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练秋和南梦溪进入成都城,四处寻访,却未能找到南箫笙和南子枫的身影,千音阁在城中的分号也是人去楼空。
南梦溪担心南子枫有麻烦,想留在成都再找找,白石计划回终南山,一则是送弘基道长的骨灰回天云观,二则是担心终南山有变动。钱中道还占着重阳宫,野心勃勃的他为高枕无忧,会不会进攻天云观呢?毕竟,他那个掌门当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次日,白石和慕容卓就离开了成都,经蜀道回终南山。白练秋留下来和南梦溪一起寻找南子枫的下落。南梦溪寻思着各种可能性,而后问白练秋,道:“姐,你说他们去哪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事情出乎预料,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从哪查起。御天神死了,天门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在云梦岭,我们巧遇洛尚离,看情形,她应该是在消灭异己,扩张自己的势力。”白练秋说道:
“说到洛尚离,我倒想起一个事,蜀山祭祀之时,洛尚离本该被囚禁在药王谷才对,这一点安平日不会说谎。祭祀当天,为防止御天神起疑,本该是由周延平易容取代洛尚离到场,结果没想到,却成了洛尚离本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她偷袭,致使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死得都彻底。”南梦溪进鬼门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对死亡的态度早已坦然,现在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要调侃一下。
“既然这里有差错,我也没什么好办法,那就去一趟药王谷吧。”白练秋说道:
药王谷,群山绵绵,以盛产药材而闻名天下,中医始祖岐伯、药王孙思邈都曾到药王谷采药、居住,医病救人。
药王谷中的村民大都以采药、种药为生,而谷中的药材生意基本是由沈家庄经营,从药材的种植、采收,到收购、转运,他们全权掌管,外人想插一脚进来,不太容易。洛尚离负责成都的药铺、商行,和沈家庄有多年的生意往来。
药王谷中有一村镇,名叫丰镇,大山里的山民把踩来的药草大都运到这里摊买,或者直接卖给沈家庄。沈家庄的庄主沈穹,为人仁义,顾及药农的利益,体谅药农采药之艰辛,大多时候会以较高的价格收购药农的药材。多年经营下的良好声誉,使得药王谷的山民出售药材,总会首选沈家庄。
白练秋和南梦溪来到丰镇,却发现丰镇已经被夷为平地,房屋农舍被付之一炬。沈家庄作为丰镇的名门大户,也没能幸免于难,山庄成了废墟,在一堆瓦砾和灰烬下面,白练秋和南梦溪发现了尸骨,估计有几十具。
“到底是谁,荡平了整个丰镇。”南梦溪蹲在瓦砾上,看着瓦砾底下的尸骨,愤怒地说道:
“平民百姓能得罪什么人,能干出这种事的,要么是土匪,要么是军队。”白练秋仰望蓝天,神情略带哀伤。
“姐,我们再找找吧,这么大的丰镇,肯定有幸存的。”南梦溪说道:
药王谷,深山老林,藏人容易,找人难。也就是这样,丰镇还真有幸存者,跑到了深山里,躲过了一劫。其中,就有沈穹的儿子,沈岱。
白天,药王谷一个人都没有,即使是偏远一点的村子,也都是人去屋空。夜幕降临,白练秋和南梦溪才发现有人偷偷摸摸地出现,进村子找食物和水。
白练秋和南梦溪截住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询问之后才知道,他是本村的村民,他进山两个多月,不敢出来,山里没有水源,只能晚上偷偷地回村取水。
“你们藏在山里,有多少人?”白练秋淡漠地说道:
“不多,真地不多,就老汉一家。”老汉很紧张,也很害怕。
“你别怕,我们又不伤害你,我想知道,烧了丰镇的人是谁?”南梦溪问道:
“不知道,真地不知道。”老汉噤若寒蝉地说道:
“我们真地不是坏人。”南梦溪努力地安慰老汉,却没什么效果。
“你走吧。”白练秋说道:
老汉闻听,慌里慌张地就跑了,进入夜色,消失不见。
“姐,我们很像坏人吗?”南梦溪对白练秋说道:
“他被恐惧吓坏了。”白练秋解释道:
白练秋和南梦溪跟踪老汉进了山林,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聚集了二三十人,男女老幼,携家带口,他们搭了简陋的窝棚,艰难度日。白练秋和南梦溪的出现,令他们很紧张,很害怕,不少人手里拿着棍棒,出来抵挡。南梦溪见之,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又不会伤害你们。”
村民听到南梦溪的话,是你看我,我看你。这时,白练秋说道:“药王谷就剩你们了吗?”
南梦溪见到白练秋说话不是很温和,冷冷的,担心误会升级,会产生冲突,于是拉了一下白练秋的胳膊,小声地说道:“姐,你怎么冷冰冰的,弄不好会打起来的。”
白练秋抚着南梦溪的手背,微笑了一下,小声说道:“没事。”随后,白练秋又恢复冷漠,对村民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药王谷遭难,我很难过,我只是想知道在丰镇烧杀抢掠的是什么人。”
村农听了白练秋的话,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很多人都放松了警觉。南梦溪见状,赶紧趁热打铁,说道:“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来自终南山全真教。”
村民相信了白练秋和南梦溪,把她们迎到篝火边,而后有人说道:“二位,对不住,都是误会。”
“我们很像坏人吗?”南梦溪问道:
“坏人哪有像不像,一看姑娘就是习武的江湖人。”有一个花甲老者说道:
老者话里有话,大概意思就是江湖人个个杀人不眨眼。南梦溪也能理解老者的意思,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白练秋说道:“老伯贵姓?”
“老汉姓李,住在大柳树村。”李老汉说道:
“丰镇沈家庄还有幸存者吗?”白练秋说道:
“有,沈老爷的公子还活着,前些天趁我们不备,跑出山去了。沈老爷为人挺厚道,我们不能看着沈公子做傻事,让沈家断了香火,于是连夜派人去找,可是至今也没个音信。”李老汉说道:
“伤害你们的是谁?”南梦溪问道:
李老汉愤然,说道:“是黑风骑,他们烧杀抢掠,什么坏事都干,祸乱蜀川已经有好多年了。”
“大夏的军队?”南梦溪说道:
“名义上是,可是这群王八羔子根本不听朝廷的管,自家的城池,说攻打就攻打。”李老汉说道:
“老伯,您放心吧,大明的军队已经进入蜀川,那群兵匪嚣张不了几日了。”白练秋说道:
李老汉听到大明的军队,并没有很乐呵,在他们眼中,军队都一个样,烧杀抢掠,跟土匪没啥区别。
经过这一番了解,白练秋判断,洛尚离被囚禁在沈家庄,正好赶上黑风骑来此抢劫粮食,洛尚离借此时机,跳出牢笼逃走了。
事实也正如白练秋的判断,只是细节稍有不同。洛尚离与沈家庄做生意很多年,沈穹受安平日之托,把洛尚离留在药王谷。起初,沈穹是拖沓,生意总是谈不拢,后来洛尚离看到蜀山祭祀之期将至,生意谈不成,就改日再谈,准备走的当天,沈穹将她强行留下,关到房间里,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着。
不想,黑风骑突然来了,洗劫药王谷,沈家庄是重点目标。沈穹和洛尚离无仇无怨,关系还很好。当晚,黑风骑杀进庄门,沈穹跌跌撞撞跑到洛尚离房门外,打开房门,对洛尚离说道:“姑娘,黑风骑来了,沈家庄大难临头了,你快走吧。”
洛尚离行走江湖多年,黑风骑臭名远扬,她怎会不知。洛尚离感激沈穹之情义,逃跑途中,顺带救走了沈穹的儿子沈岱。沈岱和洛尚离初次相见时,他才十七岁,洛尚离也不过二十出头。沈岱见到洛尚离,一下子就被她的果敢和干练吸引了。之后,每次洛尚离到沈家庄,他都热情接待,还让他爹爹沈穹有意无意地套问她是否有心上人。
线索断了,白练秋和南梦溪不得不重新追查,后来,在白练秋的建议下,她们去了渝州。千音阁是情报机构,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们不会直接参与江湖争斗。白练秋推测,千音阁可能是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自知无力控制局面,为避杀身之祸,从而撤离了蜀川。
南梦溪心中还是有疑虑,她问白练秋道:“他们会不会被黑风骑抓走了?”
“应该不会,千音阁在成都的店铺、客馆,处于正常歇业状态。且不说黑风骑,就算是官家人行动,也得闹的满城风雨,鸡犬不宁。”白练秋说道:
“也对,黑风骑嚣张跋扈,静悄悄的行动确实不是他们的风格。”南梦溪说道:
白练秋和南梦溪来到渝州城,在城中,她们发现了千音阁的暗号图文,依照图文的指示,她们来到一座宅院门前,这宅院还是一座官邸,门匾上写着“刘府”。
南梦溪上前扣门,敲了两下,不多时,大门就开了,出来一位年轻的家丁。家丁打量了一下白练秋和南梦溪,而后说道:“我们家老爷身体抱恙,不见客,二位改天再来吧。”
家丁说完,把身子退回门里,就要关门。这时,白练秋上前一步,抵住门边,阻止家丁关门,而后说道:“你家府上应该有一位贵客,告诉他,我叫白练秋。”
白练秋说完,就松开手,大门随后就关上了。这时,南梦溪说道:“姐,会不会搞错了,千音阁也跟官家人打交道?”
“我也不知道,等等看吧。”白练秋说道:
大门关上没多久,又开了,还是刚才的那个家丁,他把大门彻底敞开,说道:“二位,我们家老爷有请。”
家丁带着南梦溪和白练秋走过两个跨院,房屋的布局乃朝中一品大员的规格,园艺设计的也很优美,南梦溪左右环顾,有点跟不上步伐,走在白练秋后面。
家丁带白练秋和南梦溪来到后院的一个小客厅,白练秋往客厅里一看,发现南箫笙已经在里面等候,看他的气色还算正常,蜀山一役所受的伤,应该痊愈地差不多了。此外,客厅里还有一人,乃是刘继隆,刚刚到任的渝州知府。
南箫笙看到白练秋,表现得有点激动,上前迎接说道:“白姑娘,你回来了,我就知道黑暗之渊困不住你。上次在长安匆匆一别,也没好好感谢你对千音阁的莫大恩情。”
白练秋微笑着说道:“我毁了千音阁至宝,你应该恨我才对?”
“哪里,没有你的仗义相助,千音阁在劫难逃。”南箫笙笑着说,而后他又引见刘继隆,说道:“来来,我引见你们认识,这位是我的多年好友,刘继隆。”
刘继隆上前拱手行礼,说道:“在下刘继隆,新任渝州知府。”
白练秋温文尔雅,不失礼节,也不谦恭,微微点头,说道:“刘大人好,我叫白练秋,江湖闲散之人。”
这个时候,南子枫拄着拐,进了客厅,他眼里只有南梦溪,进门就说道:“千羽,你来了。”
南梦溪看着南子枫拄着拐,说道:“你的腿还没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快。”南子枫回应南梦溪,这时眼中才看到他爹爹旁边的白练秋,而后对白练秋说道:“白姑娘,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你的腿用不用我帮你看看,能好地快点。”白练秋说道:
“啊,不用,关节错位而已,小伤,小伤。”南子枫拒绝地挺干脆,而后他又跟南梦溪说道:“梦溪,府邸后山有个荷塘,你不是喜欢荷花吗,要不要去看看。”
“荷塘?好啊。”南梦溪喜欢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欣然同意,而后跟白练秋说道:“姐,我们去啦!”说完,南梦溪和南子枫就奔出门外。
刘继隆吩咐下人看茶,而后他们分宾主落座。这时,白练秋问南箫笙说道:“南阁主,千音阁在成都的暗探为何都撤了?”
“白姑娘有所不知,蜀川的军队不单纯,统帅孙尚乾有江湖背景。独孤无敌统领蜀山,我们接到了他传来的密信,信中说孙尚乾曾经叫孙再演,是天门十二士的元老。十多年前,御天神将他派到军中,命其发展并培植自己的势力。千音阁不会轻易地参与江湖纷争,为防万一,就把蜀川的人手都撤走了。”南箫笙说道:
“御天神野心不小,不只是想要江湖。”白练秋说道:
“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一支先锋军敢横穿子午谷。大夏的兵马儒弱,偏安于一隅,而御天神野心勃勃,派奇兵,过子午谷,偷袭长安,这样的事,他干得出来。”南箫笙说道:
白练秋若有所思,而后对刘继隆说道:“刘大人,大夏朝廷的改组进行的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原大夏的官员,该罢免的罢免,该迁调的迁调。现在衙门的运转基本正常。”刘继隆说道:
“不知刘大人是否知道,蜀川有一支臭名昭著的黑风骑,他们只有三百人左右,因为人少,机动性非常强,可谓是神出鬼没。你得给汤和、廖永忠提个醒儿,当心吃亏。”白练秋说道:“他们进军蜀川,以步兵为主,一旦遭遇黑风骑,肯定会伤亡惨重。”
“行,我这就知会军务司,把黑风骑的情况,转告给他们。”刘继隆说着,起身就出了客厅。
白练秋和南箫笙见到刘继隆起身,他们也跟着站了起来,送刘继隆走出客厅。这时,南箫笙说道:“黑风骑,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为首的叫林靖天,是个不折不扣的狂徒。”
“是啊,来渝州前,我和千羽先到了药王谷,可是药王谷已经被黑风骑洗劫一空,房屋农舍,付之一炬。”白练秋说道:
南梦溪和南子枫到了后山荷花塘,没想到这里被设计的很好,在荷花塘的中心还建了一个凉亭,由一条浮桥连接到岸边。
“怎样,这里不错吧。”南子枫说道:
“视野很宽广!”南梦溪说道:“没想到渝州知府的官邸有这么大。”
“你有所不知,这里本是大夏丞相刘桢的府邸,自明升出降,他也随着明升一起被送去应天了。”南子枫说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夏的官员恐怕也没几个能留用的。”南梦溪一转身,想起正事来,于是说道:“哎,有件事我还没问你,当日在蜀山分别,你们不是要去成都吗,怎么跑到渝州来了,还把成都的人手都撤走了?”
“这事说来话长,孙尚乾大军盘踞成都,千音阁不得不走。”南子枫说道:
“为何?”南梦溪追问道:
“因为他是御天神的人,天门十二士的元老,他的身份地位跟独孤无敌,跟唐璈一样高,重点是他手握重兵啊。”南子枫说道:
“黑风骑是他的兵?”南梦溪问道:
“在编制上肯定是,只是统帅林靖天是否听孙尚乾的命令,那就不得而知了,通常他们都是执行突袭任务,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南子枫说道:
“黑风骑作恶多端,早晚必遭天谴。”南梦溪愤恨地说道:
渝州城风云静好,可是这种静好让人心绪不安。这一日,千音阁的眼线在河南朱仙镇发现了洛尚离的踪迹,得知此消息的南箫笙,心中更加惴惴不安,赶紧找白练秋商量对策。
白练秋闻听这一消息,说道:“蜀川局势纷繁杂乱,她这个时候出现在河南,确实奇怪。”
“自李常胤死后,复仇已经成为她活着的唯一目的,朱仙镇肯定有什么,吸引了她。”南箫笙说道:
“千羽的母亲应该还活着吧?”白练秋说道:
“你是说苏雪晴在朱仙镇?”南箫笙说道:
白练秋见到南箫笙的神色挺惊讶,不是装出来的,而后说道:“我以为你知道?”
“她的下落,我爹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南箫笙说道:
“此事不要告诉千羽,我去一趟朱仙镇,或许还来得及。”白练秋说道:
“路上小心点。”南箫笙说道:
白练秋立即动身赶赴河南朱仙镇,当南梦溪问起白练秋去哪了的时候,南箫笙编瞎话说,蜀川局势艰难,白练秋去相助汤和进兵川南。
不日之后,独孤无敌回到了渝州,并且来到刘府,和刘继隆、南箫笙相谈甚久。刘继隆本来要设宴款待,可是独孤无敌谢绝了,匆匆地离去,返回无极门。
南梦溪不愿意在刘府闲着,听说独孤无敌来了,而后拔腿就走。独孤无敌乘轿子走到半路,南梦溪从后面追了上来,她要跟着独孤无敌去无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