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意刚从毯子里爬出来就被塞进了被子里。
时星阑把被角给她掖得严严实实,站在床边不太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现在应该先给蓝意物理降温,然后给她吃点东西后再喝药。
时星阑这才从虚空状态中唤回神智,去浴室里涮毛巾。
把叠的方方正正的毛巾块敷在蓝意额头上后,他下楼拿吃的和医药箱,多亏了天气暖和,早餐放到现在还是很热,省了时星阑再次加热的步骤。
时星阑不会照顾人,蓝意同理,也没被人照顾过。她刚出道的那一年压力比较大,连带身体也不好,但是当年她还不红,甚至于带她的经纪人都忙着手底下其他几个艺人而忽略蓝意,她当时又年纪小,一腔孤勇生怕自己被别人嫌麻烦,生病的时候也不去医院,就自己在宿舍吃完药后躲在被子里佛系自愈,有时候会难受得睡不着,就大半夜自己咬着被子角哭。
那时候她都没有觉得过委屈,如今她熬出了头,有名气有房子,唐姝和徐桃都是她的私人经纪人和助理,不会再有人嫌弃她麻烦,即便是她真的惹了麻烦也会有人竭力帮她摆平……
明明一切都越来越好了,蓝意却因为额头上一块沾了水的湿毛巾而有些鼻酸。
小时候都能撑过来的事情,如今成年了反而过不去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蓝意撇了撇嘴,从心底嫌弃自己。
时星阑给她端了粥上来,他把杯装的粥倒进碗里,用勺子一点一点喂蓝意喝。
蓝意嗓子干哑,喉咙还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苦味,喝了两口就喝不下去了,不管时星阑哄还是讲道理,都死活不要再吃。
时星阑看着小姑娘闹脾气的样子,有些无奈。他放下碗,坐在床边,一边顺着蓝意的头发一边慢悠悠地轻声说:“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你生病了呢,就该好好养病,乖乖地吃饭吃药,不许耍脾气知道不知道?”
蓝意把脑袋直接埋进了被子里,也不管额头上的毛巾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枕头上。
时星阑看着她露出来的一个脑后勺,摇了摇头,再次去给她涮毛巾。
等他把蓝意从被子里挖出来的时候,蓝意本来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色都闷红了。
生病可能真的会让人退化,蓝意并没有要耍脾气的本意,但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喂进嘴里的没有味道的白粥还是时星阑温柔白净的侧脸戳到了她哪根弦,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她都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时星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的脸从被子里露出来,然后再次给她敷上带着湿意和凉意的毛巾。
他抚摸着蓝意的头发,动作轻柔,语气也轻柔得像在哄小朋友:“先睡一觉吧,你没怎么吃东西就先不要再喝退烧药了,太伤胃了,等你醒了有胃口了再吃东西,乖。”
蓝意不自觉拿脸蹭了蹭时星阑的手掌,少年手掌不似肩背那么单薄,宽厚而干燥,手指修长有力,轻抚蓝意头发时让她感觉到出奇的安全感。
从别人身上汲取的安全感,蓝意确实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
高烧的身体负担不了她复杂的心理活动,她在时星阑温热的手掌中渐渐失去了意识,坠入了无尽的梦乡中。
蓝意睡醒时终于没有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了,浑身上下都是出过一场大汗后的粘腻,眼睛跟洗过一样清透,最大的不足大概还是高烧过后不可避免的骨头疼痛。
时星阑见她醒过来,连忙站起身,先摸了摸她汗湿的额头,温度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又问:“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头晕吗?”
蓝意摇了摇头。
她坐起身,捋了把头发,说:“我想洗澡……”
“不行,你烧还没退完全,最好不要洗澡。”
“我已经退烧了,我出了好多汗。”
时星阑直接拿过温度计给蓝意测了测,三十七度六的字样出现在温度计上。
蓝意不说话了。
“你先吃点东西吧,你已经睡了五六个小时了。”
五六个?!蓝意抓过手机点开,可不是吗?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她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接受了时星阑的建议。
时星阑出去了会儿,给她端进来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瘦肉粥。
蓝意尝了尝,比白粥的味道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在哪里买的?好好吃哦。”蓝意问。
时星阑说:“不是买的。”
“嗯?你自己做的?”
时星阑点点头。
蓝意错愕,她记忆中时星阑是不会做饭的啊,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她家,他们两个分明是吃了一顿分外丰盛的……外卖。
“你什么时候学的啊?我记得你不是不会做饭吗?”蓝意把心里疑问问出口。
时星阑脸上却挂了一抹局促,他说:“有段时间了,差不多八九个月以前吧。”
蓝意算了算时间,正好对上那天,她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个男孩儿,无条件无目的地为了她学做饭,学乐理,学编曲,学一切他明明用不到的知识,只是为了能让她开心,让她自在。
蓝意拥有很多喜欢,也有很多人为了她做这做那,但却没有过时星阑这种接近纯粹的赤子之心,让人无限期心动。
蓝意捏了捏他的耳垂,笑着说:“谢谢你啦。”
时星阑没回应,只是又喂了口粥填住蓝意的嘴。
知道这是自家男朋友亲手做的之后,蓝意越发觉得嘴里的粥十分好吃,简直让人口齿生津。
体温掉下三十八度以后就简单多了,很快蓝意的白细胞就战胜了病毒,连带她的体温终于恢复到正常水平。
这一天里蓝意睡了五六个小时,时星阑就忙活了五六个小时,不断地换毛巾,拿酒精一点一点擦拭女孩的脸,发汗时蓝意一直在踹被子,时星阑给她捡了不下十次,蓝意醒了后他又忙着给蓝意做饭,却没想起这大半天自己也是滴米未进。
看着温度计上三十六度五的数字,时星阑绷了一天的精神总算是松懈下来。精神过度紧张后的放松会带给身体无尽的困倦和疲惫,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精神懈怠。
等蓝意从洗手间里把自己收拾妥帖出来,看见时星阑已经倒在床上睡过去了,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倦色,甚至都冲淡了常年不变的清冷贵气。
蓝意没有叫醒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自己跑去了音乐房看谱子。
她回想这两天,都忍不住想笑。她和时星阑确认关系就两天,第一天时星阑陪着她改了半天曲子,第二天时星阑又照顾了高烧的她一天,这都什么事儿啊?
蓝意握着笔从纸上写下“时星阑”三个字,然后轻轻勾起了嘴角,一双黑的纯粹的桃花眼里是溺死人的浓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