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别人的感觉如何,代注恒确实常常回想起大学,回想起大学时代的那些已经分道扬镳十多年的朋友,总有些伤感,不时泪流满面。甚至偶尔半夜梦醒,感到极度恐慌,极度空虚,似乎一切过去就完全逝去,永不再来。
6月24日,星期二,昨晚喝酒绝对不到一斤,可是酒入愁肠,代注恒难得醉的不省人事。醒来后头痛不已,感觉好像失去了一切,空虚的让自己心里有些绞痛。
离校的最后时刻渐渐逼近,按照学校的要求,6月26日是最后交出寝室钥匙的日期。
已经有同学被所签约的单位来车来人给接走去报到去了,也有的同学自己家里有车,从昨天下午开始陆续离校。
寝室里最先走的是易雍,他是今天就会被单位来专车接走。代注恒的父亲安排了单位的汽车来接他,是自己单独出费用那种,虽然用了公车,可是却是私人掏钱,不算公车私用。代注恒的父亲是个正直廉洁的人,从不占公家一分好处,实在是家中无车,宁愿“租用”单位的车来“押送”儿子返家,不但油钱路费自己出,司机的劳务费(加班费)也是自己负担。
牛大开和单位联系的结果是25日上午,他签约的重点中学将派车来把他和另外5个同学一起接去学校报到。那5个同学也是师大的毕业生,是其他学院(系)的签约者。
岳博天还没有最后签约,在大四实习后的半年多时间里,无论是到大学来双选的单位还是他自己出去应聘的单位,因为出现“爱他的单位他不爱,他爱的单位不爱他”的情况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之后,他可能会尽快在当初看中他的单位中选一家,不再被动的坚持等着自己看中的单位出现违约走人现象。按照他的计划,25日将收拾带走一切,彻底离开师大,把大学生活变成一段身后的历史。
杨柳早在一周前就已经把寝室里本来就不多的东西收拾带走,他家在嘉溪就有三套房子,他女朋友又特别多,本来在寝室住的时间四年里加起来就只有一个来月。他昨晚回学校都是来和大家喝酒道别的。至于他何时去县委报到,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的道路已经被他父亲安排妥当。
骆根生、焦鲁泽和代注恒只有两年的室友缘分,平时关系挺好,但总还是不如最初一起同寝室友那么铁。这两人都找到了心仪的单位,且都不在自己家乡城市或者附近,都距离超过了300公里以上,他们的单位似乎在师大招的人不多,也没听说要派车来接他们,应该是他们自己去学校报到,由学校报销交通费。
代注恒接到电话说是25日下午父亲和干妈一起来嘉溪接他,在嘉溪逛逛,26日上午返回。
嘉溪到田安的直线距离不是省内的远距离,只是两地没有高速公路,而且省道这几年来一直都在不停的分段整修,才造成了单程6到8个小时的遥远。要不是这个交通不变的存在,代注恒的父母绝对不会在四年时间里只来过大学5次这么少,换成是有高速公路有铁路的城市,代注恒的父母在大学四年里出现在他寝室的次数绝对不会低于20次。
干妈任惠启十五年前到过嘉溪公干,曾给代注恒说过嘉溪比田安落后、贫困、冷清、破旧。这几年听代注恒说嘉溪竟然比田安建成区大1.8倍,城市人口多1倍,经济繁荣、道路宽敞、物价低廉、服务水平高,就忍不住想来看看。既然代注恒的父亲要找车来接代注恒,正好合适就一起来一边接人一边看看嘉溪的变化。
大四毕业了,每年的毕业季都是学生们疯狂的时候。全国2000多大学,每年几百万大学生毕业,都发生相同相似的故事。
寝室中每个同学都把一些自己不需要带走的东西或者虽然需要却也可以舍弃的东西从寝室里往外扔。这像是中国特色的大学生狂欢节。
23日晚,就连罕见住在寝室里的杨柳都往阳台外扔了几个啤酒瓶。其他的旧鞋子、书籍、纸箱子、包装盒、饭盒、水果等,甚至衣服、水壶、水瓶也在大四学生集中的楼栋间飞舞。代注恒什么都没扔,在寝室里是唯一的一个。不但他什么都不扔,还劝说别人少扔。
一来他并不喜欢这种发泄的方式,虽然没有规定没有明确禁止,总的说来也不是一种有道德有责任感的行为。二来他觉得很多东西都有收藏价值,正如他收藏了大量的贝壳、树叶、商标、邮票、火花、烟盒烟纸一样,他至今还收藏着室友们当初不要的饭盒、钓鱼竿、旧BP机、靠背、折叠小桌子等物件。
岳博天和代注恒在大学后期关系最好,可能是物以类聚,被多个熟悉的圈子评为全系丑男榜的知名人物的原因。
当其他同学纷纷离开,踏上了又一段未知的旅程,或者必须和女朋友一起度过,寝室里24号晚上就只有岳博天和代注恒两人了。前一晚寝室难得的全部都在,在外面聚餐后回到寝室继续喝酒,少的时候5人,多的时候碰杯的超过了15人。多大的反差!别说寝室里只有两人,就是整层楼当晚可能都不会超过十人,满员的时候应该是260多人!
岳博天整个大学四年都在追求,可鲜有成功,毕竟还是在大四实习的时候和一个中文系的女生开启了黄昏恋,结束了令人尴尬的寝室最后一个CN身份。
“我和刘丽分手了。”
“这么快?闹着玩儿?”代注恒有些惊讶,按理说岳博天好不容易才算搞定了一个女朋友,不再被人嘲笑和揶揄,得来不易怎能轻易又放弃呢。
“没办法,大家其实都不满意。只是当时互相需要,于是就算凑合一下。”岳博天的恋爱故事代注恒可能是最清楚的一个,岳博天也从来不会隐瞒于他。
岳博天在自己家乡的县城中学实习,说起来是地道的澎川人,却又算不上熟悉,他老家在澎川县的一个偏远小乡镇的农村中,从他家去乡场三轮摩托车都需要一个小时,从这个全县最穷的国家级贫困乡燧石乡到县城又需要大约两个小时的中巴车。当年岳博天没考上县城的省级重点中学澎川高中,因此也就到过县城几回而已,并没有真正在澎川生活过。
之所以选择回到澎川高中实习,恐怕也是要圆一下自己年少时的梦,不能来读书那就来教书,未来未必能够成为澎高的教师即使来实习一下也是一种安慰。
刘丽不是嘉溪人,她是由学校随机安排到澎高实习的。
师大大四学生实习主要有两类,一类是自主寻找单位实习,一类是由学校安排在有相关合作制度的实习基地实习,统一由学校派出老师带队。代注恒发觉,第一类在他们年级大约占总数的15%左右,其他85%的大四学生大约有3900多人都是大学安排到100多个实习基地去实习的,平均每个实习基地基本上安排30到40人。
3900多名由申请学校派出实习的同学中又有两类,一类是提出了申请去某些单位的,一类是没有提出申请由学校随机安排的。代注恒和岳博天属于前者,大约有45%,刘丽属于后者,大约占3900多名同学的55%。
前者需要给出一些理由供学校全面考虑。比如说岳博天、易雍、牛大开就以返回自己家乡甚至返回自己当年的母校为理由获得的资格。代注恒的情况有点特殊,他选择了冷门,就是交通条件或者单位影响力或者所在城市乡镇不太好等相对不那么被大学生喜欢的单位。
如果出现某地区某单位报名人数远大于实习基地愿意接受的人数的情况,就会出现随机抽签的情况,代注恒听说省会某所小学本来只接待15名实习生,报名人数超过了100个,最后采用抽签方式决定。最热门的省会和渝阳某些大学,报名的人数是实际名额人数的10倍以上。
代注恒最后去的实习基地莲石中学本来是他的第三志愿,本来安排的是接待30至42名实习生,结果加上调整最后都只有33个同学去了。主要原因就是莲石县在丛舟市的山区,最贫穷最落后,据代注恒的观感,全县当时最高的楼房都不超过十层,且几乎看不到新的工地和塔吊,整个县城县域经济发展迟缓,县城破旧不堪,且商业不发达。
刘丽这一类学生是由提出了三个申请志愿安排之后随机获得机会的。她是来自省内贫困少数民族州的汉族学生,不愿意返回自己老家实习,争取特别好的城市和单位似乎又希望很小,于是干脆由学校统一随机分派。
各个不高,皮肤有种高原红,成绩也不见得多优秀,错过了大一到大三,大四是最后黄昏恋的机会。岳博天和刘丽都需要对方,岳博天几乎一出手就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