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顺着雪若的目光望向她旁边的尸体,也瞧见了那张纸。
只听她疑惑道:“这是什么?”
说着便想伸手去拿……
“碰”。
“哎呦,你个死胖子,你干嘛啊?”
原来她的手还未碰到那张纸便被童风手中的木剑给打了一下。
只听童风淡淡道:“别乱碰,可能有毒。”
小奴撇嘴道:“哼!大惊小怪。”
童风道:“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小奴道:“那你怎么就知道有毒呢?”
童风道:“我不知道有没有毒,我只是怀疑有毒。”
小奴一拍额头,无奈道:“行行行,你赢了,你赢了,我都听你的。”
雪若掩嘴笑着问道:“你若肯再想想,你也会怀疑的。”
小奴想了想,半晌后,她大悟道:“他们身上有红梅花前辈身上的梅花香味。而梅花前辈又有很大可能是中毒身亡的。现在这群王八蛋也死得没有伤痕,所以他们可能也是中毒而死的。他们与梅花前辈接触过,所以他们若是真的中毒的话,那么这毒就有可能是从梅花前辈身上染来的。所以我若碰他们的话……”
雪若笑道:“你知道就好!”
小奴噘嘴道:“那他也不用打人啊,而且还打得那么痛。”
童风道:“我怕你向刚才那样。”
说着他便用手中的木剑在尸体的肋骨上一拍,那张纸便从尸体怀中向外飘了出来,最终落在地上。
上面写着字:
也许是报应吧,我们已后悔。
若你看到这时,大概我们五兄弟也都已经死了。写这些是希望多少能让那位“君子”过得不顺些。
我们是田新村的五个小混混,全村就我们五兄弟会点三脚猫功夫,所以我们就到处欺负人。我们因为特别喜欢折磨女人,所以自称五虐。
我是老大虐穴,老二叫虐眼,老三叫虐如,老四叫虐唇,老五叫虐耳。
名字是我们自己起的,因为我们都是孤儿。
有一次我们正在村里的大街上折磨一位妇人,正当我们醉仙醉死时,突然来了一位少年,他武功很高,不仅制止了我们,还当着那些村民的面差点把我们打残废了。
后来他又说要给我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想让我们跟着他离开那村子。
那些村民自然是高兴坏了,都说那少年是位少年英雄、正人君子。
可那些愚蠢的村民们没想到的是,那少年哪里是什么狗屁的正人君子。他带我们离开后,便喂我们吃了毒药,逼我们去强奸一个小伙子。
他娘的,原本我以为我们五兄弟已经够异类了,没想到他比我们还异类。
他只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
他的模样很俊秀,确实很有君子的气势。
如果你能为我们报仇自然最好,如若不能,也希望你长点心眼,别被这种人骗了。
最后奉劝你一句:江湖,没君子,更没好人。
雪若道:“看来没错了,梅花前辈那身伤确实是他们几个弄的。”
小奴大气道:“我去你娘的,就你们这模样,还想我们为你们报仇,去你大爷的,王八蛋!”她边说便边踢。
童风道:“你那么喜欢踢的话就先跟我去道旁挖坑吧!”
小奴撇嘴道:“为什么?”
童风道:“挖了之后,你好把他们都踢进去。”
小奴笑道:“好主意!”
说完立马动手。
动完手,便动脚。
一动脚,又边动嘴。
“去你娘的王八蛋,快给我滚下去吧。”
“去你妈的,敢欺负女人,敢欺负女人哈,我叫你欺负女人哈,给我滚吧。”
“妈的,最近走的是什么狗屎运啊,总让我碰见死人。碰见死人就算了,还总让我碰见你们这种死男人,给我滚!”
“他奶奶个舅子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去,给我滚下去。”
……
“滚!”
古道尽头,三岔路口,梧桐树下。
一个男人大喝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奇特,就像是装出来的。
他很丑,真的很丑。
他脸上有好多好多的伤疤——有一条一条的,也有一块一块的。
他的脸已毁。
他身着粗衣,头戴荷叶巾。
他手中有剑,却未出鞘。
他一声大喝刚发出,躺在地上的另一个男人便真的滚了,是横着滚的那种滚。
那人看起来很像是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
他身着直裰,头戴儒巾,手执毛笔。
他此刻的脸已满是红肿乌青。
他已渐渐滚远了……
丑人回头,来到树干旁。
一位少女正躺在这里。
她睁着眼,流着泪,却动不了。
她的衣裳已被掀开了一些。
她的雪肩已漏出,亵衣也已漏出一半。
她被刚才那个滚走的人点了穴,她动不了。
她此刻很害怕。
因为还有一个男人在这里,而且是一个很丑的男人,一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男人。
她如今这个样子,她简直害怕极了。
可她却没办法。
她既不能动,也不能喊。
所以她只能哭,无声绝望地哭……
可那丑人却做了一件令她想不到的事。
也幸亏有这件事,不然她那纯真善良的本性可能就要因为刚才的事而改变了。
丑人迅速脱下粗布外衣,帮她盖上,再帮她解了穴。
丑人那奇特的声音又传出:“你没事了吧?”声音虽难听,却也听得出充满了担忧。
少女流着泪摇了摇头。
丑人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哽咽道:“倪,倪裳。”
原来这少女便是那日帮助过童风他们的倪裳。
丑人安慰道:“没事了啊,没事了啊,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他又笑道:“你知道他刚才在地上滚的那招叫什么吗?”
倪裳哧哧笑道:“那叫‘懒驴打滚’。”
丑人也笑了,道:“那你有没有看到我刚才是怎么打他的?”
倪裳又笑道:“你把他的头打成了猪头。”
丑人笑道:“看,笑一笑好看多了。”
倪裳脸红了,底下了头。
丑人问道:“他是谁?”
倪裳恨恨道:“武林的新秀,点穴的高手,‘点穴君子’游不点。”
丑人冷笑道:“就他那样还是高手?”
倪裳笑道:“那是公子你的剑术太厉害了。”
丑人笑道:“也是,他们这些所谓的什么武林新秀,弱得要命。”
倪裳笑道:“其实他们不弱的,只是你太厉害了而已。他们可都是得到过很多前辈认可的。”
丑人笑道:“行吧行吧,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太厉害了哈。”
倪裳笑道:“公子你倒真有趣。”
丑人挑眉笑道:“你看我这张脸不觉得我可怕反而觉得我有趣,你是不是已经……”
倪裳疑惑道:“已经什么?”
丑人又挑眉笑道:“已经爱上我了。”
倪裳的脸又红了,娇羞道:“公子,你就莫要开我玩笑了。”
丑人笑道:“好吧好吧,那你接下打算怎么办?”
倪裳道:“我想继续赶路,去镇江找我义父。”
丑人道:“那你自己可要多小心点喽,我觉得那什么狗屁‘君子’应该还会找你麻烦。”
倪裳恨恨道:“他要是敢再来,我这次就和他拼命”
丑人道:“你刚才是被暗算还是?”
倪裳恨恨道:“我是几天前遇到他的,当时他说要与我结伴同行,我见他是个人物,而且也素有君子之称,所以我便答应了他。”
丑人接过话道:“所以你就没防备他?”
倪裳道:“他这几天一直都很有君子的做派,对我也颇为照顾,所以我确实……”还没说完她又底下了头。
丑人没再继续下去,转而问道:“你学到了什么?”
倪裳突然正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丑人像个老大人般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嗯!你以后千万还要再记住一句话。”
倪裳问道:“什么话?”
丑人意味深长地道:“男人都是幼稚恶心的色鬼。”
倪裳疑惑道:“可公子你不也是……”
丑人突然盯着倪裳身上最诱人的地方,阴笑道:“所以我现在正准备要……”
说着他便准备把他的手往那里摸。
倪裳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又害怕了。
她急忙转身跑开,大喊道:“啊……”
她跑了一盏茶的时间也喊了一盏茶的时间,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禁停下了脚步,往回看去……
身后并没有人,梧桐树下也没人。
她的那柄剑还在树下,马也还在树下。
风吹过,地上金黄色的梧桐叶如浪花般被卷起,沙沙作响……
丑人不见了。
倪裳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那丑人竟似从未出现过。
可她身上那件粗布外衣却又证明着他曾来过……
她突然发现那粗布外衣不仅不臭,反而有种淡淡的香味……
淡淡的香味……
好看的少年也闻到了。
夜已来了。
有星,有月。
这夜也就还有光。
他突然觉得有点昏,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树下,坐了下去,靠着树干。
他突然觉得好困。
他这几天都没真正的休息过。
他的身体已很累。
他的精神更累。
他不禁想道:“这不会是‘桃花运’又来了吧。”
想到这,她急忙坐直,盘腿,闭目,屏息,凝神,运功。
他又想道:“果然是迷香,幼稚。”
突然他又听到了有脚步声在向他靠来。
她又想道:“哎!我本不想杀人的,可你们逼得这么紧,真是教我不杀也得杀啊。”
可就在她准备动手时,她又听到了远处有人在大喝:“住手!你是何人,想干嘛?”
少年听见了这话,眉头却是一皱。
可那已在少年附近的人闻言却站住了,他竟真的住手了。
那后来之人轻功倒也不弱,没用多久便已来到了少年面前。
三人,一坐两对立。
月色星光下。
只见那后来之人居然又是一位少年,又是一位面容俊秀的少年。
他身着紫色劲装,手执镶玉宝剑,缁撮束发,浓眉向鬓。
他喝道:“阁下想干嘛?”
对面的是个黑衣蒙面人,也是手握长剑。
只听黑衣人道:“齐浩然,你多管什么闲事。”
齐浩然面露傲色,道:“既然你这贼子已知我是何人,那还不快滚?”
黑衣人冷笑道:“呵呵!我还就不滚了,你又能拿我怎样?”
齐浩然道:“我不想拿你怎样。”
黑衣人得意笑道:“那你还不快滚?”
齐浩然笑道:“我干嘛要滚?”
黑衣人道:“你想插手?”
齐浩然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黑衣人眉头一皱,道:“受谁所托?意欲何为?”
齐浩然道:“无可奉告!”
黑衣人道:“我看你还是说出来得好,不然恐怕我们要生误会了。”
齐浩然笑道:“不会有误会的。”
黑衣人道:“你怎知没有误会?”
齐浩然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也是受人所托。不过你是来劫色的,而我却是来护人的。”
黑衣人皱眉道:“这么说你是打算跟我动手了?”
齐浩然道:“只要你不先动手,我便也不动,我可不喜欢动武。”
黑衣人冷笑道:“呵呵,虚伪!你不喜欢动武那你干嘛还学武?”
齐浩然道:“学武,并不一定就是因为喜欢动武。就像你拉屎一样,并不一定是因为你喜欢吃屎。”
黑衣人怒道:“去你娘的,拔剑吧!我早就想会会你的‘浩然正气剑’了。”
齐浩然摇头叹道:“哎!为何总是如此呢?我明明只想保护人,却每次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杀了人。我本不想杀人的,奈何……哎!”
黑衣人道:“出剑吧,别废话了。”
说话剑,他剑已出鞘,向齐浩然攻了三剑。
齐浩然见来剑之快,便收起轻视之心,急忙拔剑招架。
黑衣人第一剑刺向齐浩然咽喉,齐浩然剑身贴喉前,敌剑攻未至我剑守在先。
黑衣人剑势去得快,停也愈难,不过当他瞧见齐浩然已护住咽喉时,便撤去手中力道。力虽没,势还在,轻轻点向齐浩然的剑身。
剑尖剑身刚接触,剑势便也尽。
黑衣人迅速收剑,接着第二剑迅速刺出,刺向齐浩然心脏,还是很快,不过比第一剑慢了些。
齐浩然用剑一截,使了招“拦江截斗”,准备招架这一剑。
可他却没料到,黑衣人这一剑乃是虚招。
只见剑将将被截之时,黑衣人迅速收住剑势——发力小则剑慢,剑慢则剑势易收。转而全力刺向齐浩然左肩。
齐浩然着实一惊,但却不乱,只见他迅速将剑逆向而上,险之又险地拦了下这一剑。
黑衣人一见如此,又快速出招,刺,劈,撩,斩,挑……
剑法虽平庸,却胜在快。
可无论黑衣人怎么出剑,出的剑有多快,齐浩然都能一一招架。
是招架,不是躲闪。
“浩然正气剑”从不躲闪,只有大开大合的招架、进攻。
也只有此种正大刚直的剑势方不负这“浩然正气”一词。
所以,一时之间,只见月下林间,剑光闪耀,火花时出,锵锵有声。
一剑刺来,一剑截。一剑劈来,一剑格……
“锵”。
又是一次双剑相接。
黑衣人一剑劈向齐浩然左肩,齐浩然右手执剑格挡。
齐浩然笑道:“呵呵!没想到‘快剑少侠’陈晓剑居然会是这么样龌龊的一个人。”
黑衣人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今晚便也休想活着离开了。”
原来这黑衣人竟是那帮过好看少年的“快剑少侠”陈晓剑。
“他前两天不还帮过我吗?怎么……”好看的少年皱眉想道。
他此刻虽闭着眼、打着坐,可他却是已无碍了,他只不过是不想看这些所谓“武林新秀,正人君子”的幼稚模样而已。
“疵……”
两剑相接,摩擦起声,火花亦生。
只听齐浩然道:“你恐怕想多了吧。”
陈晓剑阴笑道:“那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家伙已中了我的‘催情迷香’,此刻是无力出手的。”
齐浩然笑道:“哦!看来你是没把我放进眼里喽。”
说话间,只见他剑势陡然变得愈刚,愈猛,愈疾……
本来有来有回、你来我往的场面瞬间便变成了只有齐浩然在猛攻,陈晓剑只能勉强招架。
只见齐浩然左手负身后,右手挥剑,那气势竟有几分潇洒。
他笑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已经无法说话了?”
陈晓剑确实已无法分心再说话,他一心招架都觉得勉强。
他额头已冒汗。
他后背已湿透。
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弱。
“疵……”
又是一次两剑摩擦,火花冒出。
陈晓剑着急了。
他右肩已中了三剑,小腹一剑,左腿两剑。
他不禁在心里咒骂道:“该死的,说好会出手帮我的呢?怎么还不出手。”
“额!”
短促的声音。
陈晓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心脏处。
一柄剑插在那。
他艰难地抬头。
他看见了满怀笑脸的齐浩然。
他突然觉得满脸笑意简直比满脸怒气要可怕得多。
他突然又觉得很后悔。
他不禁想到:“我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呢?如果不做那些事便是清者自清,我又怎会落得如今下场。”
“额,额,额,噗……”
“碰”。
剑,心口的剑,被慢慢地拔出。
陈晓剑吐了最后一口血,倒地……
他的眼睁着……
他的一生就这样没了……
他今年方才及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