的情节跌宕起伏,末了,他期待地望着周唐,想从他的口中得到点关于昨晚鬼拍的消息。

周唐看着他确实同自己一样穿着锦绸大褂,腰间的开缝之处还露着面具的一角。他抬头望向此人,发现他印堂狭窄,眼尾上吊,两耳薄小,鼻型尖瘦,腮部无肉,是位品质恶劣不可交往的刁人之相,俗语有云,宁交王八羔子,不交吊眼梢子。不过这相法之说不可盲从,只能作为参考,就冲着他起来先向和逸道歉的那个行为,周唐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挺不错。“嗯,我确实是参加了昨晚的鬼拍,至于当时鬼拍的情况,这个,还是比较复杂。”周唐说到这儿皱起眉头,想到昨晚的那场鬼拍局中有局,先不说光有拍品就多达七件,就算要将它们的来历细述清楚,言明真伪都要大费周章。周唐不知该从何处讲起。

那位中年人看到周唐满脸的纠结之色,心急如焚的他大叹一口气道:“哎,你咋长得这么干净利落,说起话来却像个婆娘般费劲。你就说,最后那个宝贝,元青花鬼谷子下山瓷瓶被谁拍到了?”

“被樊天闻拍到了。”周唐踌躇之间被那人当头一喝,竟然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周唐就后悔了,那人既然带着面具自是知道昨晚参加鬼拍之人都会隐藏身份,自己本可搪塞过这个问题,不必说出人名,可是他在思索之间被那人一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噢?荆州城的樊天闻?”那人听后冷哼一声,脸上浮现出轻蔑和嫉妒的神色。紧接着他又斜眼瞄向周唐说到:“若我没有猜错,你就是樊天闻所请的朝奉吧。鬼拍场中,人人遮面易形,华服哑言,而你却能道出何人拍得宝贝。”

周唐一听,知道自己刚才的失言引起了他的猜疑,脑中一转急忙说到:“那是因为樊天闻虽然拍得宝贝,但取走宝贝的却另有其人。而向众人点出樊天闻名号的,正是最后拥有那件‘元青花鬼谷子下山瓷瓶’的人。”

“什么?你慢点说,你的意思是那宝贝现在不在樊天闻手里,而是被其他人拿走了?”那人听到周唐的话后惊讶地发问到。

“正是。昨晚参加鬼拍的人都知道是樊天闻拍得了瓷瓶,但取走那件宝贝的却另有其人。”周唐终于将自己绕出了局中,心中长舒一口气后轻松地卖着关子。

“敢问取走宝贝的是谁?”那人抓着周唐的胳膊,两眼紧盯着他激动地问到。

“听他自报家门好像是巫马圣的徒弟。”周唐一副无奈的样子,对着那人说到。

“哈哈,既然是巫马圣所属,那我也就同众人一样,死了这条想要收了那件‘雨过天晴云破处’的心咯!在下姓孙,名四雄,想和小哥你交个朋友,不知可否赏脸?”孙四雄听到最后瓷瓶落入了巫马圣之手后释然地大笑了两声,转而对着周唐友好地问到。

“天下为邻,世人皆友,又有何辞?在下周唐。”周唐应允到。

“爽快,走,今日哥哥我做东,咱们就到离这最近的荆州城内边吃边聊,我倒要听听昨晚的那场鬼拍到底精不精彩,值不值得老子千里迢迢赶回来!”孙四雄说完之后,拉着周唐,沙金和和逸就往荆州城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四人前方传来,马蹄苍健有力,点地瞬起,带飞了一块块泥草,还未等他们四人反应过来,四匹黑马早已奔至四人身前,首尾相连绕圈而驰,马蹄扬起的旋风夹杂着泥土使得他们都睁不开眼睛,只好抡起衣袖遮住口鼻,却还是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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