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阴家、邓家、刘家都不是宛城世家,对宛城五虎与王家之间的关系并不清楚,在他们看来,宛城五虎不过是宛城的一伙地头蛇,以李家在宛城的势力和家业,那五虎再怎么张狂也绝不敢惹到李家的头上。
因此,在众人眼中李通这般兴高采烈就显得有些怪异起来。
李通被刘伯姬骂成了“傻子”自然没有生气,反而有种甜腻腻的感觉,傻兮兮地笑了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待会到了酒坊,大家伙边吃边讲,诶?文叔和他大哥呢?怎么没见到他们人呢?”
刘伯姬道:“伯升哥应该还在自己的房内,文叔哥……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李通想起不久前刘秀带回鹿苑的朋友,道:“我去找文叔,你去找伯升大哥,喝酒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少了他们兄弟二人哩!”
此时,鹿苑隐密的小楼内,刘秀为汉平帝刘衎运功清除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寒毒。
一旁的张卓喜道:“老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鸿福齐天,龙体康健,终不用再受那寒毒之苦了。”
刘衎抹去额头的汗渍,全身也是无比的通泰舒适,心情顿时愉悦万分,点头感慨道:“这几日是联登基以来睡得最踏实的日子。”
“切,要不是刘秀耗费内功帮你祛除体内的寒毒,你这条小命早就完蛋了!”墨玲见小皇帝得瑟,不禁嘀咕了一句。
刘衎的脸色略黑,虽说墨玲这话没错,可是他毕竟是当今天子,被一个小丫头数落,当然会有些不高兴,生气道:“张卓,这丫头好生无礼,帮联好好教训教训她!”
“啊?!”张卓张大了嘴巴,神情顿时为难起来。
若是换了普通的少女,张卓不用皇帝吩咐,早就冲上去一通教训了,可墨玲这丫头来头不一般,那是墨门钜子之女,不说她爹执掌墨门,手下有闻名天下的墨家死士,就是凭着天榜高手的名号,这天下间就没几个人敢打这小妮子的主意。
张卓还清楚的记得,差不多在二十年前,刚刚接任墨门钜子之位的墨天心为了朝廷取缔墨家信徒一事,一怒之下凭着一柄钜子剑,单抢匹马地闯入皇宫。当时,宫内的十大高手,三千羽林齐齐出动,可是竟无一人能挡,最后还是师丹亲自出手,与墨天心在承露台一战,这才使得墨天心退去。但经此一事之后,朝廷取缔墨家信徒一事也被搁置不提,明眼人都知这是朝廷对墨门做出了让步。
时过境迁,虽然昔日宫闱一战的消息被朝廷封锁,知道的人已是不多,但张卓却是历历在目。他不是皇帝,没有十大高手护驾,没有御林羽林,更请不动师丹宗主,若他今日得罪了墨玲,明日墨天心找上门来,他便只有等死的份了。
想到这里,张卓心底一寒,忙赔笑道:“陛下息怒,墨姑娘心直口快,并非有意触怒龙颜的!”接着凑到刘衎的耳旁,低声道:“陛下,咱们现在正是虎落阳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嗯?什么意思?”刘衎不解斜了张卓一眼。
张卓道:“咱好男不跟她女斗!”
“呃……”刘衎嘴角一抽,额头那个汗那是没法说了。
刘秀将少阳真气运转了一周天,重归入丹田,这才起身,微笑道:“陛下宽仁,应该不会和墨玲一个小丫头如此计较吧?”
刘衎撇了撇嘴,他其实很想说“联这个人很喜欢计较”,但面对着刘秀,他这句话终是说不出口,毕竟他是一国之君,而刘秀救过他的性命。
张卓是时候地扯开话题,赔笑道:“陛下,刘公子为您解了寒毒,您是不是应该有所赏赐啊?”
刘衎重重点头,对刘秀道:“联不是薄情寡义之辈,你救驾有功,照理说联该当封赏才是。不过,你那日所言也甚为有理,眼下权臣当道,欺凌君上,联又不在宫中,即便加封了你也只是一纸空文,这样吧!”刘衎扯下自己玉佩递给刘秀,正色道:“此玉随我多年,今日暂赐于你,若联能安然回宫,你可凭此玉佩向联提一个要求,只要联力能所及,一定帮你办到!”
刘秀动容。
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天子一言,只怕是重于九鼎了!
接过刘衎的玉佩,刘秀只觉触手生温,润泽柔滑。那玉本是一块羊脂白玉,经高手巧匠雕琢之后,呈镂空状,内有龙凤图案,堪称稀世奇珍。
张卓郑重道:“刘公子,此玉名叫龙凤呈祥,是陛下生母所赐,你可要好好保管!”
刘秀一惊,忙道:“既是如此珍贵,草民不敢受赐,还请陛下收回!”
刘衎道:“联既给你了你便拿着,再说此玉也不送你的,只不过是一件凭证,待日后联回到长安,你再将它还给联便是!”
刘秀推托不得,只得收下这龙凤呈祥。
刘衎转向墨玲,得意道:“怎么样,小丫头,联这皇帝当得可还算公道?”
墨玲翻了个白眼,不乐意道:“你又大不了我几岁,好意思叫人家小丫头吗?”
刘衎大乐,其实墨玲长相可人,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可比太皇太后,王公大臣给自己选得那些美人强太多了,就是这丫头的性子野了点,嘴巴毒了点,鬼心思多了点,只怕娶回宫中会把整个内庭闹腾个鸡飞狗跳。
嗯嗯,自己还是应该找一个文静贤淑的美人做皇后!
汉平帝刘衎不迭地提醒着自己,墨玲不是他的菜。
这时,楼外李通的声音传了过来。
“文叔,在吗?本少作东,大家一起去喝他娘的一杯!”
“李通?!”刘秀蹙了蹙眉头,面色古怪起来。
张卓最着紧汉平帝的安危,低声问刘秀道:“来者何人?”
刘秀解释道:“是我一个朋友,也是这座鹿苑的主人。”接着又补充道:“放心,李家世代忠良,李通这人虽然有些纨绔,这‘忠义’二字还是守得住的,别说他不知道陛下的身份,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张卓颔首,稍稍放下担心。
李通素来不是一个客气之人,这鹿苑又是他买来,因此大模大样地闯了进来,看到刘秀哈哈一笑,拉着他道:“可算找着你了,走走走,陪我们喝酒去!”
“这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呀?”刘秀失笑道。
李通道:“喜事,天大的喜事!这……”
“咳!咳!”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站在一旁的墨玲不迭地干咳起来。
李通是个人精,一见墨玲的表情哪还会不明白?忙讪笑道:“原来墨姑娘也在,在下刚才高兴过了头,把你给忘了,恕罪,恕罪,一起去,大家一起去!”旋即他看汉平帝刘衎和内侍能张卓一眼,问道:“诶,这两位是……”
刘秀忙介绍道:“这位是陆坎陆公子,这位是他的管家张卓。”
刘衎乃是平帝的名讳,自然不能暴露,于是刘秀故伎重施,给汉平帝按了个谐音的假名。
李通自然不知道“陆坎”是刘秀临时起的假名,点头道:“既是文叔你的朋友,自然就是我李次元的朋友,大家一起来,也好热闹一番。”
刘秀一呆,平帝此次身处险地,实在不宜抛头露面。他正要开口拒绝时,只听平帝笑道:“李公子真乃性情中人,好!联……呃,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么一说,可就急坏了张卓,“少主,您身子骨虚弱,还是下次再去吧!”
刘衎入戏也快,斜了张卓一眼,冷声道:“本公子初来宛城,整好要结识一下此地了不起的人物,你休要多言。”
张卓欲哭无泪,刘秀却是心念一动,隐约把握到了平帝的心思,如今王氏专权,平帝身边可信赖的大臣并不多,李通等人具是世家子弟,不仅家势强大,颇有才能,还且初生牛犊不畏虎,只要稍稍栽培不难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到时机成熟时,皇帝便可借他们扫平外戚干政的弊政。
这么一想,刘秀欣然赞同道:“既然陆公子有兴趣,那就一起去吧!”
“刘公子……”
张卓欲劝,却听刘秀道:“结识一下南阳俊杰对陆公子的将来大裨益!”
“这……”张卓也明白了刘秀话中的意思,只是为皇帝的安全考虑还是有些犹豫,但刘衎与李通均是心中一乐,不迭点头。
刘衎虽是皇帝,可毕竟年少,玩心极重,好不容易能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这种机会对他来说简直可遇不可求,而李通心乐却是刘秀把他说成了‘南阳俊杰’。
“咳!”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叹道:“我李通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武文双全,受万千少女追求,简直惊天地,泣鬼神……诶?你们怎么走了?我说你们几个等等我呀!”
刘秀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领着汉平帝和张卓离开了小楼,墨玲走到一半,回头鄙夷道:“走了,‘南阳俊杰’!”
李通嘴角不禁一抽。
……
长安,亥时,前将军府内。
年近六旬的何武正在埋头苦写上凑汉平帝的凑章,一名家仆跑了进书房,禀报道:“老爷,府门外来了两个要饭的。”
“混帐,没看老爷我正在写奏章么,几个要饭也打搅?去,施舍几个钱,让他们滚蛋!”何武放下手中的笔,一脸不悦地骂道。
那家仆道:“回老爷,那要饭的不是来讨饭的,他们说有要事面呈老爷。”
“嗯?”何武捋须,奇道:“那几个要饭长什么样?”
那家仆倒也精细,早知道自家老爷有此一问,答道:“身材高大,看上去……不太像要饭的。”
“何以见得?”
家仆道:“那两个人手很干净……”
何武寻思了一会,点头道:“请他们进来!”
“诺!”
不一会,家仆便领着两名乞丐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两名男子见了何武也不行礼,其中一人问更是直接了当地问道:“你就是何武?”
“大胆!”那家仆厉喝了一声,心中却是惴惴不安起来,早知这二人是两个混人,他才不会引二人进府呢,这下可好,不知礼数,自家老爷少不了要发阵怒火了。
何武先是呆了呆,接着点头道:“在下便是何武,两位是江湖中人?”
二人点头,一人道:“我二人乃是墨门弟子!”
何武一惊,心道难怪。
墨子对孔子的礼仪极为鄙视,因此墨门弟子大多不注意礼节,有事说事,简单明了。
“不知二位壮士找何某有何要事?”
“我等是奉我家小姐之命,给何大人送一封信。”
“信?!”何武愕然,心想自己似乎和墨门没什么来往,更别说是墨大小姐了。
“信在此处,请大人一阅,我等告辞了!”
这二人将信将给了何武,旋即转身便走,当真雷厉风行,半刻也不犹豫。
“这都什么人,一点礼貌都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家仆气呼呼地骂道。
何武微微一笑,也不拦阻,仍他们离开,自己端详起手中的信件。
那信装在一只竹筒中,有火漆封印,没有破损的痕迹,何武打开信,乍眼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忙道:“快!快去通知公孙大人和翟大人!”
“老爷,天色已晚,两位大人只怕睡下了吧?”家仆皱眉说道。
何武急道:“不管时什么时辰,快去把两位大人请来!这天要塌了!”
家仆吓了一跳,他跟随何武也有五年,从来没见过自有主子如此神情慌乱,他立时明白到事情的严重性,忙道:“小人这就去!”
一个时辰之后,公孙府和翟府的马车都到了,翟方进年老多病,早已卧病在床,来的是他的儿子翟义。
翟义年方二十,生得雄武挺拔,行走时龙行虎步,大有将军之姿。
“老何,大晚上扰人清梦,你若不说出个来,咱哥俩的交情从此一笔勾消!”公孙禄拖着疲乏,骂咧咧道。
何武遣散左右,满面担忧,劈头就道:“皇上出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