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槐阴镇外,一个白袍青年慢悠悠的走在寂静无人的官道上,遥遥望向夜色中的槐阴镇。
这人正是那日出现在陵墓中的白袍青年!
青年笑容玩味的眺望远方。
在凡人眼中平淡无奇的小镇,在青年眼中却是另外一种风景。
漆黑如墨夜色中,有如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张牙舞爪的挥动着锋利的爪牙。
那浓郁的鬼气简直就要凝聚成为实质一般。
青年人淡淡一笑道:“鬼母,好像是你家乡那边的手笔呢。”
这时一阵阴风袭来,又是那惹人厌恶的女声,轻笑着不屑道:“无非就是一个开门之法,借助天时地利人和的成就,算不得什么高深的功夫。”
青年听后冷笑着说:“就是因为没什么高深的功夫,才显得又蠢又坏,当真是废物,竟然会在大燕王朝的国土上用活人献祭。。”
鬼母听后嗤笑道:“那你在意吗?”
“当然不,蝼蚁而已。”
说罢,青年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鬼母一阵轻笑后随即而去。
而在小镇内的叶天罗与重生二人,此时却不知因为某人这点小小的厌恶,使二人逃过一劫。
此时屋内的叶天罗陪在名为花花的小女孩身边,申请凝重。
小女孩面如纸色,时而紧皱眉头,时而痛苦低吟,口中不断呢喃着:“爹爹,爹爹。“
看的一旁的老者不住的抹泪,叹息这孩子命苦。
老者名为陈伯,是路府上的仆役,一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就靠着做做杂活维持生计,平时与小女孩花花的父亲私交甚好。
可以说,小女孩花花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
老人这一辈子因为穷苦,没有成亲。在心里一直都是将花花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来看待。
而花花的父亲,却是要比老人出息一些。
几年前从外县带着个孩子来到路府,做那看家护院的活计,虽不是出人头地的扬眉吐气,但是却也是衣食无忧。
这让这个外来的汉子已经无比满足了,一直跟老者陈伯叨咕着,再攒两年钱,就可以把花花的嫁妆攒出来了,到时候给花花许个好婆家,再也不给人家当下人使唤了。
穷苦人的一生,没什么大的期许,就是盼望着孩子可以出人头地,或者平安一生。
这种期许,是这些穷苦人家黑暗的生活里,仅有的一缕光。
可是,陈伯想着,那么好的一个汉子,咋就说死就死了呢?连带着这孩子,命咋就这么苦呢?
听那个好看的像天仙似的女子说,花花这孩子哪怕活了,估计下半辈子也是废了。
自己越来越老了,还能照顾这孩子几年?如果以后自己再没了,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想着想着,陈伯就越来越伤心了,垂足顿胸,好像把自己最后一口气都要吐了出去。
重生看着痛哭流涕的老人不言不语,面无表情。
如果单以年龄来说,自己可是要比这个小老头年长太多了,甚至都可以不用年长来形容,完全没有可比性。
人间悲欢离合,不过百年。
自己这一生,经历的又何止百年?
叶天罗面沉如水,坐在小女孩的身旁。
虽然看着面容沉静,但是内心里,好像有有一座火山正要爆发。
他极力压制住暴怒的情绪,不让体内那沉眠已久的恶魔苏醒,低头再次查看小女孩花花的情况。
黑袍人那一脚踢的毫不留情,小女孩胸口骨骼尽碎,经脉俱断,浑身气血翻涌,极不稳定。
这本该是命丧当场的结果,但是被重生用一丝生死药硬生生的吊着一口气。
哪怕这孩子救回来了,下半生也离不开床了。
叶天罗低沉问陈伯道:“怎么回事?”
陈伯非常感激这个把花花救回来的叶天罗,而且对于叶天罗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听到他问话,马上止住了哭声,强忍着答到:“几日前花花她爹几个人跟随二少爷去了后院,说是修补修补后院的祠堂。可是,这一去啊,就在没回来啊!我跟花花不放心,想过去找找,可是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穿黑袍的,就是不让进。”
“从她爹去之前,府内就有好几个家丁仆役丢了的,大家都以为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人心惶惶的。我跟花花实在不放心,就找了个机会溜了进去。”
“可谁成想,见到花花他爹,他……他就已经疯了啊!见人就咬!连花花都不认识了!唉!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孩子啊!”
陈伯说着说着就又泣不成声,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
也许,这就是底层的穷苦人家唯一能发泄的方式了吧。
叶天罗扭头望向一旁沉思的重生,给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重生并不理睬,而是凝重的问陈伯:“你们发现花花她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附近有什么,或者有没有特别浓重的……臭味?”
陈伯闻言一愣,回忆道:“是,有一排大木桩子,看样子应该是我们这盛产的老槐木,之前没有,但是现在都插在了后院里,花花爹就被绑在那。可能是府中的人发现她爹疯了,给他绑起来了。当时,那边臭极了,我还在纳闷,哪里这么臭,就好像死猫死狗的味道。”
重生听闻猛然抬头,追问道:“槐木?18根还是36根记得吗?”
陈伯思索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道:“18根的话没那么多,应该是36根。”
重生眼神异常凝重,思索了一下,然后面色阴沉对叶天罗道:“这孩子他爹不是疯了,我知道怎么回事,如果你要是不想惹麻烦,今晚就随我走,不要等明天!这个事不是你和我现在能解决的。”
叶天罗皱眉望着重生,可是还不等他回答,一旁的陈伯听闻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边痛哭一边不住的磕头。
好歹活了快一辈子的人了,还不明白眼前的局势吗?眼见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要走,那这孩子谁来救?
陈伯泣不成声道:“两位恩人!求你们救救这孩子吧!我老了,死就死了,这孩子还小啊!你们走了孩子怎么办?求你们救救孩子吧!”
重生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并不理会趴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老者。已经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了。
凡人一生,不过区区百年,何苦因为这短暂的人生而将自己置身于风险之中呢?
但是不曾想,一边的叶天罗竟然伸手扶起了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家伙!
低声简单明了的说道:“交给我了。”
陈伯闻言顿时感激涕零,死死地抓着叶天罗的双手,迟迟不肯放开。
而一旁的重生则震惊的瞪大了好看的眸子,有点恼怒的问道:“你没听清我说话吗?现在的我们太弱了,帮不了的!你不了解这件事有多大!”
可是,本想劝这个不明白到底发生的什么的叶天罗快点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曾想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无赖的看着自己笑道:“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说啊!”
顿时,重生就觉得一阵气闷,血都要冲到了脑子里!
略微抬高的声调骂道:“你这个傻子!那孩子的爹不是疯了,是被人制成炼尸了!36根槐木!那是阴槐锁尸阵!36根天罡,这要是再竖起来72根地煞的至极之数,你和我都得葬在这!”
只见叶天罗恼人至极的笑着说:“那又怎样,我不走的话,你走的了吗?”
顿时重生感觉血液一阵上头,就要不管不顾的教教这个家伙什么叫做人!
但还是在最后关头压了下来,只得无奈的再次重申道:“不管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你还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贸然插手我们都会很麻烦。”
叶天罗听闻后,收敛了笑容,静静的盯着重生有些恼怒的绝美面容,凝视了许久以后,忽然淡淡的说道。
“阴槐锁尸阵,为饿鬼道枉死城的护城阵法,取冥河畔万年阴槐为阵基,炼化厉鬼36,恶鬼72,取天罡地煞之数,注入阴槐之中,再炼尸无数,为其护阵。路府这个应该是个仿造品,但是,无论多假的仿造品,既然能拿出来这么个东西,那么背后布阵的这个人应该都不是我们能抵挡的是吗?”
重生蓦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脱口而出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虽然阴槐锁尸阵在六道之中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能这么了解的人,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人间道的凡尘中。
叶天罗笑了笑:“我是谁?我是叶天罗啊。”
然后,他又望着重生很严肃的说:“不管怎样,这帮人都不像善男信女,既然遇见了,断没有不战而逃的道理,既然多管闲事了,那就一战到底。”
重生闻言,知道自己再无可能劝退这闲来生事的家伙,于是,也只能点了点头。
深夜,屋外月朗星稀。
银白色的月光让整座小城蒙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一排排的老槐树在月光下随风轻摆,好像美人扭动着腰肢。
树叶摩擦声,不绝于耳,又好像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至于说了什么,很多人已经听不清了。
整座小城好像集体陷入了沉眠。
万籁俱无声,虫鸣,犬吠,全部消失不见,唯一能听见的只有风声和槐树叶的摩擦声,沙沙作响。
叶天罗从地上一下子蹦了起来,警惕的望着窗外。
而重生也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手中紧握的,赫然就是那日初见面的黑色镰刀。
镰刀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锋利的光晕,好像随时准备见血。
叶天罗和重生二人,互相点了点头,轻轻推门出去。
外边的院落里一片黑暗,无论是打更的更夫还是夜间巡逻的护卫都全部消失了。
叶天罗侧耳倾听,小女孩花花和陈伯的房间里,传来了隐隐的呼吸声,应该并无大碍。
重生一步飞跃,跳到了房檐之上,环视四周,只见一片黑暗,再无一盏灯火点亮。
整座小城就好像大能者施了咒一样,全部陷入了昏睡之中。
叶天罗没有理会,径直向后院方向走去。
重生在房檐上不断奔走跳跃,紧随其后。
就在一个路口过后,黑暗中泛起了两粒红光。
叶天罗和重生都挺住了脚步。
红光越来越靠近,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脚步拖沓,摇摇晃晃,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本该年轻富有朝气的脸上,现在满是木讷,肤色也透露出一种不正常的青黑。
重生低声道:“小心。”
只见叶天罗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暗暗叹息,手中突然多出来一把银白色巨剑。
巨剑无名,用材也甚是普通。只是自从当初叶天罗转生以后,当初的神兵修罗弑神枪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到现在也无法找回,就只能随手找了个兵器。
叶天罗扛着巨剑,一步一步逼近这苦命的炼尸。
而感觉到活物逼近的年轻人,木讷的脸上浮现了一种贪婪的狰狞,好像恨不得马上就要食其血肉一般。
叶天罗手持巨剑一斩而下,炼尸不闪不避的迎头而上,被巨剑狠狠地带走了半边身子,但是余下的一半依旧疯狂的扑了上去。
叶天罗一皱眉头,将其一脚踹开,又一剑破碎了炼尸的脑袋。
炼尸颓然倒地,再也不动了。
而黑暗中,回廊一侧的房门突然被风吹开,一阵阵拖沓迟缓的脚步声响起,其中夹杂着几声低吼。
一具具炼尸蹒跚而行,一步步从房间里走出,挤在了回廊中,挤作一团,却不着急攻击,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指令。
叶天罗在这一具具炼尸里,竟然还发现了几个,今天白天还见到了家丁和丫鬟,此时他们衣衫褴褛,头发散乱,面色青黑,眼神木讷,就好像一个个提现木偶一样站在叶天罗的面前。
叶天罗心中怒极,仰头望去,几个黑袍人在一群炼尸之后束手而立,与叶天罗遥遥相望。
叶天罗怒极而笑,望着对面的黑袍人:“你们都该死!”
说罢,也不等黑袍人有什么动作,脚下一蹬,如箭矢一样飞掠出去,冲向对方。
黑袍人冷笑一声,手指掐决,只见一具具炼尸嚎叫着迎面而上。
叶天罗将手中五指宽巨剑当做拍杆使用,前冲的同时拍碎了一颗颗炼尸的头颅。
但是,往往是拍碎一个又扑上来两个,好像整个路府的家丁仆役都被炼化成了炼尸,就这一会,叶天罗就已经不知道看到了多少个,白天还笑脸相迎的家丁丫鬟了。
前一生,叶天罗在阿修罗道打下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战争,用敌人头颅筑起的京观塔都不下百座,但是,叶天罗却是罗喉一族中,最不喜欢滥杀无辜之人,甚至最是鄙夷唾弃此类事情。
现在,见到此情此景,又联想到了小女孩花花的事情,叶天罗内心里就仿佛有一只狂暴的野兽在逐渐苏醒。
只是,虽然叶天罗下手凌厉,这种低级的炼尸也确实不堪一击,但是,架不住蚁多咬死象!
无数的炼尸从一扇扇敞开的大门中蹒跚而出,越杀越多!
而叶天罗抬头望去,就连重生也已经被两个黑袍人缠上了,只是手中黑色镰刀极速挥舞,竟然面对两个黑袍人都不落下风。
不过,也仅仅是不落下风而已。
而叶天罗,望着越来越多的炼尸,和对面剩余几个黑袍人那阴险的笑容,只觉得有一口闷气在胸口堆积,压抑在胸膛不得而出,想要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
于是,叶天罗狠狠一挥巨剑,一排头颅飞天而起。
叶天罗冷冷的盯着对面剩余的几个黑袍人,还有不断汹涌而来的炼尸。
冷冷的红色眸子里,圆圆的瞳孔渐渐的变成了野兽一样的月牙形。
“吼!”
突然一声野兽一般的怒吼响彻云霄,让正在激烈交战的重生和黑袍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齐齐望向下边被包围的中心。
一具具尸体旁,一个伟岸的身影伫立在院落中,一头血红色的长发随风狂舞,两个尖锐的獠牙散发着寒光,浓重的妖气萦绕周身,如黑暗中的巨兽一样张牙舞爪!一双尖锐锋利的黑色双角,更是感觉要刺破苍穹,
这正是叶天罗,化妖!
黑衣人望向形象巨变的叶天罗一脸骇然,连连后退几步,不敢相信这突然起来的变化。
而无人关注的黑暗中,却传来了一声轻咦,一个黑甲中年人暗暗称奇。
他已经关注这边很久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横插一手。
现在看到叶天罗的化妖,更是惊奇。
大燕王朝民风尚武,朝廷对于一些山间精怪较为宽容,甚至王朝内不少武将的根脚都是妖族出身,经常就是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出现在庙堂之中,或者战场之上。
但是,无论是何种妖族,在化为人形以后都会或多或少有一些出身的痕迹,比如尾巴或者爪牙,除非达到帝级,否则一定会被看出来端倪。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竟然被自己看走眼了?一丁点都没发现竟然是妖族。
至于这个年轻人会不会是一个驻颜有术的帝级大妖,中年人根本就没往那想。
要真是一个帝级大妖,眼前这点小场面岂不是吹口气洒洒水,就解决的小事?还要自己有何用?去给大妖打牙祭?
来了还问一句,爷,吃了没?小的是送上门的口粮!物美价廉,还特么不塞牙?
当自己傻吗?那种横行无忌的大妖怎会在这里出现?
叶天罗听到了角落里的这一声轻咦,和黑袍人寻声望去。
眼见自己被发现的黑甲中年人,也不再遮掩,一脸无所谓的走了出来,笑望着正在战斗的双方。
黑袍人见到此人无不心头一震,而叶天罗却不知此人是敌是友,只是狠狠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叶天罗野兽一般的目光,黑甲中间人无奈的摆了摆手:“哎哎哎,小家伙别这么看我啊,小心揍你。我是来找这些死黑老鼠麻烦的,跟你没关系,你该打就打你的,别管我。”
叶天罗不敢轻信,只是缓缓后撤,距离这个黑甲中年人远一些。
化妖后,叶天罗动物的本能越发敏锐,对于敌意还有气息极其敏感,所以他知道眼前的中年人虽然笑眯眯的,但是,他最危险。
而黑甲中年人看到叶天罗警觉的动作更加无奈,只能郁闷的拍了拍身上的黑甲。
这是一套类似于大燕王朝黑甲士的盔甲,但雕工更为精美,花纹更加反锁。
只是,这上面雕的竟不是一般武将的虎豹云纹,而是无数锁链与鬼怪妖兽。
黑甲中年人面带笑容,对叶天罗解释道:“这几个死黑老鼠早就认识我了,前些日子刚摘了他们一伙不少高手的脑袋,现在剩下这么几个废物。咱俩第一次见,做个自我介绍,我叫狄颅,姓啥不重要,但是那个颅是的头颅的颅,我最喜欢摘人脑袋。”
“大燕王朝镇魔司,北域旗主,狄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