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阳城东,虎啸山庄。
韩荣端坐在家主的位置上,肥厚的老脸一改往日和善,变得阴沉狠毒起来。在大厅内除了他之外还坐着四个人,一位是他的掌上明珠韩千雪,另外两位则是冯家家主冯让和他的儿子冯正劲,剩下的一位身穿黑色武士服,肩背神臂弓,乃是他幼子韩豹。
这韩豹人如其名,身材健硕修长,皮肤黝黑,豹首环目,面色狰狞,虽谈不上俊秀却有一种独有阳刚之威。
“这一次多亏韩兄你留了一手,否则给刘良那鬼抓到把柄,咱们两家可就理亏了!”冯让开口道。
韩荣愁眉道:“我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想不到还真撞到了万一。”
冯正劲冷哼道:“漕帮帮主孙胜吹说他的大长老如何了得,现在倒好,命陨身死,还把身份暴露了出来,这下打草惊蛇,再想对刘氏下手可就难了!”
韩千雪平静道:“此事亦怪不得孙胜,以那位大长老的武功本来可以吃下刘演等人的,只可惜半路杀出了那个神秘高手,导致功亏一篑。”
提到那个蒙面高手,韩荣等人都是心中一沉。
“豹儿,你见过那个人,可知道此人的身份?”
韩豹摇头道:“当时有阴识在场,我不敢久留,不过我可以肯定,那个神秘高手一定是刘氏宗族的人!”
“怎么说?”
韩豹道:“若不是刘氏宗族的人绝不会追着漕帮的大长老死磕!”
韩荣、冯让二人相视一眼,暗道韩豹所言有理。
“韩兄,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韩荣沉思了一会,说道:“查清楚那个神秘高手的身份,这件事就交给千雪你了,至于下一步的计划,我会找王公子商量之后再做决断。”
众人颔首。
……
另一方面,听从了阴识的意见,刘良等人对没有通过族比的弟子进行了一试筛选,最后取胜的一人将会成最后一位有资格进入武经阁的弟子。
比试没有悬念,刘演的剑术冠绝全场,就连刘仲都败在他的剑下,如此一来,刘秀、刘玄、刘演三人拥有了进入武经阁的资格。
刘族宗祠,家主刘良领着族老们、刘氏子弟祭拜了历代祖先,那些没有通过考验的刘氏子弟脸色有些难看,因为过了今日他们会被发配到刘氏的祖地舂陵去务农或行商,而那些留下子弟则可以在蔡阳刘府继续得到家族提供资源,修习武技。
对于这个结果,众弟子都是郁闷不已,刘演武技出众,俨然是刘氏后辈中第一人,他进入武经阁没任何人意见。刘玄虽然仗了些小便宜,可他身手还算不错,大家也都可以勉强接受,刘秀这算什么事?一个不能习武的病身子,居然也进了武经阁,简直的天大的笑话。
不少像刘仲、刘智这样子弟都是顿足捶胸,一副怨恨天道不公的样子。
祭拜礼成,刘良退站一旁,二族老刘子张站了出来,他宗族中不仅掌管戒律,连武经阁的事宜亦要通过他的认可才行。
刘子张老怀安慰地看了长子刘玄一眼,接着冷眼看向刘秀、刘演二人,说道:“进武经阁一切听从太上长老的安排,这阁中所藏甚丰,武技功法多如瀚海,尔等人进去虽不限时日,但切记勉强,以免嚼多不烂,损伤本元!”
刘秀三人均是不解。
刘演问道:“二族老,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子张没有多作解释,说道:“你们进去之后自然知道了!”
“武经阁开封!”
那封印被两名守阁的武者揭下,厚重吱嘎一声打开了。
刘玄显然兴奋不已,在众子弟羡慕的眼光下快步踏入了武经阁。
刘秀、刘演兄弟二人互视了一眼,亦跟在刘玄身后进入武经阁之内。
一股尘封已气味扑面而来,逼得刘秀三人挥袖拂尘,再看那一排排木架上供着各种刘氏收藏的武学典籍。
刘玄大喜,对刘秀、刘演兄弟说道:“伯升大哥、文叔贤弟,咱们抓紧时间,各自寻找典籍修行吧!”
刘秀道:“进阁之前,二族老曾说,这阁内有一位太上长老镇守,咱们想要翻阅此处的典籍,还是打一声招呼才是,万一这有什么规矩也好早点知晓。”
刘演微微颔首,说道:“理该如此,可是这武经阁这么大,咱们去那找哪位太上?”
刘秀沉吟,正要寻思去哪找寻那位太上,忽然额头上有几片飞吹落。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一看,只见那房梁之上居然挂着一个人。
那位太上长老哈哈一笑,一个倒挂金钟,落了在了三人面前。
刘秀三人打量了一眼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太上长老,不由暗暗古怪,一袭破旧泛黄的袍子,鬓发糟乱的像个鸟窝,酒糟的红鼻,稀稀拉拉灰白胡子垂至胸前,体身瘦弱,乍眼一看倒是半个乞丐,唯一可取的是那双迥然有神的精眸,似是夜猫子那般明亮。
“晚辈刘玄见过太上长老!”
刘玄本是精乖之人,自然有满脸堆欢,第一个躬身行礼。
“刘演见过太上长老!”
“刘秀见过太上长老!”
刘秀兄弟不敢失了礼数,亦纷纷行礼。
那位太上长老饶有意思地打量着三人,刘玄满面堆欢,神色中颇有谄媚之色。刘演一脸傲气,虽然躬身行礼,却是三人之中最为马虎的一个。当他看到刘秀之时,精眸却是微微一亮,旋即皱眉起来。
刘秀与刘演、刘玄不同,他的作揖到位,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笑容淡然,丝毫没有刘玄那般谄媚。
“有意思,老头子很久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少年了!好,很好!”太上长老点头捋须地说了一声。
刘玄笑吟吟地上前了一步,道:“太上长老,我等是奉家主之命,前来研修武学的,不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太上长老就瞪了他一眼,道:“你们将这武经阁打扫干净,就可以研习武学了!”
“啊?!”
三人都是吓了一跳,这武经阁除去阁顶共有上下二层,光竹简帛书就有好几千,这打扫起来岂非要好几日的功夫?
“太上长老,要不这样!我等先行研习,这打扫之事回头我和爹说一声,让他派下人来打扫,您看可好?”刘玄提议道。
太上长老又瞪了他一眼,鄙夷道:“你爹?你说的是刘子张那小免崽子?”
刘玄嘴角一抽,有些没法接口。一旁的刘秀、刘演兄弟险些没笑出声来,这位太上显然要比刘子张大出一辈,骂他是“小兔崽子”一点毛病都没有。
太上长老一脸傲娇道:“这武经阁是刘氏的重地,连家主都不能随意进出,你还让你爹带下人进来?”
“呃……”刘玄欲哭无泪,他知道这武经阁的太上不好对付,却也没想到这老头的脾气古怪到了极点,无奈之下看向刘秀、刘演兄弟,盼他们二人帮自己美言几句。
刘秀却是摇头苦笑,问道:“太上长老,这武经阁可有水源?”
太上长老点了点头,道:“内院便有水井,工具自取,老夫要去小歇一会!”
说完,竟丢下刘秀三人,离开了阁楼。
刘秀无奈地叹了口气,与大哥刘演,刘玄来到了内院。然而,一到内院,三个人便登时傻了眼。
内院中是有一口水井,只是那提水井绳却是粗铁链打造,水桶则是石头所制,笨拙沉重也就罢了,那桶底偏生还钻了几个小孔,这样的水桶如何打得上水来?
刘玄走到井边,试了试那粗铁链,登时气极败坏地叫道:“这是在耍我们么?这等沉重之物如何打水?”
他话音刚落,二楼窗户忽然打开了,那位太上长老骂道:“臭小子,让你收拾便收拾,大呼小叫作甚?”
刘玄忍不住气了,上前道:“太上长老,你这是在戏弄我们么?这沉重的青石铁锁如何打水?”
太上长老冷笑一声,骂道:“真是废物!”
说罢,身形一晃,纵身跃到了井边,那枯枝般的大手随手一提,足四五百斤的铁链竟被他硬生生地提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将水打了上来。
刘演、刘玄看得是目瞪口呆。
刘秀也是吃了一惊,看这位太上长老骨瘦如材的样子,想不到内力竟是如此雄浑,他自忖提起那四五百斤的铁链并不困难,可力道必然刚猛无比,那水桶悬在井中,桶身吃水极浅,稍一晃动,桶内的水就会撒出来,要像太上长老这般举重若轻地打水,非要下一番苦功夫不可。
太上长老将水倒回井中,连看都不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自行回房休息去了。
刘演、刘玄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如何事好,刘秀不能习武,此番就是来凑个数的,这打水是指望不上他,可方才的太上长老那一手又岂是轻易能办到的?
刘演咬了咬牙,说道:“待我一试!”
说着站到井边,手抓铁链,猛地一提,铁链摇得“咣当”直响,好不容易将铁链提出井口,看去时却不由暗暗发窘,那石桶中水还没寻常大碗盛的多。
刘演累得气喘吁吁,心中却苦笑不迭,本以为自己武技高强,纵然敌不过老一辈的刘氏高手,好歹也相差无几了,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想得太过天真了。
刘玄皱眉,也学着刘演一试,结果更是不堪,不仅没打上水来,连桶都没拉出井口。
太上长老在窗口看了一阵,摇头叹息道:“还以为今年有什么不错的苗子,罢了!”说着摇头晃脑地合上窗户。
刘演、刘玄二人轮流提水,一整天的功夫累的腰酸背痛不说,那水也只有打上来小半桶。
看着自己辛苦一天的所得,刘演、刘玄二人都一阵苦笑。
“天快黑了,我们明日再试吧!”
“也只有如此了!”
二人抹去汗水,无奈收手,回到武经阁的厢房之后,直接瘫倒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刘秀见大哥和刘玄已然熟睡,施展身法,来到了后院井旁,他没急着动手打水,而是回想着那位太上长老打水时的手法,不禁心有所悟,暗道:“大道至简,《天字卷》一文中有‘一元者,万物之从始也’一句,意思是‘一’是构成天下万物的根本。太上长老只是将那水提起,铁链甚至没有太大的响动,想来是因为他的手法中没有多余的动作,手法简捷却行之有效正是《天字卷》中‘一’字精义!”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喜,丹田运气,少阳真气惯于周身,心境却如止水一般,古井不波。
下一刻,他一手抓起那铁链,运力一提,竟是依样画瓢,无声无息地将那四五百斤的石桶铁链提出了井口。
看着那石桶内盛满的清水,刘秀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心中却是欢畅不已,当那石桶提出口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在武道之上的修为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月影之下,一个老迈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注视着院中的刘秀,目眸中充满惊异。
“宗族之中居然还有这等的少年人才,很好!很好!”
翌日清晨,刘演、刘玄二人醒来,总算是疲惫尽去,松了松筋骨,又去井旁打水。刘秀早已将昨夜打了的水全部倒掉,此时跟在二人身后,出了房门。
太上长老忽然在门外,指着刘秀道:“那个,对就你,最没用的那个小子,你会读书写字么?”
刘秀愕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来吧!”太上长老说了一句,接着又对刘演、刘玄道:“你们俩小子接着打水,记着今天不打满一大桶的水就不要吃饭!”
刘演、刘玄叫苦不已,只得老老实实地到后院打水。
刘秀跟着太上长老来到武经阁内院的一座小楼。
“太上长老,您老可是要抄写什么文书?”刘秀恭敬地问道。
太上长老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深藏不露,小子,你的心机很深呐!”
刘秀一惊,忙讪笑道:“太上长老说笑了,晚辈能进武经阁全是运气,哪有什么深藏不露的。”
“倒拉吧!”太上长老吹胡子道:“老夫在此镇守了三十多年了,什么风吹草动能逃得过老夫的眼睛?你小子昨夜在后院打水,以为老夫不知道么?”
刘秀扯了扯嘴角,无言以对,讪讪不已。
“说吧!你潜心修行意欲何为?”太上长老仰着老脸,颇有一种抓到刘秀小辫子得意感。
刘秀苦笑摇头,只得将自己从小到大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太上长老年轻时也是个性子活泼之人,只因犯了大错,这才被上任家主罚到武经阁看守典籍,三十年来枯守武经阁,从没有离开过一步,刘秀又是个能说会道之人,说得那些事仿佛是在说书一般,只听得这位太上长老津津有味。
当刘秀说到幼年时受到遭到家族弟子欺凌,演武场被刘仲打得鼻青脸肿之事,那位太上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骂道:“刘子张、刘良这俩小子简直是瞎了狗眼了,处事不公,也好意思做这家主、族老的位置,还有那刘仲小兔崽子还好没进武经阁,否则老夫不弄死他才怪,岂有此理!”
刘秀暗暗好笑,心道这位太上倒是嫉恶如仇,于是又说了自己引开盗匪,坠落悬崖一事。
太上长老听得那是心惊肉跳,直问道:“后来呢?你死了没有?”
刘秀哑然失笑道:“太上长老,我若死了,谁在这给你说事啊?”
太上长老一听,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傻,哈哈一笑,“你接着说!”
刘秀微微一笑,隐去了《少阳神功》和玉罗汉的事,只说服食了奇花异果,化解了体内寒毒,内力大增。
未完待续
一转眼都四十多章了,能看到这里的想必都已经是书迷了吧?呵呵,告诉大家,精彩的部分还没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