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爬涉,少年陈允诗终于从山上下来,走到了邻村的戴医生家里。
上一次到戴医生家,已经是两年前了。那次是奶奶带着过来,给妹妹陈丽梅看病的。
山路弯弯十八转。
幸亏自己记性好,要不早就迷路了。陈允诗暗自庆幸,打个响指奖励了一下自己。
戴医生家有个宽敞的院子,虽是平房,但很大气。
堂屋成了诊室,两条长椅上坐满了人,还有娃娃在走动;3张病床也没有空的。
冬季,是感冒高发期,看病的人就是多。
陈允诗心里打鼓:戴医生这么忙,能上自己家给奶奶去看病吗?
不管那么多了,先安心排队吧!
穿着白大褂的戴医生不疾不徐地接诊,也不管什么孩子哭、婆娘叫。
戴医生正在弯腰给一个高烧的娃儿作检查,冷不防被哭闹不止的孩子吐了一身,闹得孩子妈好不尴尬,戴医生却像没事人似的找块布擦了擦后,便又坐堂开药方了。
旁边有人议论:“戴医生性子真好!”
医者仁心!!
少年对戴医生又多了一些期盼,期盼仁爱的他能去山崖村半山组帮奶奶看病!
好不容易轮到陈允诗了。
戴医生透过厚厚的眼镜片,一双眼睛闪着精光,盯着陈允诗问:“小朋友,你看什么病啊?”
陈允诗一时着急,语气吞吞吐吐:“戴医生,是、是这样子的,我奶奶重感冒,头疼、咳嗽、流鼻涕,还发烧,早上体温三十八度九。您、您能不能给我奶奶看病啊?”
戴医生脸色微沉,眼光微微一扫,问道:“你奶奶呢?”
看到戴医生的举动,陈允诗知道戴医生在寻找奶奶,连忙解释道:“哦,我奶奶浑身无力,昨天在床上躺了一天,今天也躺在床上。我想,想请您到我家里去,给奶奶看病!”
戴医生眉头一皱,道:“她不能下床?”
少年答:“是的!”
戴医生扬了扬嘴角,轻声问道:“你们家在哪里呀?”
陈允诗没底气地答道:“在山崖村半山组。”
戴医生眉头一皱:“那么远?!单程要一个多小时啊!”
陈允诗点点头:“是的。都是山路。”
陈允诗记得,狭窄崎岖的山路,一直通到戴医生家附近,才有一条稍宽一些的泥泞小路。
戴医生摇摇头道:“去你们山崖村半山组,自行车都骑不了,只能走路!太不方便!”
陈允诗无助地点点头。
山是和尚头,沟是干丘丘,三年两头旱,十种九难收。下一场大雨脱一层皮,发一回山水满沟泥。
确实落后,确实不方便。
戴医生指了指诊室里的病人说:“你看,这么多病人,我哪走得开呀!而且,除非是危急病人,我一般不上门出诊的。”
陈允诗虽然有些失望,但已经有心理准备。他木然地点点头,没有吭声,眼巴巴地看着戴医生。
心里担忧着奶奶的身体。
戴医生说:“要不这样吧,你把你奶奶的病情给我详细说说,我给她开些药,你带回去。”
“好!”
陈允诗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开始描述奶奶的病情。戴医生时不时插话询问一两句。
一会儿之后,戴医生提笔开药方。
“戴医生,我奶奶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少年焦急的问。
“重感冒,一般总要三五天。你奶奶是老年人,可能时间更长一些。”戴医生一边写处方,一边回答。
“那几天才能下床呢?”陈允诗问道。
平日里,奶奶带着陈允诗、陈丽梅兄妹俩生活,奶奶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奶奶是天,绝不能塌!
奶奶是地,绝不能陷!
奶奶下床了,才能做饭做家务,自己才能去上学。
这是少年陈允诗最关心的问题。
“应该不会很久。不过,我没有当面给她看病,也是估计。我给她开的药,也是一些常规药。疗效可能没那么好。”戴医生说。
少年点点头,眼睛却瞅着戴医生头顶的电灯。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电灯犹如一枚小太阳。
小小的电灯,神奇的电灯,少年在课本上学过,在别人家见过。
然鹅。
自己家里,却一直不曾拥有。
因为山崖村半山组挂在山腰上,交通极不方便,组上近十户人家一直没有通电。
自己家里何时才能通电啊?
陈允诗有些走神。
戴医生把处方单子递给陈允诗,道:“到隔壁药房去缴费、取药吧。”
少年接过处方,谢过戴医生,朝药房走去。
“共八十一块。”药房的白衣护士姐姐接过处方,飞快地报出了价格。
“啊?这么多?”少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口袋里薄薄的票子,语气虚弱,表情尴尬。
“多吗?如今的药都很贵的!先交钱,再取药!”护士姐姐的脸色,忽然比白大褂还惨白。
“我、我没那么多钱,能不能少拿一些药?”陈允诗怯生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