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泠下车,望着眼前破旧的巷子,顿了顿,走进深埋在幼时记忆里的高危楼房。
当然,现在的高危楼房经过修葺已经名不副实了。
她走到八楼唯一一户人家门口,敲门,静待里面的人回应。
“谁啊?”一个沙哑的女声伴随着一瘸一拐走路发出的咚咚声由远及近。
周泠没有回答。
唐妍凑近门上的猫眼,模模糊糊地看向门外的少女,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她还是发了疯:“你回来干什么!我说过,你去了周家之后我们再也不是母女,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滚,你快滚!”
“你不能回来,你回来周家就不会再给我治病了,我会死,我没有钱,我没有钱治病,你不能回来,你给我滚!”
“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给你开门!”
周泠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那些熟悉的唾骂与惶恐的失去理智的话语。
直到唐妍骂得嗓子哑了,失去力气,坐在地上吃力地咳嗽。
周泠把礼盒放在门前,道:“中秋了,我送点月饼过来。”
是什么让一个年轻貌美有文凭的女人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或许,就是她被那个事业有成的周姓男人骗走了心的时候,她的灵魂一并融进了黑暗,从此,再也不能、也不愿走出。
五岁那年,唐妍病倒,肾衰竭让她引以为傲的容貌渐渐枯萎,多年的积蓄很快就维持不了高额的治疗费用。
于是,她变了。
不再耐心地启蒙她识字,给她唱摇篮曲哄她入睡,精打细算给她买衣服,风雨兼程回家只为了给她做一餐热气腾腾的饭菜。
她主动联系了周家,做了亲子鉴定,把她送进了周家,明明白白地和她说,这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不管碰到什么都不能回头。
想到这里,周泠有些想笑,这么多年了,唐妍是活下来了,不人不鬼的。
如果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她知道后来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会义无反顾地跟着那个周姓男人吗?
这世上没有如果,谁也不能避免。
周泠懒得再和唐妍演这场闹剧,转身下楼。
靠在着门瘫坐在地上的唐妍费力地起身,确认外面没有人了之后,打开了一直紧闭的门。
她没有碰地上的礼盒,而是竭尽全力地向窄小的窗台走过去,呼吸一次比一次深重。
掀起挡光的窗帘,擦干净灰扑扑的玻璃,她将沟壑纵横的脸贴在上面,眼珠子拼命往下瞪。
过了一会儿,一个全身校服的女孩走出破旧的巷道,很快远去,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唐妍这才脱力,瘫在地上,泪水横流。
有些人走了,就真的不会回头,一眼都不会施舍。
不过,这不是她所期望的那样吗?
周泠回到车上,周家的司机恭恭敬敬地问:“二小姐,您还要去哪里吗?”
周泠看着老旧的街道,沉默了一会儿,说:“回家吧。”
“好的,二小姐。”
“不。”周泠随即改口,“去沪江一中吧。”
虽然她不知道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应该和这里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