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耿青德回到了茶楼,他神采奕奕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目光狠毒地盯着搅了自己好事的周唐,他而身后的那两个随从趁着刚才的空档,也用油擦净了撒入眼睛的石灰,红着眼圈奸笑地瞪着周唐和他身后的沙金。
就在这时,鹤田花道冲进了茶楼,表情中显示着浓浓的喜乐之意。流川一郎见状,心中大慰,他刚准备出言讥讽周唐时,却被那名日本军人轻拍后背制止住了。
“周桑果然是学富五车,博闻强识,那《宋史》所载和你刚才所言无一字之差完全契合,在下佩服不已。看来这幅画真如你所鉴那般,非是宋朝李唐之作,而是幅冒名顶替的赝品。多亏周桑辨出真伪,否则的话要是将一幅赝品挂在大日本帝国的博物馆内陈列,那不仅会让我们这些古物工作者感到耻辱,还会使大日本帝国蒙羞。”鹤田花道满含感激之情地望着周唐,在他身前作揖讲到。
流川一郎听到那名日本军人的汇报后,脸上本来和鹤田花道相互辉映的喜乐神气却是一扫而光,他大骂着日本话中的粗口,拽起铺在桌子中央的画绢后疯狂用力地撕扯着。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第五虹见状,轻声哼笑了一句,起身离开座位后路过周唐身后时说到:“这位朋友,不妨舍下一叙。”
周唐听到第五虹的相请后,赶忙向身旁还在同自己攀谈的鹤田花道告辞,退出座位后架起沙金就跟在了第五虹身后向门外走去。
“想走?哪那么容易。”耿青德手下的那两个武手挡在周唐面前,冲着他脚下啐了一口痰,盯着被周唐架着的沙金狰狞地冷笑着,显然是要报刚才的石灰之仇。
“怎么,流川先生这么快就失去了耐性,看来对我这个老人也并非如你们所说的那般尊重嘛!古人有先礼后兵之说,但今日对于你们这些求贤之人而言,礼还未施一半就要行兵,道义都未学周全就来抢技艺,操之过急难免会贻笑大方。真可谓羞也,愧也。”第五虹背对着流川一郎出言相激,为的是替周唐他们解围。
短暂的沉默后,流川一郎一fuchangxiu冷言道:“放他们走。”
“可是……”耿青德阴沉着脸不甘地说到。
“滚……滚啊。”流川一郎面部青筋爆出,歇斯底里地大喊道,第一声是对着耿青德,第二声是对着第五虹他们。那两名武手看到日本人凶狠的表情后,面面相觑,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不敢再去阻挡周唐他们离去的身影。
第五虹带着周唐和沙金出了茶楼后没入了一个小巷内,接着快步穿过米铺老板给他们启的暗道后,又绕进布坊老板为他们打开的地室,然后从地下上来后翻过染厂的二层厂房,再在极其隐蔽的羊肠小道中绕行了很久,第五虹这才立定在一处极其普通的宅门外,掏出钥匙打开门将两人请进院内。
周唐扶着沙金坐在葡萄藤下的石凳上后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刚跟在第五虹后面一路奔波,忽上忽下,忽明忽暗,绕地他是天旋地转,心中不禁暗叹到,怪不得耿青德要想找第五虹也只能在茶楼里守着。
“来,先喝点茶。尝尝我的手艺,保证比孝花楼的滋味只强不差。”第五虹从屋内端出一套茶具,热情地招呼到。
“第五前辈,刚才在茶楼里我看到耿青德手中的那枚徽章和我的一模一样,既然您当时阻止我去询问,那必是事有蹊跷,不知现在您能否告诉我实情?”周唐对着正在沏茶的第五虹焦急地问到。
“你拿着这枚徽章想要做什么?”第五虹没有抬头,依旧两手扶着茶壶,盯着倾出的水柱问到。
“找人。”
“找什么人?”
“巫马圣。”
第五虹听到周唐的答案后这才抬起头来,一副像是自己的猜想正好被验证的神情。他一边继续保持着手下流倒的水柱,一边看着周唐表情严肃地问到,“找他所为何事?”
“救人。”周唐的两眼发出迫切的目光。
“你确定不是送命?”就在这时,第五虹手下的那盏茶杯满溢出来。
“嗯?”
周唐听到第五虹所讲的话后,又看到此时他还在不停地向杯中注水,抬起头来疑惑地望向了第五虹。
“做我们这行的,关键是要坐的住。只有坐的住了,才能静得下心来。可你现在心中焦躁难安,若是去找巫马圣救人,我劝你还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否则人没救到,反而赔了卿卿性命。”第五虹说完,将那盏刚才满溢出来的茶杯端到周唐面前。
周唐听到第五虹的教训后,心生惭愧之意,做古物这一行的最拼眼力,而像第五虹这样的“骨医”更是目光毒辣,眼力精准。自己如今对于寻找巫马圣一事烦躁的状态果然如面前这盏茶杯一样满溢了出来。周唐低下头默默地注视着茶杯,才发现这盏本来满溢的茶杯经过第五虹一递传和放到桌上时的一轻震,此时杯中的茶水竟然只剩下了半盏。周唐若有所悟,对着第五虹施礼回敬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晚辈受教了。”
第五虹啜了一口茶后对着周唐问到:“今日还要多谢你辨出赝品解我之围。不过话说回来,从你刚才辨画的技法可以看出你章法可陈,一挥而就,想必你定是名门之后,不知是否方便告知。”
周唐没想到这位老先生眼光竟然如此狠准,自己辨画之时已经极度收敛,却还是被他摸到了一丝端倪,不过周唐早对自己的身份掩盖练就了一套信手捏来的本事。
“前辈好眼力,不过在下不是名门之后,只是师从名家罢了。晚辈是在上海的文物协会工作,我们的会长也算是我们的师父,是这南派古宝界的翘楚。”
“嗯。”第五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认出了周唐的鉴宝技法属于北派,听到周唐言称自己师从南派后便知道其中定有难言之隐,也再不去深究。“我之前说你心浮气躁并非子虚乌有,你刚才在茶楼内犯了大忌。那就是你将自己的心意毫无遮晦地暴露给了耿青德,更何况那枚徽章干系重大,要是让他留意到了你与徽章有染,这就恰好送了他一个让你坐监的理由。幸好他当时犯了烟瘾,没有留意到你那双迫不及待的眼神。”第五虹将自己判断周唐心神不宁的依据告诉给了他。
听到第五虹的提点后,周唐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确实犯了大忌。在古董买卖中,买家进了店后如果对一个物件不停地询问,爱不释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来,那卖家可就抓住了他的心理,占据主动,坐地起价。所以有经验的买家一般都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心意,让卖家有机可趁。玩古物的人大多都是人精,买卖中虚实难辨,尽显着世间冷暖炎凉,计谋诡诈。可是当时要不是第五虹拦着,周唐肯定会向耿青德询问徽章之事,对于那样的一位唯利是图的奸诈小人,怎么会轻易就让周唐得偿所愿呢?更何况听到第五虹的话中好像这枚徽章还会给自己带来牢狱之灾,周唐心中暗叫侥幸外对于这枚徽章更是充满了疑惑。
“实不相瞒,这枚徽章是在荆州城的冷蚤坊内,庞赟前辈的大哥听说我在寻找巫马圣后交予给我的,他当时只是告诉我来天门便可依靠它找到有关巫马圣的踪迹,其它的话并没有多讲。这徽章还牵扯着什么,希望第五前辈不吝赐教。”
第五虹听到周唐的话后惊讶地问到:“这东西是庞赋给你的?他竟然出现在冷蚤坊?”
周唐看着第五虹惊诧的表情,语气略带愧疚地说到:“都是因为我和别人在比试时,对方在‘金中锻金’的赛事中说出了庞家那柄传家腰刀所有特征的鉴语,我为了反败为胜,不得已讲出了那把腰刀的隐语,庞赋前辈为了阻止我说出其中隐语内藏有的秘密,这才被迫现身。”
“哦,你小小年纪竟然能看出那柄庞家祖传腰刀内的秘密,这倒是有趣至极。不如这样吧,我这人最爱听秘密了,你讲给我庞家的传家宝内的秘密,作为交换我告知于你这枚徽章的秘密,你看如何?”一听到“秘密”两个字,第五虹果然元气满满,兴奋地对着周唐说到。
“啊?这……恐怕不好吧!”周唐看着此时兴致勃勃的第五虹,看出来了庞家的秘密确实引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自己虽然挂念林慕里想尽快找到巫马圣后救人,可是若以别人不愿透露的祖上隐情作为交换条件,周唐心中是万万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