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宇文钰轩回到成王府，总觉得心神有点不宁，却想不出哪里漏了什么。正值他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于是屏退左右，只留下三人。
“玄武先说！”宇文钰轩缓缓说道。
这玄武竟是一名女子，只闻声不见面，她先将近日来京都城里发生的大事禀报了一遍，而后慎重地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是与京都最大的赌坊锦绣坊有关的。那日百花河之后宇文钰轩曾对京都各大销金窟进行暗中排查，连盛泰坊前几日出的乱子也知悉在内，竟让玄武摸出了锦绣坊的一桩暗活。
“听说半个月前锦绣坊送了一批古玩奇珍到一艘船上，本是要运到大金国去的，然而却半路失踪了。不知为何国师也知道了此事，据说暴跳如雷。”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钰轩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蓝绍衣。如果玄武所说的和他那日见到的是同一艘船的话，那么这些古玩奇珍想必已经落入蓝绍衣之手了，要想再从此人手里挖出来，恐怕——毫无可能。
“继续排查，此外盯紧古玩店一类的地方，有风吹草动立即报告！”
“是！”
宇文钰轩挥了下手，示意玄武退出去，玄武行了一礼，道：“属下告退！”
蓝绍衣应该不会笨到在京都城里脱手这批东西吧？
“青龙？”
一个冷静沉稳的声音应道：“属下在！”此人往前踏出两步，禀道：“殿下，属下此行的确不虚，那静月庵中确实有一位汐颜郡主带发修行，但这位郡主极少出来见人。庵里的师太尽皆会武，尤其是庵主座下的两名大弟子，剑法精妙超群不逊我辈！属下不敢贸然靠近，在庵外藏匿了数日才寻了一个机会钻进庵中，待到第二日早课属下才见到郡主。虽然她戴着面纱，但属下敢确定——她不是郡主！”
“此话怎讲？”
“那名女子的身形和声音都像极了郡主，但她不是郡主！”
“何以确认？”
“其一是气度不像，其二是她敲打木鱼时属下发现她的手背上有一块深色印记！”青龙不能说，那日金殿之上郡主被九殿下扯住衣袖露出那骇人的胳膊时，最令人惋惜的就是那双纤纤无暇的玉手！
“天女山高约千丈，静月庵就在山腰，因为郡主的原因，静月庵吃的是白府的奉银。庵里的师太每三个月下一次山办些生活所需，其他均自给自足，山中清净也的确清苦。属下已在山外设防，如若发现可疑人物分署很快就会得知！”
“嗯，办得好！此事务必不能让外人知悉，绝不可以让其他任何不相干的人接近静月庵！”
“是！”青龙也退了出去。
屋里还站着一人，身姿笔挺，宇文钰轩望着他道：“你也出去吧！”
“是，殿下！”朱雀轻轻带上门，他跟随宇文钰轩已久，不难看出成王殿下此刻心情不佳。
倘若一整座庵都会武功的话，以郡主小时候的性子，没理由她不会！那郡主，你的武功练到了什么程度？
郡主，是白将军欺瞒了天下人，还是你欺瞒了白将军？抑或，是你欺瞒了天下人？
白青蓝不知道成王殿下此时心中的想法，就算知道，蓝绍衣也不会回答，现下他正和公孙老爷子一道抢救许全雄夫妇。
这是北郊的一处贫屋，全然不似城南城东的繁华热闹，这里野猫野狗成群乱窜，到处脏乱不堪，粪池就那样朝天，污臭弥漫，有钱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所以蓝绍衣并不担心宇文钰轩会寻到这里来。
原来，元柏和云笑天两人易容后替换了大理寺的狱卒。华都来的几名人犯都挨了刑，身上不同程度的腐烂，半死不活地窝在监牢里发出难闻的味道。几名狱卒划拳决定谁去把人犯提出来，不幸的是，元柏和笑天输了，于是他二人就在一阵嘲笑声中不情愿地朝关押许全雄等人的牢房磨蹭过去。
“你俩倒是快点！”
两人嘴上嘟嘟嚷嚷，待走过甬道其他人看不见时两人迅速施展轻功先后找到许全雄和许夫人，将他俩与另外两名华都人犯对调。那两名替代许全雄夫妇的人犯也是一男一女，不知道华都都府大人从哪儿抓过来凑数的，蓝绍衣照着脑子里的印象赶制了两张血肉模糊的面具，易起容来倒也不怎么费事。两人迅速替那两人易容完，而后又在许全雄夫妇身上涂上一种特殊的药物，使其肌肤看起来呈死鱼般的青白色。那东西其实是伤药，只是看起来格外恶心，还发出死尸般的臭味，这不，抹上去还没多大一会儿连苍蝇都闻风而来了。老天，看在蓝绍衣的份儿上两人才没想把自己的手剁掉！
元柏和云笑天忙活完，假装去提其他人犯，一声惊呼：“不好，人犯死了！”
闻言其他狱卒赶紧来了两人查看情况，原来是死了另外两名人犯：“昨日不都还有气儿的么？别发愣了，赶紧将那两个提到刑房！你们两个把尸体弄到郊外埋了，人死为大，给人家留个全尸！”
让这意外状况一吓，所有人都收敛了神色，迅速分工，各自忙活。元柏和云笑天运气不大好，脏苦的活儿都落在他俩身上，两人用席子把许全雄夫妇那两具“尸体”裹了，呼哧呼哧抬到大理寺后门，正准备用木车拖走就让人给喊住了：“喂，等会儿再埋，国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赶紧抬到刑房去！”
这鸟国师真会差遣人！云笑天暗自骂道，他和元柏鼻子里塞了药丸，倒不觉得有多臭，另外两名狱卒可就没这么好受了。
四人抬着两具尸体来到刑房，发现先前提过去的“许全雄夫妇”业已死去，且死状可怖，云笑天心中又将白面国师骂了好几回。国师大人昨日起了红疹，尚心有余悸，万没想到尸体已经发臭，草草看了两眼赶紧让人抬出去。
云笑天叹了口气，与元柏赶着马往乱葬岗行去。
“公子不会真让咱俩去埋尸体吧？”
“雅琴应该已经等候多时了，我们得赶紧！”
出了城门不久，两人捡了个时机拐下树林，雅琴赶着一辆装鱼的马车正侯在那里。三人将许全雄夫妇转移到马车的底部，由雅琴先走一步，元柏和云笑天则继续赶车前行。等到了乱坟岗发现那儿竟有人在等元柏他们——两个与他俩长得极像的人，不用说，那才是这两张脸的正主子。几人不说话，麻利地换过衣裳，元柏和云笑天两人交了差事，飞身去追雅琴。
这厢公孙老爷子已经查看了许全雄夫妇的伤势，许全雄尚可救回，然许夫人伤势过重，已然回天乏力！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母女连心，许夫人忽地睁开眼睛，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悠——儿——”
蓝绍衣俯下身，在许夫人耳边说道：“悠儿平安！”
“哦！”许夫人应了一声，缓缓垂下眼皮，面色安详地去了。
“许全雄夫妇被救出来的消息不得走漏半分，包括许湘悠！此事并不简单，许全雄可能是唯一知道事情经过的人，在他没有好到五成之前不得踏出此地，笑天看好了！”
“是，公子！”
“许全雄若问起许夫人呢？”雅琴问道。
“就说在别的地方医治，一切安好！”蓝绍衣顿了顿，继续说道：“成王已经盯上了锦绣坊，国师连续失利，大梁局势复杂，面上平和，实则流血无形，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你们日后行事须更加小心谨慎！”
“是！”
“若遇强敌，不战而退并不可耻，要活着做更重要的事情！”
“属下明白！”三人齐声应道。
“雅琴，替许夫人换身好衣衫，装扮一下，入夜后运到郊外火化，骨灰好好保存下来，等许湘悠身体好了再交给她。”
“公子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自与师父在煊城分别以来，麻烦事一桩接一桩，蓝绍衣忽地觉得肩上有些沉重。
“公子，您怎么了？”雅琴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去看看许当家。”
隔壁的屋子里，公孙老爷子正在用刀剔除许全雄伤口上的腐肉，许全雄硬是咬着牙不让自己昏阙过去。直到公孙老爷子替他重新裹好全身的伤口，许全雄这才精神涣散昏迷过去。
“是条硬汉子！”公孙老爷子感叹道。
“辛苦老爷子了！”
“又是个不小的麻烦，你想好了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等他醒了再说吧！”蓝绍衣叹了口气，道：“老爷子，江湖果然不易混——”
晚霞上来的时候蓝绍衣独自回了听雨小筑，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在房里练功，等他练完功出来外头百家灯火正旺。他信步踱到前厅，见许湘悠守着一桌子菜不断地伸手去摸碗碟，看饭菜凉了没有。
“你在等谁？”蓝绍衣出言问道。
“啊，公子，您出来啦！”许湘悠一见蓝绍衣就喜不自禁，看样子她已经等了很久：“公子，您饿不饿？饭菜都是热的，公子您先用饭吧？”
“你做的？”
“是的，但是跟雅琴姐姐的手艺比起来相差太远了，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蓝绍衣挟了一筷子冬笋到碗里，细细品尝后说道：“不错！”
“多谢公子！”许湘悠还少与蓝绍衣说话，此刻她对于蓝公子的夸赞欣喜不已。
“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公子，这不可以——”
“这里没有下人，你伤势未愈，也辛苦了，坐下吧！”
难怪雅琴他们说公子平易近人，公子待人果真宽厚，许湘悠在心中想到。
“你的武功走的哪条路子？”
“回公子，刀法和拳法并用！”
“等会儿演练几招我看看。”
“是！”
虽内力不能用，然招式还在，饭后稍稍歇息了一会儿，许湘悠捡了几个精妙的招式演练给蓝绍衣看。她使的是单刀，这种兵器女子舞弄起来呼呼生风，听上去声势浩大，而鹤拳又以灵动为主，从招式收发来看她将这两者分别练得都不错，然却没有发挥她的身形优势。
“公子，您为何皱眉？是我练得不好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那把刀不适合你！”蓝绍衣曾经见过一个使短叉的人，他觉得比起单刀，短兵器应该更适合许湘悠，然许湘悠从小用惯了刀，要她改用其它兵器恐怕一时半会儿不能适应。蓝绍衣想了想，在纸上画下一对飞刃。此对飞刃的左刃长五寸，刀身正中有暗槽，一手可握，可做暗器，飞出去能旋回；右刃长八寸，刀柄就在刀身后部，与刀身融为一体，刃尖呈新月上扬，亦刀亦钩，长短与普通单刀一致，只是看起来更加锋利。
许湘悠看到蓝绍衣画的图样开心不已，她用手比划着，发觉那左刃只比手掌很略长，更像一把短匕首，正好可以弥补她左手反应不及右手灵活的缺陷，她期盼着能快点将这对飞刃打造出来。
蓝绍衣笑笑，让她好生休养，等她的内力恢复七八成的时候就把这对飞刃送给她。许湘悠谢过公子，服了药，然后回房稍稍练了会儿内功，感觉四肢有了些力气，便遵循老爷子的吩咐睡下了。只有身子恢复得好，功力才能恢复得快，她不甘落在人后。
雅琴按照公子的吩咐，与云笑天办完许夫人的事情后也回了听雨小筑，不想公子还没有休息，但见公子坐在院中那棵树的枝桠上，头靠着树干，望着幽深的夜空发呆。她与云笑天唤了一声“公子”，蓝绍衣应了一声：“办妥了？”
“办妥了！”
“好！”蓝绍衣挥挥手，让他俩下去，自己则在树上几乎坐到天明。云笑天瞧着蓝绍衣似练功非练功的样子，也几乎一宿不眠。
第二日一早，才一眨眼的功夫蓝绍衣就不见了，云笑天不禁懊悔不已，责怪自己竟然连个人都看不住。无人知道公子去了哪儿，只晓得晚霞升起时蓝公子又出现在了树梢上。
“公子！”雅琴抱了一叠衣衫站在树下叫着蓝绍衣。
蓝绍衣偏了偏脑袋，道：“何事？”
“我替公子置了几件冬衣，请公子试试合不合身——”
“好，进屋去吧。”蓝绍衣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从容。
蓝公子的冬衣雅琴着实花了些心思，她请京都城里最好的成衣店做了几件厚薄不等的冬衣，一水儿的蓝色缎面黑色锻底。黑色里子是公子要求的，雅琴虽然有些不明白，但也没有多问。蓝绍衣随手挑了一件穿上身，肩膀不宽不窄，身上不胖不瘦，衬得人更加玉树临风。雅琴也分外贴心，给义父和听雨小筑里的每个人都置了新衣，连带许湘悠也有，听雨小筑里温暖洋溢。
天这么冷，不知道师父有没有添衣？
虽然蓝绍衣心里非常清楚，他们师徒俩都不俱冷，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要想师父。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两日蓝绍衣有些许惆怅，他思及薛老头祖孙俩、元柏两兄妹和云笑天等人，也许遇到他们是老天的旨意吧。既来之，则安之，我堂堂蓝绍衣蓝公子何曾畏惧？
许全雄昏睡了一日有余，醒后急于寻找夫人和救命恩人，恰逢这几日芷兰苑竣工，蓝公子少不得亲自布阵，是以许全雄见到蓝公子时已经过去了三四日。
“许全雄跪谢公子救命之恩！”许全雄已经从云笑天嘴里得知了被救的经过，待见到那位身穿蓝衣的俊秀公子，他毫不犹豫地按照江湖规矩重重行了个大礼。
“许当家快快请起！你重伤在身，不必行此大礼！”
也不怪云笑天嘴多，只因他就剩下看着许全雄这件事儿，而许全雄又颇重江湖义气，一有机会就询问个不停。加之这几日里外都是云笑天照看着，谢得云笑天都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了，这才将大致经过给他讲了。
得蓝绍衣给他的那颗九转丹之效，又得公孙老爷子的精心医治，许全雄的外伤好得很快。
“看样子许当家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公子此等大恩请容在下日后再报！”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我遇见即是有缘，许当家不必挂怀！令夫人伤势较重，此处照顾女眷不便，在下已将其转移到其他地方医治，令嫒正陪伴其旁，许当家尽管放心！”
“公子如此大义，在下实难——相报啊！”
“许当家先养好身体，其他晚些时候再说！近日外面有诸多事情，先委屈许当家在这里稍稍住些时日。这位想必许当家已经认识了，若有需要跟他说便可，过两日在下再来看望许当家！”
“多谢公子！”
芷兰苑才放出开业吉日就有人预定，连带宇文钰轩都凑了一脚，风光较之前谪仙楼更盛。彩儿从乐坊挑下了几名才貌双全的女子，除去她，芷兰苑共有一十二位姑娘，均以“兰”字为名，有千兰、雅兰、墨兰，有诗兰、书兰、画兰，有问兰、惜兰、听兰，还有绿兰、紫兰和雪兰，彩儿则更名为素芷，众姑娘唤她为姐姐。
据悉这几日京都城里多了些来历不明的人，蓝绍衣暗地里也做了些防范。一，二，三，三日之后芷兰苑开门迎客，蓝绍衣倒想看看谁敢他挡财路！
趁着中间这两日来之不易的闲暇蓝绍衣又去赌坊厮混了些时候，连带云笑天都赢了好些银子，还买了两坛陈年竹叶青孝敬公孙老爷子。到了夜间百花河里的花船大多寻了背风的地方停靠，蓝绍衣花了锭银子寻了条打渔的小船借用半晌，此刻他正在船舱里悠闲地煮着茶，而云笑天则站在船尾摇摇小桨以避开那些寻欢作乐的画舫。
小渔船上有个小炉子，有锅碗瓢盆，还有渔家风干挂在舱里的鱼干儿。寻常时候船家要生火做饭是要到岸上去的，蓝绍衣图省事儿，让云笑天问过往的大船买了点儿木炭，就在舱里生了炭火。从罐子里抓了把普普通通的大叶子茶叶，用船上存的清水烧了一壶茶，茶香朴实浓厚，褐色的茶水倒在粗糙的大碗里，热气氤氲。蓝绍衣忍不住想，做个无名人也挺好，泛舟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酒也好，茶也罢，若不嫌弃，上来喝一碗，管他南北与西东。
“笑天，进来喝茶——”
“多谢公子！”
“不过你我两人，省了那套吧！”蓝绍衣先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小心地喝了一口，入口微苦，入喉微甜，入肚生津。半碗下肚，全身都热和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粗茶而已，还怕你不敢喝——”蓝绍衣笑笑，将茶倒满自己的碗。
云笑天原本有些迟疑，见此情景也只好端起蓝绍衣留给他的那只碗，入手粗糙，坑洼不平。尝试着抿了一口，先是有些轻微的生涩，涩味下去后若有若无的甜味蔓延上来，唇齿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茶香。
“味道不坏！”
吹了吹热气再试一试，茶温稍稍有些烫口，云笑天连喝了几口，肺腑中升起团团热气，很是受用。一碗喝完，云笑天也拎过壶再倒了一碗。
“你不做我的手下了以后说不定我们可以做朋友。”
“云笑天荣幸之至！”
蓝绍衣取了几条巴掌大的鱼干洗过之后用茶水稍稍泡了泡，然后用筷子穿了，就着炭火细细地烘烤起来。半熟的时候又撒上点茶水浸润一下，鱼肚子里的油渐渐渗出来，滋滋作响，原本干巴巴的鱼干经过蓝公子的妙手逐渐变得丰润起来。
云笑天从没见过这样的蓝绍衣，如果说河上的风让人感到寒冷，那么此时的蓝绍衣就如那壶茶水，淡然自在，透露着江湖的味道。不过，公子为何懂得这样的生活？
“好了！”蓝绍衣对自己烤好的鱼颇为欣赏，他朝云笑天拱拱手，自己先吃了起来。云笑天也拿过一条鱼放到嘴边轻咬一口，鱼肉松软，茶香绕齿，竟然意想不到的好吃，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偶尔像这样子也不错。
冷冷波光，渔火摇曳，江湖也好，江山也好，夜渐静，如此安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