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卓九指出了罗郅的身份,也介绍了自己,卓九对罗郅很热情,邀请他去自己的府上,原来他的叔父是热巴,广场上的人听闻卓九的身份后,都露出崇敬的表情,众人对热巴的敬仰与惧怕,全都在眼神中表达出来了。罗郅拒绝了卓九的好意,他不过是在圣宫里待得太无聊,出来随便逛逛,无意结交圣城的权贵。既然如此,卓九也不强求,比起铁三,他真的是一个态度温和,没有脾气,懂得体谅他人的主人,带着几个仆人就离开了,自然没再为难木桑和阿科多。
阿科多和木桑向罗郅表示感谢,罗郅比较好奇木桑为什么不接受卓九的邀请。要知道这广场上的人都希望能够结交权贵,为自己谋取闪耀的前途。
如果先生您带我进宫见圣王,我会告诉你答案。木桑如此回答。这让罗郅对她的看法又发生了一些改变。
本以为你是一个爱自由超过爱名利的姑娘,看来我看错了,你只是目标更高而已?只可惜,我只是圣王邀请来的客人,圣王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罗郅拒绝了木桑的要求,但在离开之前,还给了一句忠告,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奉劝木桑不要总想获得别人的善意,这不是别人的义务,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对别人的极大不尊重,别人的权利可不是你予取予求的通行证。这句话让木桑觉得很羞愧,她确实总期待着不认识的陌生人能够帮助一下从未谋面的自己,总相信着有人会愿意帮助陌生人,但罗郅,这位邻国的贵族,当着自己的面,直截了当的指出,这是一种道德绑架。但幸运的是,这只是人生的一个小插曲,一转身之后,就会永远的遗忘在记忆中,就如同大街上每一位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一样。
但若认为木桑和阿科多就这样成功的度过了危机,那就太天真了,其实木桑和阿科多本人也认为危机过了,可就在天黑前,两人离开广场不久,便遭到了袭击,阿科多脖子当场被拧断。是铁三带着他的两个手下,只为了证明他铁三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他说过木桑不给自己面子,阿科多就得死。
现在你还有一个选择,要么跟我走,要么你的下场就像阿科多一样。铁三威胁木桑。抚摸着木桑的脸蛋,一脸惋惜。
你的脸蛋很美丽,如果像他这样死,那就真的太难看了。
你杀死我吧,别想我会祈求。木桑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她不觉得害怕,唯一对不住的是阿科多,如果不是自己提议两人到广场上卖艺,或许他不会是这个结局,如果死后两人还能相遇,她一定向他请罪。
木桑以为自己马上就会死了,脑海里出现那沃峡谷的样子,她还想起了洞山长老,自从她一个人来到圣城后,她不敢想象那沃峡谷的人遭遇了什么,而此刻,她相信自己将会与他们重逢,再见,紫光,我祝福你,木桑在心里默默的与紫光告别,一滴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下。
紫光正在圣宫里,突然感到一阵胸闷,一抬头,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圣城负责观察天象的官员将这一异象完整的记录进了档案,无数的房屋被掀翻,无数的路人被吹起抬高,这其中就有铁三和他的手下,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经历过的人,下一刻就不省人事了。
时间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圣城又恢复了正常,阳光重新招摇大地,木桑醒过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原地,铁三和他几个手下也还躺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木桑伤感的看着阿科多的尸体一眼,转身离开了。
圣城之大,该何去何从,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六爻小酒馆外,与上次一样,打开门第一个发现她的依然是玫瑰,还是那副装扮,一身黑色的长袍,看见木桑,她没有惊讶,仿佛早就在意料之中,她那双沧桑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怜悯,上前轻轻的见木桑抱在了怀中,趴在玫瑰肩膀上,木桑流出了心酸的泪水。
木桑又跟着玫瑰走进了六爻小酒馆,玫瑰递上一杯热茶。
孩子,考虑清楚了吗?是否要留下来?玫瑰温柔的询问。
婆婆,难道我的人生不能有其他选择吗?
玫瑰叹一口气,这就是生活,生命是宝贵的,要活着就要用最尊贵的东西去交换,这套规则不是我制定的,这是老天的安排,我们只能服从,孩子,你尝试过其他选择,可是失败了,就应该按照老天给你指定的道路走。
老天并不公平。木桑低声说道,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反抗,她只是想到紫光,两人还能再见面吗?难道两人的缘分已经结束。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木桑问玫瑰。
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当年像你这么大时,我离开家乡来到圣城,本来是为了追求生命的另一种可能,到最后发现自己陷入的不过是另一个命运的陷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死,有的人留恋生命不愿意死,可是我从不留恋这一切,我坦然的面对死亡,可直到今天,老天依旧让我活着,这是对我的爱护还是对我的惩罚,我经常分不清楚,我厌倦这世界上的很多事,可又不得不活着,不得不面对。
你如此厌倦,为何不愿意帮我?
孩子,帮助人是神的事,可惜我只是一个开酒馆的老太婆,我只能本分的按照神制定的规则去行事。我不能自以为是的去做神做的事。
神难道不是人吗?凡事都有例外。
玫瑰摇摇头,听我一句劝,孩子,不要期待例外,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所有例外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不一定是好事。规规矩矩的做自己,不逾越本分,才是最安全的,这样能保证你顺利的走完这一生。
我愿意承担所有不好的结果,只要你能帮我,如果神要惩罚,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等我再见到紫光,他一定会感谢你的,他是圣王。
不得已,木桑说出紫光,希望玫瑰能够帮自己,可玫瑰显然不是这样想。
孩子,圣城有一半的人说自己认识圣王,每天等着圣王的召见,可那又怎样,没有人会因为圣王的召见而改变生的轨迹,我会替你祈祷,希望有一天你能跟圣王相见,可在这之前,你首先得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假如你冻死在路边,或者被流浪者奸杀,是不会有人为你哭泣的,谁会在乎一个无亲无故的外地女孩?谁会为你改变自己的生活呢?这就是现实,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必须早日看清楚世界,然后坚强的面对生活,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辛苦,但凡大事小事,一切都不过是平常事而已,接受它比怀疑它和质疑它更轻松。
说完,玫瑰让木桑先休息一下,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玫瑰出去,木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知道自己要活下去就必须按照玫瑰说的去做,而只有活下去才能够与紫光见面,只有依靠紫光才能够找到那沃峡谷的人,或许他们都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但总需要有人去将它们的尸骨收起来,如果自己放弃,那沃峡谷的人或许将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无人再知晓,这是木桑不愿意看见的,洞山长老曾经说过,要看淡生死,只要信念不死,总会再相遇,可是木桑还做不到,她放不下,她会为了那沃峡谷的人而觉得哀伤,会想要一个真相而执着。
木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起身往外走去,准备去告诉玫瑰,她愿意留下来。刚出门口便跟一个人撞上,木桑认得她,她叫茶香,个子矮小脸蛋也不算漂亮,身材也不像迷香修长匀称,但是舞跳得特别好,好多客人来六爻小酒馆就是为了欣赏她的舞技,上一次木桑在这里住了三天,也为她迷人的舞蹈而赞叹,平时看着毫不起眼的小姑娘,一跳起舞来就光芒四射,向雪山上的精灵,向天上的繁星。但两人并不熟悉,她脸上的泪水吸引了木桑的注意。
你怎么了?木桑询问。
茶香看了木桑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茶香的房间就在木桑刚刚睡觉房间的隔壁,木桑准备离开,但哭声让她停住脚步,折返跟着进了茶香的房间。
有什么我能帮你吗?木桑轻声问道。
茶香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木桑,大概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进来,六爻小酒馆里除了玫瑰外,还有四个陪酒女,有的人擅长跳舞,有人擅长拉琴,还有人擅长喝酒,平日里大家虽然一起工作,但关系并不太亲近,可能是存在着竞争关系,私下里,几人几乎不交流。
谢谢你,没有人能帮我,你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只可惜我要离开这里了,不然或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茶香回答。
你为什么要走?木桑反问,如果她没记错,玫瑰曾经说过,茶香在六爻小酒馆至少已经待了两年了。
不是我想走,是我不得不走。茶香有些伤感的回答。
是婆婆让你走吗?木桑追问。
茶香摇摇头又点点头。
为什么?木桑很惊讶,她以为茶香是能够为六爻带来客人的,是满足婆婆的要求的。
你也知道,六爻是不养闲人的。或许是心中憋屈太久,也或许是马上就要离开,一向不多话的茶香与木桑交谈起来,将心中的烦心事一股脑的说出来了。原来她的妹妹从家乡赶来投奔她,茶香这些年来一直靠跳舞赚钱供养父母弟弟和妹妹,但她的妹妹却没有她的才艺,长得不算美,又没有出色的舞技,无法在六爻小酒馆生存,玫瑰像当初对木桑一样,愿意供养她三天,三天后茶香的妹妹只能离开,茶香哀求玫瑰将妹妹留下,她可以上交更多的钱,但玫瑰认为她一个人不可能赚两个人的费用,坚持要其妹妹离开,无奈之下,茶香不愿意放妹妹一个人离开,只得陪她一起离开,可是只会跳舞的她,又能带着妹妹去哪儿呢?
你为什么不让你妹妹回家里,你继续赚钱供养她们?
茶香摇摇头,脸上的泪水更是打乱了所有妆容。
你不知道,我妹妹回到家就必须去给我们当地的贵族老爷做妾,那个贵族老爷已经八十岁了,玫瑰婆婆说这是妹妹的命运,应该让她去承担,可我实在不忍心。
玫瑰婆婆可真心狠。木桑叹息。
我不理解她,当初她也是为了逃婚而离开家乡才到圣城,我想她也曾经祈祷过别人的帮助,为什么她现在不愿意帮助别人?
玫瑰婆婆是逃婚离家的?木桑有些惊讶。
茶香点点头。是啊,她年轻时候做了一件勇敢的事,却不支持别人做同样的事,有时候真的难以理解,她曾经勇敢的反抗,可到现在却总告诫我们说,孩子,反抗是不必要的,代价太大了。不觉得可笑吗?总之,我不会让我的妹妹回去给贵族老爷做妾,如果我们姐妹会因此而死,我也坦然接受这命运。
木桑看到了茶香小小身躯里的坚持,她想帮助她。
你能带我去看看你妹妹吗?
两人来到厨房,茶香的妹妹又黑又瘦,说是年纪十四岁,看起来像个十岁的孩子,木桑明白玫瑰为何不留她在六爻,这样的小孩子是不会有人让他陪酒,除了怜悯,不会有人买她兜售的酒,可让这样的小女孩去做贵族的妾,这太残忍了。
我去请求一下玫瑰婆婆吧。木桑脱口而出。茶香却没有露出感激的表情。她摇摇头道,没有用的,婆婆是不会改变决定的,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你留给婆婆不好的印象,你若要在六爻小酒馆,让婆婆喜欢你这很重要。
没有为难,我只是尝试一下。木桑转身就离开,向小酒馆的大厅走去,今天没有客人,大概是受下午天气异象的影响,此时玫瑰和迷香两人正坐着品酒。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迷香抱怨,这是她的特点,喜欢抱怨,生活中多有大小事都能有一大堆抱怨的理由,她遇到的每一个人她都可以抱怨,总是对自己所拥有一切不满足。
等着吧,圣城要有大灾了,神发怒了,凡人总要付出代价。玫瑰悠悠的说道。
真不公平,神发怒,为什么我们这些循规蹈矩的凡人就要遭殃,难道我们的生活还不够苦吗?神到底还要怎样惩罚我们这些可怜人才罢休。迷香又开始喋喋不休。此时,木桑走了出来。
婆婆,我愿意留下来,但是有一个条件。
条件,玫瑰斜睨木桑一眼。哎,孩子,你知道什么情况下能谈条件吗?你认为你还有条件可以谈吗?
我的条件是茶香的妹妹留下来,我答应你,帮助你把六爻小酒馆变成八荒街生意最好的酒馆。
哈哈哈,迷香忍不住笑了出来,八荒街生意最好的小酒馆,你知道八荒街生意最好的小酒馆是什么样吗?小姑娘,不要说妄语,这可是有报应的,也不要乱发誓,神对这些可敏感得很,它才不会在乎你为了实现誓言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只要你食言了,他就毫不犹豫的惩罚你,残酷而粗鲁,让你不得不怀疑人生。
孩子,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如此自信。玫瑰追问。
我看过茶香的妹妹,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但不会永远是孩子,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一位美丽的少女,我没有家人需要供养,愿意将自己收入的一半用来供养她,只求她能够在这里生活,而当她成熟时,婆婆你可以让她继续留在酒馆为你赚钱,怎么算,这都不是一件亏本的事情。
你把自己收入的一半拿来给那个难看的孩子?迷香惊呼。你对陌生人如此慷慨,难道就是为了衬托我们的冷漠和自私吗?你这可是破坏规则,打破规则的人,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人活着,为什么不追求突破?为什么要接受别人安排的一切。木桑看着迷香追问,迷香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好,我答应你,她可以留下来,希望你一直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就这样,木桑留在了六爻小酒馆,根据惯例,陪酒的姑娘都要另娶一个名字,六爻小酒馆里的姑娘都带一个香字,木桑给自己取名雪莲香,因为那是那沃峡谷最美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