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115年,11月21日。
现在正是北方雪国苦寒时节,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一架小型空舟从雪国南部肃慎行省起飞,空舟上只有两个人。小男孩叫任轻飞,今年刚十五岁,稚嫩的脸庞却有一双黯淡的眼眸,同龄人把不谙世事写满在脸上,他的神色中,刻上的只有世事的风霜。想来,在他仅有十五年的人生中,经历了太多太多。任轻飞坐在座位上抿着嘴沉默不语,你若蹲下去仔细观察他,会发觉他藏在眼底那一抹血色。
看来,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太多的故事。
驾驶空舟的是一名中年男人,他叫夜白鹤。他的身份可大了去了,明面上,是雪国镇南大将军,为雪国守着南边的门户。暗地里,则是深渊教派的左神使,教派中的地位仅次于诸位神祭。要说这深渊教派,简单来说,它供奉的可是曾经这个世界主神岩暝的妹妹——深渊女神。这深渊教派在两百多年前,可是相当显赫。
夜白鹤这么一位身份显赫的人,现在偷偷地开着空舟,带着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往雪国极北之地飞去。
任轻飞坐在座位上,用手指扣掉窗上厚厚的霜,透过巴掌大玻璃向外望去。他看着高楼逐渐淹没在白茫茫之中,看着城市远去,看着人烟逐渐稀少。在之后,眼底只剩下冰神海上,一大块一大块的浮冰,南迁的寒雁擦身而过。到最后,浮冰连成一片,空中再也看不见一只鸟儿了。
没什么可以看的了,任轻飞低下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木偶。很快,任轻飞在窗子上留下的一块明净玻璃,也被寒霜占据了。
“喂喂喂,轻飞,你别一直把‘苦大深愁’四个字刻在脸上好不好?”夜白鹤丢下他作为一方元帅那严肃的神色,吊儿郎当地靠在驾驶位,一手扶着摇杆,一手拎着酒,没事儿嘬两口。讲实话着舱里不怎么暖和,铁皮再厚也挡不住寒冷的侵蚀。
“怎么,碍着你的眼了?”任轻飞连抬头看夜白鹤一眼的意思也没有。
“不是,我的意思你好歹作出一副你这年纪应该有的样子吧?”夜白鹤道。
“那你说我应该是什么样子?”任轻飞反问道。
“你个半大小子就应该多动动啊,这儿摸摸,那儿瞅瞅。你看那个小子像你这么老成?我是不是应该给你摆上茶壶,你给我讲个茶道?”夜白鹤不满地说道。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任轻飞不解。
“喂,按照咱们编的故事来说。你是一个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孩,在反抗中无意间觉醒了异能,烧死了十几个人贩子。但是你还不了解你做了什么,所以你应该是惊恐万分啊。起码你能不能作出一副害怕,或者是畏畏缩缩,不敢和任何人交流的样子啊。你现在往人前一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黑帮老大啊!”夜白鹤说道。
“这不是编的,这是事实。”任轻飞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不过我早就知道如何使用异能了。”
任轻飞流浪很久之后,被一个人贩子拐走了。他觉得人贩子那里有吃有喝还很暖和,就留下了。可是当人贩子决定强迫他去乞讨的时候,任轻飞教训了人贩子一顿,并天真的希望可以威胁人贩子们继续好吃好喝供养他。
但他还是天真了,人贩子们暗地里决定偷偷地杀掉他。慌乱中任轻飞失手烧死了人贩子们和整个房子。这惊动了官府,还有夜白鹤。
任轻飞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装作和其他被拐的小孩一样,哆哆嗦嗦地迎接治安吏的询问。治安吏见他这样,随便问两句就让他走了。但却没躲过夜白鹤的法眼。
“是是是,你可厉害了!”夜白鹤喝了一口酒,说道:“但是你想想,我把你送到那个地方后,是让别人认为你是一个什么也不懂,只是无意间觉醒异能的自闭小屁孩安全。还是让别人认为你是一个有着可怕异能的凶兽,关在笼子里安全啊?你觉得哪个更安全?”
任轻飞沉默良久,说道:“我明白了,我尽量去做。”
“嗯,拿出你当时的演技吧。”夜白鹤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酒瓶递给任轻飞。任轻飞拒绝了。
“你爹那个老酒鬼怎么没把你培养出来啊?”夜白鹤嘟囔道。
“啪!”任轻飞手中的木偶被他捏得粉碎。
夜白鹤看见任轻飞脸上的阴霾,沉默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
任轻飞抿着嘴,什么也没说。
“你爹在的时候啊,没事儿喜欢喝两口。他总跟我说,他最想能喝上他儿子亲自给他酿的酒,下次看他的时候,给他酿些酒吧。算是成全他的愿望。”夜白鹤说道。
“好。”
不知飞了多远,直到看到一座巨大的冰山,冰山的背面能看见好几栋楼,操场上依稀可见有几十个孩子在玩耍。
这就是任轻飞的目的地。一个名义上在雪国边陲小镇上的孤儿院,实际是在万里之外的冰神海上。
对于这个孤儿院,夜白鹤没有多说什么,任轻飞猜测这应该是一个专门收留他这种身怀异能之人的地方。但是从夜白鹤的语气上,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地方。
夜白鹤驾驶着空舟降落,立刻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过来。士兵看见夜白鹤,立刻行礼道:“左神使大人!”
夜白鹤点点头,转身抱下任轻飞。任轻飞虽然裹上厚厚的棉衣,这一出来,还是免不了打一个寒颤。夜白鹤对士兵说道:“带我去见李院长。”
一幢大楼的门前,写着“行政与研究楼”。夜白鹤带着任轻飞推门而进。楼里很暖和,任轻飞摘下了帽子。但随之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刺鼻的药味。各种药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五楼院长室,里面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和一帮身着黑袍的年轻人正激烈地交谈着。看见夜白鹤来,老头儿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上来给夜白鹤一个热烈的拥抱。
“哎呦,夜老弟,你可真是稀客啊!”老头儿说道:“我看看你给我带什么来了?”
夜白鹤笑着举起手中的礼盒:“老李,王室特供的紫苏酒,怎么样?”
这老头儿就是李院长。
“好好好!”李院长喜不自胜。
“还有一个天赋秉异的孩子。”夜白鹤指了指手边的任轻飞。
任轻飞也很懂,他紧紧抓着夜白鹤的衣袖,躲在夜白鹤身后,低着头拼命地躲避李院长的目光,脸上很努力地挤出几分害怕的神色。
李院长想拉起任轻飞的手,被任轻飞立刻躲开了。他瘦小的身躯微微战栗,一副怕生的样子。
夜白鹤满意地笑了笑,说道:“这孩子有点儿怕生啊。”
李院长看着瑟瑟发抖的任轻飞,笑问道:“就一个孩子还劳烦你左神使大人亲自跑一趟啊?”
“那当然是这个孩子不一般啊!”夜白鹤神秘一笑:“他可是自己无意间觉醒的异能!”
“哦?”李院长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异能作为神赐之物,十分罕见,绝对是万里挑一。而异能觉醒又是一个非常繁琐的步骤,需要用唤神阵唤醒。所以各个国家在各地都设有唤神所,规定所有到年龄的孩子进行唤神,哪怕白白耗费大量财力也在所不惜。因为异能者实在是太强大而又太稀少了。
所以众所周知,异能觉醒需要唤神阵。自己觉醒异能的,几乎是闻所未闻。而能够自我觉醒的异能,也必然是足够强大的异能。
这大大提起了李院长的兴趣。
于是夜白鹤将任轻飞的经历和李院长说了一遍。
当他讲到任轻飞的异能,他描述为:这孩子从手中燃起黑色的火焰,那火焰很快烧到人贩子的全身,而且水浇不灭,另一个人贩子碰到烧着的人贩子身体后,那火焰立刻蔓延到他的身上,并很快烧到全身。这火焰很厉害,遇到什么就烧什么,连铁也能烧起来!而且烧完以后,无论是人还是东西,都化为灰烬,一点渣子都没有。
任轻飞透过缝隙注意到李院长的脸色大变,他苍老的躯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任轻飞感觉他随时能散架了。李院长激动地抓住夜白鹤的手,大叫道:“不!不!你说的这异能可能不是什么火焰,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