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毛豁弯下身子依次拍打着陷入熟睡的六人,压着声音说到:“兄弟们,快起来。现在还不能睡,咱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听见离咱们不远的山中已经有汽车的发动声了,说不定孙殿英明天就会动手,快起来啊,还记得我之前的安排吗?咱们现在就要行动。这是最后一步了,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周唐他们六人揉了揉眼睛后,看到月亮已经没入了山下,他们拖着铅重的身子,悄悄地像清东陵四散而去。
和逸感知力强,周唐让他把守在进东陵的必经道口处查看着孙殿英部的动静,他则从东陵的东侧悄悄地摸过去,勘察着可以用来隐蔽的地方,郁折冲则去另一侧。
勘察完毕后,周唐回到影壁山时,毛豁一脸喜色的冲到周唐面前,将一张图纸递到了他的手中,“你快看看,这是什么?”
周唐好奇地接过图纸后一看,心中大悦,原来这是一张标明着东陵中各处陵墓位置的地图。
毛豁高兴地说到:“这是我们在一间守陵人的卧房内找到的,多亏有了这张图我们才知道哪个陵墓才是孙殿英要去的慈禧墓,我们四人去查看了一下这座普陀峪定东陵,沙金经过勘察分析,说那墓门不止一道,况且任意一道都非是我们几个人可以打开的。魏开心也尝试地挖了挖地洞,可还未过膝就碰见了坚硬无比的石板,所以我们要想把这些东西放进慈禧墓,让孙殿英带走是绝不可能的。”周唐听到这儿,心中一沉,面露愁容。
毛豁顿了顿后接着说到:“但是,定东陵旁边的裕妃陵却是座小墓,沙金也记得这座墓室的结构图,还说他有妙法能够快速地打开墓门,找出墓道。我想了想,说不定贪婪成性的孙殿英为了聚敛更多的财物,也会起开这座离它很近的墓陵。而且经过勘察,沙金说这十五座墓陵,对于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而言,也就只有这一座可以被打开。所以此刻他正留在那里和魏开心吕肃一起挖着墓门。”
“也就是说那座裕妃陵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周唐对墓室的构造不是很熟悉,他原想着掌握着墓室内部结构的沙金只要找到合适的位置,就能令他们四两拨千斤,运用巧劲打开厚重的石门,或是沙金从结构图中找到某处设计的漏洞,再靠魏开心的特长打个地洞进到里面。周唐还曾设想自己或许能从慈禧的墓里带出一两件绝世国宝,让它们不至于落在那些视财如命的匪兵手中,在乱世里颠簸流离。然而事实证明,他把情况设想得太过完美了。
“不仅是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想这么多也没用,咱们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这天就快亮了,咱们必须抓紧时间把东西放进去,否则的话,孙殿英的人马要是明日就到,咱们算是白跑一趟了。”毛豁说完,拉着周唐就奔向了那座裕妃陵。
沙金他们三人并没有在裕妃陵正面的墓门处挖掘,而是在沙金找到的一处侧面的气门处。气门是在地宫建造的过程中,为了给其中的工匠们透气而特意留下的窗口,在地宫完成之时再用石土封死。相比于巨石层层相叠的地宫正门而言,这里无疑是进入地宫最简捷的途径。沙金之前也勘察过定东陵的气门,遗憾的是,慈禧墓不愧是整个东陵结构最严谨,用料最考究的大墓冢,就连气门都经过严格的处理,用倒插的方式,和墓的主身连成一体,根本无从下手。
沙金在洞口正接着吕肃和魏开心递上来的石土,看到周唐来了后,一脸歉疚地对他说到:“周大哥,对不起,除了主墓门,我没能找到慈禧墓的其它入口。”
“哪里的话,要是没有你咱们连这最后的希望都不会有,说吧,还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和逸在道口给我们把着风,咱们大家一起努力,最后的结果不管怎样,咱们都已尽了人事。”周唐轻拍了拍沙金的肩膀安慰道。
“嗯,你说的没错。那你们来接这些石土,我下去看看,争取早点找到气门入口。”沙金听到周唐的话后,重新打起精神,他将篮子交给周唐后便滑进了地洞内。
天色渐渐起明,墨黑的夜空像是被点入了一滴一滴的清水一般,缓缓散开。周唐,毛豁和郁折冲在洞外来来回回地不知倒了多少篮子石土。他们都准备下一次接篮子时问问洞里的那三人情况如何,却发现大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出来。周唐他们只好趴在洞口前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二……三”,节奏声一过,紧接着传来的是一阵因为用劲而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沉的挣扎声。周唐,毛豁和郁折冲对望一眼后,都明白下面的三个人一定是找到了气门入口。果然,不多时,吕肃便从洞口爬了出来,满脸兴奋地低呼道:“我们终于起开了那扇气门,沙金已经进去了,你们快把那些东西送进去吧!”
“太好了,咱们这就往里送那些冷蚤坊的宝贝。咦,吕大哥你要去哪?”周唐看着吕肃向陵外走去,疑惑地问到。
“我去办一件沙金小哥特意嘱托的事,你们赶快抓紧时间吧,天就快亮了。”吕肃说完,头也没回地奔向了陵外。
沙金不仅要将这些东西带到墓室里面,还要摆放得当,并且在上面抹上少许灰土,不露出任何马脚,另外墓室离气门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沙金进程缓慢,天都已经大亮了,还剩下一包物件没有递送进去。
就在这时,吕肃回来了,他抄起剩下的那个布袋就滑进了地洞,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包袱。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吕肃和魏开心爬出了地洞,两人长舒一口气后,都是一副释然的表情。魏开心对着身旁一脸焦急的周唐说到:“放心吧,最后那个布袋我也交给沙金了,那小子真有两下子,我跟他进去一回,没走几步就差点掉进陷阱里,他却像脚下长了双眼睛,腾挪闪避,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呸呸,我怎么能这么说。反正啊,我跟他进去就是个累赘,所以就先出来了。”
然而,就在魏开心正准备继续鼓吹自己时,和逸一脸惊慌地从远处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快走,孙殿英他们骑着马,开着大车突然进来了。”
周唐一听,心中大惊,没想到孙殿英竟然如此明目张胆,连汽车都用上了。他刚要催促魏开心下地洞去将沙金叫出来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响鸣声,毛豁惊叹一声:“不好,他们已经到了,先躲起来再想办法,否则沙金救不到,还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快点。”其他人也看出了情况紧急,要是被孙殿英的那群匪兵抓到,这六人可都是在天机源和他打过照面的,必是难逃一死。可是他们又都不愿舍弃沙金。直到众人听到毛豁的话后,才觉得大有道理,这才跟着郁折冲跑向了他昨晚勘察好的隐蔽之处。吕肃和魏开心看出了周唐不愿把沙金独自撇下,想要下洞去接他,可眼下情况哪能允许,二人相视一眼后,将他架了起来,跟在了郁折冲他们身后。
此时,浩浩荡荡的人马进到了清东陵中,一声军号响起,所有官兵停下了脚步,挺直了腰杆,排列整齐地等候命令。一个身穿戎装骑着一匹高大的青棕战马的身影在身后十多人的簇拥下缓缓地走到了队伍中间。周唐他们都看清了,来者正是孙殿英。
周唐气愤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印象:印堂狭窄,眼尾上吊,两耳薄小,鼻型尖瘦,腮部无肉,是位品质恶劣不可交往的刁人之相,俗语有云,宁交王八羔子,不交吊眼梢子。果然相由心生。周唐悲愤地感叹到。
此刻,万事俱备的孙殿英并没有像在塔楼内得到清东陵墓室地宫图时那般激动喜悦,反而是表情严肃,面显愁态。他立定马身后对着满脸淫笑,盯着眼前的定东陵早已急不可耐的士兵们说到:“如今战事纷乱,国家动荡,奸徒歹人们见利忘义之心滋生四起,可是我二十二军将士们却出淤泥而不染,各个侠肝义胆,正气忠魂。这一向咱们驻守在马兰峪一带,光是和那些企图盗陵的军队就交火了多少次。与马福田一战,死了我多少弟兄?再不用说那些想偷偷潜入的土夫子了。弟兄们近来辛苦了!”说到这,孙殿英抱拳向身前的官兵环绕了一周,那些早就眼红了的将士激动地鼓着掌。
过了一会儿,孙殿英这才压了压手掌后继续说到:“你们倒是说说看,凭啥咱要保护这帮满狗的臭尸体?不正是他们,当年杀咱们汉人像捏鸡崽一样吗?尤其是这个慈禧,一辈子没干一件好事,招来那些洋人抢了咱们的宝贝,杀了咱们的同胞,割了咱们的土地,这口恶气你们咽得下去吗?她生前搜刮民脂,坑得咱们祖宗饿死街头,死了还把宝贝藏进坟墓里,不让我们吃饱喝足去和洋鬼子干架。弟兄们,咱们如今也都闹了革命,革命是啥?革命就是人人平等,凭啥那罪大恶极的慈禧老娘们死了还穿金戴银,而咱这些保家卫国的英雄们却连饭都吃不饱。老子今天就要为弟兄们鸣不平,哪个有种的就跟着老子先革了慈禧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