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中沈梦婉语调轻柔,如薄纱飘过,对那黑衣男人道:“左都统,方才刘公子的诗不能应你欣赏,只是心境不同,莫因小女拙作而闹了二位心情。”
然后转向那有些不悦的刘公子:“还望刘公子勿记挂心上。”
“哼,梦婉姑娘这么说了,我自然给个面子。”刘公子哼了一声,但似乎又有些因为拂了面子有些不解气,而后对左都统:“只是不知道这位仁兄有何才能,看不上我这拙诗?”
左都统听后淡淡道:“我不会写诗,但你这般堆砌辞藻,阿谀奉承,绝不是姑娘想看到的。”
“哦?”刘公子一挑眉,再摇白面扇,道,“你倒是说说,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在二人争吵时,却不知沈梦婉却双眼微眯,似乎等着左都统的回答。
男人盯着画看了良久,双眉锁在一起,似是有一种冥冥地感知,却又无从说起的感觉,最后只能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但感觉画出另有一番意味。”
“你这家伙,不会是故意引沈姑娘注意才这么说的吧。”刘公子听后又气又笑。
“我岂是你这种花天酒地的宵小所想?”男人刚想发火,台上沈梦婉却道:“不愧是游神派传人,这等感知当属天下翘楚,小女子佩服。”
听到此话的众人一时间惊呼起来。
“游神派?什么时候他们也下山了?”天山游神派,一步走乾坤,万里不留行。天下八大宗派——上二宗、中三宗、下三宗。天山游神派,位列中三宗,傲视天下群雄,除开高高在上的上二宗,算是千门各派中的名门望族,功法皆以缥缈身形著称。只是游神派向来不喜入世,所以真正见到游神派弟子的,少之又少。
“我记得刚才沈姑娘叫他左都统。。。”
“不、不会是不良人中,号称神行三郎的左府?!”
当一个左府的名字传出时,瞬间一种难以置信的倒吸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投向了那男人。
左府并没有因这些目光而动容,只是看向轿中的沈梦婉,这女子虽深入简出,负长安第一才女之称,可没想到对朝中之人也这般了解,看来这百花香月楼不只是风月之地这么简单。
“喂,你这家伙真是左府?”那刘公子一脸好奇地看向他。
左府见他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你有事?”
刘公子轻笑着,摇了摇扇子,说道:“我常听家父提起神行三郎之名,说是修得一身罡气,不近女色...”
左府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刘公子莫名笑了笑,问道:“那为何左兄今晚会来这风月之地?是不是心中对梦婉姑娘。。。”
左府未等他说完,皱下眉头:“滚一边去。”
“额,”那准备嘲讽的刘公子噎了一下,男人爱美人天经地义,长安第一才女沈梦婉谁不想一睹芳容?来这其实并无大碍,他本来是想气一下左府,来解刚才的不悦,哪知左府一句话‘滚’把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早就听大臣们说着左府不懂处事圆滑,油盐不进,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苏叶和众人一样,看到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心中不禁叹道,没想到今晚这香月楼之内,竟有如此之多的达官权贵,看来这沈梦婉果真有些来头。老爹让我来这见沈梦婉,这是准备得罪多少权贵啊?
就在苏叶走神着,台下已经有不少人对出不同的诗,沈梦婉都轻赞几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梦婉姑娘并非很满意,就像左府所说,姑娘的本意不像画得表面一样。
就在此时,二楼雅座处,一位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看着台下的一切,轻抿着一盏酒,眼中无他,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男子头发略现华发。但面容却保持得很好,五官不算特别俊逸,但极为耐看。双目给人历经风雨漂泊的成熟和深邃,黑眼中略带一丝紫芒,宛如深潭中的一缕暗兽的幽光,深不可测,略显妖异。
他招来一位随从,对他附耳轻声说了几句,便吩咐他去办。
“杨公子的这句‘西湖辞胜烟寒波’倒是美——”就当沈梦婉讲起台下一位颇有名气的书生杨之梦的诗时,台下一人喝道:“沈姑娘既然不喜杨公子的诗,也不用多言。”
这一句话使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随从装扮的人在那。当然,众人不会傻到真以为他如此张狂,背后定是有人指教。
沈梦婉在轿中不着痕迹地微皱一眉,然后悄然逝去,轻笑道:“杨公子的才华应是众所周知,难得有人不满意,只是不知台下是哪位公子高才?”
“我家大人听闻姑娘才貌双绝,便有意与姑娘谈些风雅,今特送来一诗。”随从语气高傲,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
“梦婉先行答谢贵公子的赏识,只是不知是何诗?”沈梦婉遣一位女子上前,要过诗来,女子打开一小卷丝绸,念道:
“春花未暖雁先寒,收取金台五十关。昨夜封侯千家户,不见山中有良奴。
此诗念罢,台下不少人暗自点了点头,此诗虚实结合,刚柔并济,春花是柔,金台是刚,既有美,又有豪情,确是比之前的诗有些档次。
苏叶听到后,细细品着自己的上好白开水,啧啧道:“平仄尚可,有意境,还算不错。”
“施主也懂诗?”沙伽问道。
“废话,我不懂,我拿什么科举?”苏叶白了他一眼,这小和尚,分明是看不起自己。
沈梦婉听后美目微动,随后掀起一丝弧度,淡出风雅之表象,观画外之意境,有点意思,难道他是我要等的人?但总少点什么...
那随从见众人的反应,似是在意料之中,对红轿中的沈梦婉抱了抱拳:“既然姑娘无异议,台下各位仁兄也无话说,便请姑娘移——”
众人一阵心凉,难道自己日盼夜盼的长安才女,就这么让他人做了入幕之宾,痛心疾首!
“且慢!”就当那随从请梦婉邀见主子时,台下一道年轻的少年音喊道。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位书生模样的清秀少年举着手,朝着众人挥手,干笑着。
没错,他便是苏叶。
气氛有些凝固与尴尬。
就连沙伽也用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他,施主这是闹哪出?是谁和我说自己是世家,不是那种人?
苏叶似乎是读懂了沙伽的眼神,心中一阵无奈,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众人笑着点了点头,又用无辜地表情回应沙伽:“你不懂。”
“台下的那位小公子可有高见?”就当尴尬气氛弥漫时,沈梦婉启声道。
‘呼。’苏叶在舒了一口气,整理了下衣衫,随即向前一步,冲娇子中人微微作缉,余光望了一眼画,朝着沈梦婉正色道,“诸位的诗,是好诗,但正如之前那左大人所说,此画,意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