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冒充我们的人?”
车刚启动不久,那名军人转头对着周唐,严声问到。
果然是国民革命军,周唐心中的警惕稍微松懈下来,毕竟是孙中山先生创立的党派,不会像那些军阀们一样乱来。他语含歉疚地说道:“实在抱歉,刚才在别院内为了救一位朋友,情急之下胡乱地扯了句谎话,我不是本地人,所以对付那些恶徒,才不得已借用贵军名号,对不起。”周唐语气诚恳地道歉到。
那名军人听到周唐的解释后卸下了那副严肃的表情,他“哈哈”大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要救的那人真的是一个想要取你财物的骗子吗,你们这些书呆子读书不用脑子,还真分不清善恶忠奸了。”说完又开始大笑起来。前排的司机通过后视镜望着周唐也附和地笑着。
周唐见场面气氛有所缓和,出言将毛豁对自己说最后一句话的场景描绘了下来。果然听到毛豁在被打到神志涣散,意识恍惚之时竟然不忘好言相劝周唐,那名军人收起了笑声,面显凝重地叹道:“是个讲道义的骗子。”接着他像是为了避过刚才的那番尴尬,换了话题对着周唐问到:“年轻人你鉴赏宝物的本事不错啊,刚才在场下我便留意到你气定神闲,临危不乱,在逆境之下往往有出人意表的扭转局势之神笔,是个干大事的料子。你既然不是我们革命军的人,那你究竟是什么人,独自一人来闯这西南之地,又所为何事呢,不知是否方便告知?”
周唐明白对方的意思,就像碰见刚才冒充汤家人的那位“汤鹫”,自己也是担心他顶着自己的旗子做些不义之事,反而让汤氏一族背锅,毁了名誉。现在这名军人问自己的目的也是如此。想到这儿,周唐决定将实情告知这位气度正派的革命军军人,因为有着林念的关系,周唐对革命军有股特殊的感情。“实不相瞒,在下是上海文物协会的一名职员,来西南之地只是为了寻找巫马圣。”
“上海文物协会?”那名军人听到周唐的事情后,震惊地两眼圆睁,大声地重复到这个名称。
“正是。”
“那你们的会长可是林念?”那名军人激动地问到。
“正是。”周唐点着头肯定到,此时他心中可以确定,这名军人和林老是旧识。
“啊!真是太巧了,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到了林总的门生。他老人家身体还好?”那名军人兴奋地向周唐凑了凑,手下激动地握着轻拳问到。
“一切都好,林老可是中国人在上海的主心骨。”周唐讲到这儿,忽然心生疑问,自己此行来到西南之地,林老是否知晓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有五年没见到林总了,想当年我还是一名革命军战士时,是林总一手培养,教导我,一路提拔我成为保护孙先生的总统府警卫。林总这人好玩古物,他身上确实有一种朴光灵气,让人望而生敬,思而生念。此生能遇见这样的一位长辈,叹幸无憾焉!对了,你来这儿也是受他老人家的指派吧。”那名军人回忆到林念时,满脸崇敬怀念的神色。
周唐暧昧地点了点头,说实话,自己每次做的这些事,事先看似都和林老无关,可无一不是他在暗中推波助澜,此行说不定也是他在后面指示着爱充头炮的潘老前来“营救自己”。
“既然是林总的命令,那一定于民族大义有关。那我便不再多问,在下名叫‘仰岳’,他日还望你见到林总时,替我向他老人家问好。”
“一定传达。我叫‘周唐’。”
“好啊,林总退到二线后,能培养出你这样的文物学者,对我中华民族文化的传承必将有积极巨大的影响。那么周唐你下一步打算去哪?这荆州城我看你是没办法再呆了。”仰岳神色中透露出一丝担忧来。
“我要去天门。”周唐拿出了怀中的那枚徽章,刚才只顾着出言相激那位老先生了,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它。此时他将徽章举在自己和仰岳两人之间,才发现这枚徽章正面阴刻填黑漆,绘有的是一个精美对称的“盘心结”图案。周唐望着这个“八宝纹”之一的纹形,想到了它象征心物合一,无始无终,永恒不灭的寓意。民间也称作其为“盘肠结”,古人用“九曲柔肠”和“断肠”来形容对远方故人的思念。古汉诗中有“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离此别。”用“结不解”和“胶投漆”来形容感情的深厚。周唐想到这儿,思忖着巫马圣用这样的一个纹形作为信物,莫非暗含着什么?
“天门?那里距荆州城也不近,不如这样,我们今日先找个地方留宿一夜,明天我们顺道送你去天门,你看如何?”仰岳态度真诚地问到。
“如果真是顺道就有劳了,但若是将军为了图我之便,周唐还是不敢领受。”他并非有意推辞,只是想到如今革命军虽然一路高歌,节节胜利,但这位曾经受林念提携的高官在此时千里迢迢来到西南之地,必是有要事需要亲为,自己不好因为私事而耽误了这名军人的公事。
“哪里的话,我正要从你这好好打听打听林总的情况呢?休要多辞,陈副官,向北开到临近的一座城,免得荆州城那帮人来找麻烦。”仰岳高兴地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嘱咐到。
“是。”陈副官对着后视镜向后座的二人笑着说到。
临城的一家客店内,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前,互敬几杯酒后,酒意上熏,大家敞开心扉攀谈起来,周唐将上海发生的许多事详尽地告诉给两人,包括公共租界对整个上海社会的影响,中国人在自己的祖国遭受的不平等的待遇,也将“五三惨案”后林念暗中安排的一系列舆论行动悄悄地知会给他们。听到这儿,仰岳猛地一拍桌子感叹道:“我中华民族何时可以抬头做人啊。那日本人早已对我国垂涎三尺,不得不防。真是为难林总了,没枪没炮,却也不忘御敌护国。哎!”感叹完上海的境遇后,仰岳和陈副官又将战场上几次精彩的战斗讲给周唐听,场面跌宕起伏,险象环生,二人真可谓是九死一生。三人各抒感慨,听完周唐讲完顾仲章的经历后,周唐,仰岳,陈副官三人慷慨激昂,举杯相碰,敬所有在这民族危亡之际奋斗在各个战场上的英雄们。
第二天一早他们乘坐着福特一路北上,穿过大洪山余脉,中午之前就到了天门城下。周唐拿出了那枚徽章告诉仰岳这就是庞赟他大哥给他的寻找巫马圣的线索,不过只是说了拿着这个到天门,却没有交代应该到哪处打听,周唐心中明白,十二年前巫马圣大败这位老者时,留下这枚徽章更多的是羞辱之意,而当时庞赟的大哥肯定精神萎靡,哪里还会向巫马圣详细询问,双方将此事都未当真,只是如今这枚徽章成为了周唐手中寻找巫马圣的唯一一条线索。仰岳听到周唐说明的情况后,紧皱着眉头端详着那枚徽章。他昨天听周唐要来天门后,自己以为他有明确的目的地,于是只在意打听林总的境况而没有详细询问,面对这样的难题仰岳此时也无奈的一筹莫展。他们在城门外四处向来往的路人打听,却没有半点收获。
“不如这样,我们开车进城,四处找找街道两侧的商铺,看有没有能和这枚徽章上的纹路存在联系的。到时候还可以问问城中的人们,或许老居民中会有人见过。”仰岳安慰地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也许是城中哪个铺面的标志。”周唐说着,也钻进了车里。
一进天门城,情况顿时令三人大跌眼镜。原来这天门古城还保持着古朴的民风,街道建筑仍是清朝时的布局,城内主道本就狭窄,两侧还摆满了摊位物件,使得这辆福特寸步难行。陈副官不时地按着喇叭,探出头去请求道路两旁的人挪挪摊位借个光,小贩们嘴里嘟囔着粗口,不情愿地瞄着汽车,腾着道路。就这样,福特缓慢地蠕行着,两个小时才走了三条大道,还不时地有路人攒聚在汽车两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玩意,挡住了他们搜寻的视线。
周唐看到这样的情况后,对着焦急地看了几次表的仰岳说道:“先生,按照如今的形势,咱们恐怕开两天车都逛不完这天门城。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就不劳烦你们了,先生来这西南之地肯定也有要事,接下来的事就靠我自己了。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