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叶倾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浑身炸出一身冷汗,衣服湿粘的贴在后背上,难受的紧。
看上去他还是站在那,手里捏着张符咒似乎在仔细想着什么,不过细看才能看到,叶倾的一只手已经撑开了布袋口,陶埙扣在手中蓄势待发,若是哪里有一点动静,下一刻一定会多出来一个窟窿。
然而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声音便是墙角老鼠跑过时的那点响动和风穿过村子的呜咽。叶倾微微放松了一点,他松了口气,紧张的再次扫了屋里一遍,慢慢退了出去。见到外面的日头叶倾顿时松了口气,但心里还隐隐有点不舒坦。
他的站姿松弛下来,但陶埙还没有放开,依然捏在手中。
一点细碎的声响在叶倾身后响起,他回过头,伸出胳膊,一只灰不溜秋的鸟站在拍打两下翅膀后停了下来,鸟腿上还绑着一个小纸筒。
飞鸽传书,这是什么,乌鸦吗?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叶倾脑海里停留了一瞬就被清了出去,他甩甩头,缓和一下情绪才准备去拆开这封信,直觉告诉他这封信里一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而叶倾的直觉在预测不好的事上往往很准。
他拆开了信,信的字迹很熟悉,内容也很简洁。
十三里集结将要完成,速回。
没有署上姓名,但叶倾认得他的字。写信喜欢说这种没头没尾但是内容丰富的人,也只有莫枫了。因为哪怕是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杨景寒都能比他多写两句。
叶倾沉吟片刻,想要寻纸笔,但是若是寻纸笔必然要进到屋里,而屋里未知的东西他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去看为妙。他不能肯定那个“收到口信的人”不在屋子里,更不能保证他们两个对上了自己能留下一条命。
所以叶倾相当不讲究的直接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布料,掐了个指诀把一根小树枝的一头烧着,做了一只炭笔。他在布料上写了几行字,重新绑在鸟腿上。传信鸟抬头看了叶倾一眼,叶倾叹息道:“看来你真是一只乌鸦。”他绑好布片说,“走吧,全靠你了。”
这只鸟能够给莫枫带去叶倾现在的消息,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分享这个过大的秘密。
直到载着密信的鸟变成天边的一个小点,叶倾才收回视线。不知不觉间夜色已然降临,他打了个哈欠,用双手搓了搓脸,正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好有足够的精力在明天赶去十三里。
他抬起头,在他正对面七八丈处,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正在静静的看着他。
叶倾脑子里“嗡”了一声,头皮几乎都炸了起来,他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斗篷人,而对面的斗篷人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看着叶倾。
叶倾震惊的看着斗篷人,根据他的推断,这个斗篷人八成就是留下口信的人,很大程度会对他不利。他头脑里想过无数个斗篷人会如何偷袭他,他会如何反击并且逃掉,但唯独没有想过斗篷人会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他对面,和叶倾大眼瞪小眼。
斗篷人没有偷袭,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而斗篷人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叶倾面前,则让叶倾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没有偷袭,不能说是什么好事,这种时候他反而希望斗篷人是偷袭他的。偷袭主要是打一个出其不意,说明对手至少还是很把你放在心上的,而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说明你连让对方偷袭的实力都没有。
叶倾当然不会认为他已经弱到让人轻视的程度,他怎么说与斗篷人也是有一战之力的,既然斗篷人没有偷袭,说明他很有可能不是来灭口的。叶倾同时也感到困惑,不是来灭口的,那是来做什么?来弃暗投明的?
不太可能啊。
斗篷人并没有留给叶倾太多时间,他只是隔着厚厚的兜帽,似乎深深看了叶倾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看斗篷人这么一跑,是叶倾完全没有想到的。他看斗篷人站在那,以为他怎么也得上来打一架,或者说两句话才是。谁知道这家伙转身就跑,完全是唱了一出空城戏,把叶倾唬的一愣一愣的。
斗篷人跑得飞快,叶倾马上追了上去。斗篷人在树林里奔跑,他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所以跑得飞快,而且连头上的兜帽都没有被扫下来。好在叶倾从小就在这片山里长大,虽说近些年没怎么回来过,但是路还没忘,倒是跟的上。
拐了几个弯,斗篷人就不见了踪影。叶倾心马上就吊了起来,他仔细的环顾四周,然后抬头仔细看了看树上和地面,免得有人藏在树梢或者地面这种地方。
叶倾面前是一片空地,周围都没有能够藏人的丘陵或者土坡,树梢和地面他也都看过了,也不可能藏人。难道黑斗篷这么大一个活人,就这么消失了吗?
叶倾并不信邪,对他来说,如果一个人消失了,那八成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在他的同龄人里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但是等他经历了更多事才明白,这些“事先准备好”实际上都是陷阱,等着来追查的人往里跳。
不过现在的叶倾没有这种意识,所以他直接走到这片空地上去,仔细的查看每一寸泥土,很快也被他发现了端倪。这片空地的泥土里,埋着红色的线。本来这些红色的线都是埋在泥土里的,但是刚才叶倾走动时蹭掉了一些,所以有一些线就露了出来。
线不会无缘无故埋在土里,要么是人埋的,要么是鬼埋的。这两者不管是那个埋的对叶倾来说都没什么太大差别,刚才斗篷人就是在空地这里消失的,土里的线八成也是斗篷人埋的,就算不是他埋的,他至少也清楚这线的用途。
斗篷人是利用土里的线消失的。
叶倾的目光落到线上,线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经过他刚才的查看,整片空地的表层应该都是埋着线的。没有人会闲的去把线埋到土里,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而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消失。
叶倾把手放在地上,尝试注入一点法力。
果然,这些线是一个法阵,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片空地下的线是一个传送法阵。
这种传送法阵极其耗时,耗费法力,而且绘制的人必须有深厚的功底才行。绘制的墨都要用人血,这种复杂的凶阵早已失传成为禁术的一种,就算现在有人会用,也会被修士们抓起来当成邪魔外道处置。
看来红线也是人血染红的。叶倾叹了口气,默默的想。能在这里看到这个法阵他并不奇怪,对方杀了一个村子的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种禁术也是意料之中。
他在法阵里注入法力,法阵发出光芒。
今天这事他还非得掺和进去了。在这些光芒完全把他吞没之前,叶倾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