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年下半年,于世每天像苦行僧一样,早出晚归,在图书馆的一个小自习室看书。时间长了,自习室的二十几个人,达成默识,一般不去占别人常坐的位子。当然,也有例外,有新人偶尔占了自己位子,逼得只能在考友旁边挤挤。图书馆占位子,在当时是各大高校普遍存在的现象。
和于世一起备考的,同班的有阿宝,老崔。因为阿宝每天和女友学习、聚餐都是成双出入,于世作为单身汉,自知之明,没去走得太近。老崔,其实不老,而且是个女生,因个性开朗,大家都这样叫开了。老崔也有男朋友,不过男朋友没打算考研,所以于世和她方向一致,每天一起看书。老崔学习优点突出,演讲、主持是强项。而且老崔极有毅力,每天学习到下午四点半,准时去足球场跑步,可谓风雨无阻,除非瓢泼大雨实在没法才停下。于世也跟着老崔一起跑步,坚持了近一年。让于世记忆深刻的是,老崔因为表现突出,被选拔为贵州大学生代表,到人民大会堂参加某个会议,这在师大甚至贵州几十万大学生中,也是一份难得的荣耀。
“以前经常在电视上看到领导人的新闻、图像啥的,说实话,看得多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那天我坐在大会堂,音乐响起,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慈祥的面孔出现在主席台时,心里忽然涌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特别是看到他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激动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老崔有一次跟于世说,“人很奇怪,平时习以为常的场景,但真的身临其境后那种情感不一样了。”
“是不是以前很少站在国家层面看问题,忽然站在大会堂,视野、心境都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于世笑着打趣道,“你让我想到人们争着在清华园、未名湖照相的情景,原来不理解,现在慢慢懂得,那是将内心的憧憬通过一种特定的仪式感来记忆。而且在简单地照相过程中,说不定增加了对未来的盼头。”
老崔高兴地说:“对对,就是那个意思。平时我认为自己是个小女生,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谈谈小恋爱,偶尔耍耍性子。可是那一刻,我对课本上经常看见的‘国家昌盛、人民幸福’这样的词汇,设身处地有了一种亲切感,对未来有了发自内心的自信和决心。”
于世内心十分羡慕老崔能有如此珍贵的经历和真切的体悟,也更加相信人的眼界和格局确实需要不同的环境慢慢熏陶,也相信人的思想会通过某个特定的场景有一个质的飞跃。
再说于世班上的一个大哥,老贾,从山东考到师大,当时已近30岁,经历传奇、生活曲折,言谈、举止、性格怪异,是同学们眼中的奇葩。老贾也在备考,准备去湖南读书,按他的话说就是“追随***的脚步。”老贾平时自习,选择的是图书馆顶楼夹角的一处书桌,仅他一人,颇有居高临下之感。书桌前贴着条款式列出的人生规划时间表,注明了从零九年底开始,几几年他要干什么,职务职级是什么。仔细瞧瞧,逻辑清晰、抱负远大,从一开始的学生,到研究生毕业考上公务员后的县处级、厅局级、高官等都一一按照时间罗列出来,一路列到了京都。许多同学看到这个新奇的列表,表面纷纷点赞恭维,背后却撇嘴议论、讽为笑谈。
老贾每天只在图书馆坐一小会,其他的时间不见踪影,于世说他浪费资源,他争辩说学用结合。后来听老贾说,他利用一切时间和机会,经常去拜访学校周边由他们老乡开的店铺、公司,以拜访之名行化缘之实。那些老板,听了他的经历,看在老乡的面上都会拿上几百上千元给他作为生活费。学校在他入学的时候也已经免去了其学费。
老贾穿着有点邋遢,也很少买新衣服,穿着都是同学们送的,平时头发油腻,胡子拉碴不加修饰。于世经常建议老贾去洗洗澡或理个发,但老贾说他没时间打理自己。熟悉了才跟于世偷偷说,他不想捯饬地太整洁,那样不利于去化缘。于世有点佩服老贾的心机。老贾说他从不缺钱,这是实话,化缘得来的钱他存起来请朋友喝酒、抽烟,经常看见他醉醺醺地回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