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还是毛毛细雨,再过一会儿,竟淅淅沥沥的落起了小雨。
梨树的花蕾和树叶被淋湿后,雨滴便从稀疏处掉落下来。
张顺心中感叹,竟未发觉雨越下越大。
一阵轻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进,直至在院中停了下来。
似乎是发觉院中有人,脚步声变得更加轻盈,在微不可察的声息中,一条人影已来到了张顺近前,随后默默地打量着他。
一颗晶莹雨滴不偏不倚的从梨树的一个花蕾上掉落,翻滚着、折射着毫光,啪嗒一声,砸落在张顺的额头。
嗯?
张顺从纷乱的思绪之中惊醒,抬起手来摸了摸,触手冰凉,这雨竟已变得这般大了,梨荫已遮挡不住。看来要么到人家屋檐下躲一躲,要么就只能冒雨而回,然后淋成一个落汤鸡。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躲下去也终究是要回的。
张顺站起身来
霍然看到一条人影就站在身侧半丈之地,打着一柄黄绸雨伞,黑色的长发随风而舞,青色的衣衫在微风中飘曳。
“姑娘,在下冒昧前来避雨,请见谅。”
张顺向着眼前的这位姑娘深深一揖。
偏有这么巧的事,眼前的这位姑娘张顺见过,就是第一次来齐云寺时看到的那位采摘桃花的少女,当时的她也受到了一丝惊吓,等张顺再找她时,已寻不见人影。
没想到这位姑娘就住在离齐云寺不远的小院之中
姑娘的背影很窈窕,很养目,然而天给予之,必取予之,十全十美的事物老天爷也会嫉妒,所以,姑娘的相貌并不好看,甚至很普通,双眼很细很小,双眉向下垂着,显得有些愁苦,唯一称得上匀称的,只有那一张不大不小的粉嫩薄唇。
她也许是走亲访友后归来,刚才不在院内。
但既然回来了,张顺更不能留。
孤男寡女遭人嫌
张顺心想:也许她已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不然为何一句话也不说。能够即刻忘记不开心的事,倒也很好。毕竟她遭到的无妄之灾也是自己带来的。
天留,人不留。
张顺抖了抖肩头落下的雨滴,向着姑娘笑了笑,然后便要冒雨离开这座简陋而孤单的小院。
“公子且慢。”
一声柔和婉转的声音从旁传出,让张顺不自禁的停了脚步。也许只有这个声音配得上那一双淡淡薄唇,上天毕竟还是要给嫉妒的人留一些美好东西的。
张顺愕然望过去,只见那姑娘已收了伞,就在细雨之中把手中那柄湿漉漉的雨伞递了过来。
这意思很明显,她虽然不会挽留张顺,出于礼貌,却愿意在阴雨天给一件遮雨之物。
褪了色的黄绸伞很普通,连伞柄暗沉的都是裂纹,好在还能挡雨。
“多谢。”
张顺接过雨伞,心想着是以后把伞再还来,还是现在就给一两银子。她的这个院子如此简陋,又不见亲人长辈,一个人应该过得十分清苦。
不等张顺拿好主意,姑娘已经转身离去,到了那间草庐前推门而进,然后关门,竟不看张顺一眼。
望着已关了门户的草庐,张顺只能苦笑一下,打着伞离开这间小院。
临别时张顺又回头看了一眼,烟雨之中的小院恬静、安详,超然世外,与世无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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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山下,一场细雨突如其来,直至傍晚才渐渐停歇。
春风吹拂过的山野,已铺上了绿色,到了夜间,虫鸣之声阵阵,一扫寒冬时的寂静。
殷王陵外一片树林之中,身形魁梧的风晨正蹲坐在一根凸起的树根之上仰头上望,一脸的憨笑之色。
“傻瓜,你笑什么?”
上方的一根树枝之上,站着一条亭亭玉立的修长身影,用手拂过吹散的秀发,有些羞涩的说道。
“师妹好看。”
风晨老实回答。
“比我好看的人多了,若只是觉得好看你便喜欢我,以后见到其他漂亮的女子时,你待怎样?”
说话的是风溪。她明知道风晨不善言辞,偏要让他说一些破绽百出的话,只因为她爱听。老实人说的话即便没有一些聪明人说的动听,却更实在,更有分量。
风晨扰着头想了想道:“那我便不去看她,只看师妹一人。”
“傻瓜……”风溪心中十分甜蜜的说道:“风若师妹也是女子。”
风晨笑道:“那我连她也不看。”
“风若师妹要知道连你都不再睬她,定要哭鼻子,你忍心这么做?”
风晨一想也是,小师妹已经觉得很寂寞了,若自己再不去理睬她,定会伤心的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泪水,这可如何是好。
风溪叹息一声道:“我和你终究是要搬出去住的,而大师兄也不可能老是守在这里,到时候只怕真的只有风若师妹一个人待在殷王陵中。”
风晨又替风若担忧起来,说道:“肯定不能留小师妹一个人待在这里,或者让师兄再找一个人过来陪陪小师妹。”
风溪轻笑一声道:“你以为师兄没想过么?上次那位张公子,他不就是想让人家留下来,可惜张公子不愿意。”
风晨道:“张公子是太学生,读过许多书的人,当然不愿意留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
“那也不一定,张公子体内种下的真气还未解呢,师兄给他三个月的时间考虑,为了活命,张公子或许便答应了。到时候他也到这陵墓里来,师妹就不愁没人陪了。”
风晨听了后初时很开心,觉得风若总算不用孤单单一个人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又皱眉道:“师妹,若真这样的话,你说张公子会开心吗?”
风溪默然不语
风晨自言自语道:“若我是张公子,一定会不开心的。”
风溪站在树上悠悠骂了一声:“你真是一个大傻瓜。”
山风吹过,一阵潮气扑面而来,同时还夹杂着“嘭!”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又或者从地下钻出了什么东西来。
风溪和风晨俱是一愣,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后,又是“嘭!”的一声闷响。
风晨霍地站起,说道:“是乱坟岗!”脚下一用力,身子嗖的一声高高纵起,向着发生声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