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志在一旁也急道:“怎么教育?”
常远说道:“这帮小子别胡来了!陈老板,谁说的?他们准备干什么?”
陈老板看俩人如此反应,尴尬笑了笑,“不知道。就几个小青年酒喝多了,说说酒话,他们也不敢干什么!您俩位喝酒!有什么需要再招呼我!”
说完话,陈老板退着出去,顺手把包间门关上了。
陈老板虽说是几位青年工人的酒话,常远心里却不踏实了,隐隐感觉会出什么事。
这帮青年工人,常远太了解了。干活没得说,以前西虹集团生意红火,加班是常事,这帮人从没抱怨过。当然,当时西虹集团也不亏待职工,集团职工的收入在南城区,甚至在整个苏城,都属于比较高的收入。
但也有一点,年轻气盛的人也多,厂子里也经常有工人打架。
最近这半年,经营每况愈下,工人的薪水也是一路走低,已经听到不少抱怨。这帮小子,别把这一股怨气撒到池上蓝身上。
虽然,池上蓝到西虹集团后没干正事,但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帮家伙别干蠢事。
聂远志看常远只顾喝酒,眉头皱着,话也不说了,给他倒了杯酒,说道:“老常,你都离职了,还为这烦心?”
“怕这一帮小子做蠢事!”常远抬头看着聂远志,目光中显忧色。
“你怕蓝总受伤害?”聂远志开玩笑道。
“嗨!……”
常远刚要说话,包间门被推开了,陈老板伸头进来,说道:“常总,出事了!”
………………
河畔花园毗邻陈家花园,两个小区之间就是老陈左岸鱼馆所在的商业街。
陈家花园居住的都是原来陈家村的原住户,属于拆迁后原地安置,外加货币补偿。
一街之隔的河畔花园是商品房小区,居住的多是外地来苏城定居的新苏城人。
事出在河畔花园。
出事的人是西虹集团的职工,确切地说是西虹饮料公司的工程师袁宏森和他的爱人。
常远和聂远志从鱼馆跑出来,冲到对面的河畔花园里时,警察已经在小区大门里侧拉了警戒线,不让人进去。
常远挤到警戒线前,对执勤的警察说道:“警察同志,我是袁宏森公司的领导,您让我进去。我去劝劝他!”
执勤的警察是位年轻的小民警,听常远如此说,冲大门里面两步远站着的一位民警喊道:“陈队!这位是当事人的单位领导。”
陈队长转过身,看了常远一眼,冷冷说了句:“你来晚了!”又转过身去。
旁边一位围观的白色文化衫、头发盘了一个发髻的大妈看着常远说:“你是他们公司的领导?你们怎么这么缺德,把人都逼死了!”
常远脸色煞白,一头冷汗,望着小区里面默然不语。
袁宏森是西虹饮料的工程师,江南大学机械工程专业的毕业生,来西虹饮料有五年了,是自动化生产线的专家。常远对他非常器重,袁宏森是外地人,常远很关心他,俩人关系也很好。
聂远志问道:“妹子,到底怎么会事?”
大妈瞥了他一眼,“你也是他们公司的?”
聂远志点点头。
大妈转过脸,不再理会他,和旁边一位齐肩烫发的、同款文化衫的女子低声说话。
聂远志扶了常远,挤到到大门旁边一侧的公示牌前站了。周围围满了人,多是对面陈家花园的老住户,也有几个商业街游玩的闲人。
常远靠着广告牌站了一会儿,脸色缓和些,看到路边站了几名年轻人,其中一位就是西虹饮料的工人陈兴,陈兴也一脸关切的望着常远。
常远向陈兴招招手,陈兴小跑几步走到常远面前,低声喊道:“常总!”
“陈兴,袁工出了什么事?”常远问道。
陈兴挠挠头,尴尬笑道:“我知道个大概,我照实说,你别生气!”
常远急道:“别啰嗦,快说。”
陈兴说:“好!我照实说了!不是咱们公司工资一个月比一个月少嘛!袁工就是死要面子硬撑,最后面子也没了,人也没了!”
常远一听人没了,一阵眩晕跌倒在公告牌上。聂远志、陈兴一边一个扶住胳膊,把常远架住。
陈兴说道:“常总,我还是别说了。”
“快说!”常远挥挥手,又挺着站住。
陈兴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
袁宏森是西虹饮料的技术工程师,原来集团效益好时,工资比工人们也高了一大截,收入在苏城算很好的水平。
袁宏森属于典型的“凤凰男”。
他爱人董青梅是和袁宏森同年进西虹饮料的员工,做办公室的文员,能歌善舞,也是西虹饮料的一朵厂花,虽然做文员工资和工人差不多,但俩人都在西虹集团,收入在苏城还算可以。
董青梅是南城区人,也是曲江湖拆迁后并入到城区的,虽然是中专毕业,但人漂亮,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当时厂里很多人追求她,其中就包括陈兴。
但董青梅谁都看不上,独独喜欢相貌英俊、身材修长、白皙腼腆,一同进公司的袁宏森。
郎才女貌,俩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工作了三年,俩人就在河畔花园按揭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房子装修好,去年刚结婚。常远还做了俩人的证婚人。
袁宏森虽然内向腼腆,但对董青梅疼爱呵护,俩人感情甚笃。
工作不错,又有了一个不错的房子,本该过上幸福甜蜜的小日子,没想年后开始工资一个月比一个月少,六月份的更是拖到了月底,宋江南、易念一等人的融资资金到位后才发放的。
原来每月的收入还了房贷,日常再开销些,俩人基本上没什么积蓄。这下俩人的小日子就艰难了!
不仅仅是她俩艰难,很多双职工的家庭都难了。有的家里有车的,下了班就再去跑网约车;父母能靠上的,就拉下脸来去“啃老”;有点生意头脑的,在网上倒卖些东西。
袁宏森家里指望不上,又碍于面子不愿意向董青梅家里求助,有没什么其他生财之道,直看着账户上的本已不多积蓄一点点的减少,束手无策。
董青梅曾经劝他别守着这点工资,跳槽走吧!
袁宏森一来新婚燕尔,热乎劲还没过,不想离开董青梅,另一方面还盼着西虹集团能走出暂时的困境,收入会好转。原来池上蓝也当着区府史金区长等人和西虹集团的工人们承诺,一旦经营好转会补发工资和奖金。就犹豫不决没走。
但日子得过,房贷要还。
董青梅就自己出去兼职。
…………
常远听到这里,问道:“兼职?在哪里兼职?”
“哪里好兼职啊!”陈兴气呼呼地说,“现在兼职端盘子、刷碗能给几个钱,够买菜的,能够还房贷的吗?”
聂远志问道:“这袁工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个男人!混蛋!该死!”陈兴骂道。
常远听陈兴如此骂袁宏森,气恼道:“人都没了,你骂他干嘛!”
陈兴也气道:“常总,你听我给你说完!你听听这袁宏森糊涂吧!”
…………
原来,董青梅出去找兼职不顺,也确实像陈兴说的去端盘子、刷碗。但这点收入根本对生活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又不愿意让袁宏森为了生计愁闷,就在小姐们的怂恿下去KTV陪唱。
对袁宏森仍说是在饭店兼职做服务员。
不知袁宏森怎么知道了董青梅是在KTV做陪唱的,又是心疼,又是羞愧,自己在家里上吊了!
…………
陈兴三言两语说到这,问常远道:“你说这个袁宏森混蛋吧!自己不去想着挣钱,自己寻死了!”
常远说:“怎么没送医院,警察还把小区封了?”
“这混蛋,下午就吊上了,早就凉了!”陈兴依然气呼呼地说,“现在警察封小区,是董青梅站在楼顶了!”
“啊!”
常远和聂远志同时“啊”了一声。
陈兴说道:“这董青梅也是糊涂,被袁宏森迷倒了。这会儿说要随袁宏森走,她爸妈亲人都在楼下了。”
聂远志说道:“这董青梅是爱煞了袁宏森,也是糊涂到顶了!”
“可不是嘛!”陈兴说道,“如果当初嫁给我,我能让她受这罪,能到今天这一步。”
话音刚落,小区里响起一片惊呼。
陈兴跑向大门,周围有人喊道:“跳下来了!”
“这傻孩子!”
“……”
常远“咣”的一声,摔倒在后面的公告栏上,又倒在地上。
聂远志急忙跪在地上,一遍喊这“老常”,一遍掐他的人中,周围几个年轻人也过来,手忙脚乱地抬起常远放到商业街中间的长凳上。
旁边一位年轻女子,拿了一瓶水打湿了手擦拭常远的额头,聂远志又猛掐常远的人中穴。
片刻后,常远睁开眼,躺在长椅上嚎啕大哭起来。
聂远志一遍轻拍他的肩头,也是眼中含泪,一边劝他说:“老常,你也别难过了!”
常远只是大哭。
给常远擦拭额头的年轻女子劝道:“叔叔,你节哀!”
聂远志说道:“老常,他们也是一时想不开,对生活绝望了!”
年轻女子说道:“绝望,也不能走绝路!这一走,自己解脱了,家里亲人多伤心。叔叔,您别难过了!”
正说话间,一群人叫嚷着走过来,“哪个是他们公司的领导?别让他们走了。”
一个大妈的声音,“就是那俩个人,刚在在门口说的!”
一群人瞬间把长椅上的常远,蹲在一旁的聂远志和那位年轻女子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