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随身带有辨明身份的太学生腰牌,进出城门时只要有这东西,便无军士过来盘问,他顺顺当当的便到了步广里街头。
这是洛阳城最繁华之处,秦楼楚馆、酒肆旅店无一不有,站在这人来人往之地,方能体会到凡尘俗世是怎么回事。张顺忽又想到了齐云寺,那里本该都是出家人,所以连寺院都喜欢建在远离红尘的地方,好不受红尘滋扰。
但是出家人是看破红尘之后,才选择远离俗世,若是一名出家人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红尘,那他又是如何去看这滚滚红尘的呢?
张顺自嘲一笑,觉得实在有些杞人忧天,脑海中居然会想这么个问题。
到了司徒府门外,依旧是那些守卫,一个个挺胸叠肚、志气昂扬,腰跨弯刀,瞪视着远处的过往行人。司徒府门外,一般人也不会去,故此这些人也只能看着远处巡视。
张顺一来司徒府,这些守卫便发觉了,其中一人居然还记得张顺曾经来过,冷冷道:“来者可是张公子?”
“在下正是张顺,麻烦这位军侯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沛国张顺来访,要见司徒。”
那人道:“就算是帮你通传了,也不一定能见到司徒。”
张顺道:“这次不同。”
几人见张顺信心满满,反倒不敢随意刁难了,说道:“那公子就在外等着吧。”几个人低声嘀咕了几句,让其中一个腿快的进府去禀告。
才进去没多久,那人就喘着粗气出来了,说道:“让张公子久等了,司徒大人传公子进去。”
一众护卫立刻变了脸色,堆着笑道:“张公子快快请进。”
张顺依旧顺着以前来过的路来到司徒府的后方客厅,厅外廊下,站着司徒刘宏的那位谋士袁士丞。袁士丞依旧灰衣大袖,精瘦矍铄,相比起以前,看向张顺时嘴角多了一点点笑意,也仅此而已。
“张公子,袁某等候多时了。”袁士丞拱了拱手,然后向身后一指,让张顺直接进去。
客厅的那面大屏风之后,司徒刘宏端坐在软塌之上,静静看着张顺入内。
“学生张顺拜见司徒。”该有的礼数不能缺,就算心里对这位司徒刘宏有了非议,也需放在心中。
“张贤侄请坐。”刘宏十分客气的说道:“前几日才收到沛国相一封书信,说张贤侄声名极佳,又是他看重的晚生后辈,此次前来洛阳太学读书,托本司徒多多照看一二。其实这话说得太过见外,张贤侄既是沛国相后辈,而本司徒与沛国相又相交莫逆,那么张贤侄便也是本司徒的后辈,岂能不加照拂,哈哈哈……”
沛国相的所谓荐书,乃是张顺刚从沛国出发时,其父贿赂了沛国相一笔钱财,这才让沛国相写了这一封书信,本意自然是想借沛国相之名声来为张顺洛阳之行开个方便。然而此信早就寄出,刘司徒又怎么可能前几日才收到?
张顺自然不会问这信为何如此的姗姗来迟,就算是问了,刘司徒也只会迁罪于驿丞头上。
“有劳司徒费心,学生一切安好。”
刘宏点点头,说道:“一切安好,本司徒才放心。张贤侄今日来,可是要向本司徒讨一个名额的么?”
张顺一怔,自己何时说过要讨要什么名额,更不知这名额是怎么回事。不等张顺询问,司徒刘宏便接着说道:“陛下虽然年幼,但也想效高祖之风,寻觅良才,安守四方。本朝自高祖时起,便有选拔贤良之举,除了各郡国可举贤良方正之外,还命全天下举孝廉,然则此举虽好,却易受私情左右,被举荐之人未必有真才实学。”
但凡举孝廉,举贤良方正,必是世家门阀子弟居多,寻常人家子弟,就算学富五车,也未必有此机会。为了解决这个弊端,朝廷才设立太学学宫,让家境一般者也能有机会靠着真才实学脱颖而出。虽然这个几率低的可怜,至少阻塞了无数怀才不遇之人的悠悠众口。
可自己已经是太学生了,又哪里还需要什么名额。
张顺道:“司徒所说名额,可是陛下又有恩旨,着符合条件者入读太学?只怕要让司徒失望,我张氏一门人丁不兴,并无其余学子可来太学读书。”
刘宏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去读太学,而是比之要好的多,若能胜出,便可直接出仕做官。张贤侄,你若想读太学直至五经皆过,便算是绝顶聪明之人,都不敢说一定能做到。上万太学生,每年能得推荐的又有几人?本司徒便明言了吧,昔者不论是高祖还是武帝,心忧人才难得时,都办过白虎观贤能大会,或五年一次,或十年一次,只近三十年来不曾办过。”
一听到白虎观贤能大会,张顺倒是对此有点印象,白虎观向来都是禁内重地,建在皇城之内,不管是都城在长安时还是洛阳时,都有这么一个建筑。而白虎观之所以留名,便是因为高祖时就在白虎观内举行过一次选才大会,不分你是儒道法,又或公侯庶民,只要有本事上台比试胜过旁人,立刻重赏。高祖之后也有继任皇帝举办过多次,白虎观便成了皇城之内必不可少的选贤任能和辩驳是非之地。
“陛下难道要重开白虎观?”
既然刘司徒提到了白虎观贤能大会,又说有名额可讨要,思来想去,只怕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刘司徒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陛下登宝至今,仁德广布四海,除了上次广开恩旨送勋贵贤良子弟入太学之外,便是想再开白虎观,不拘一格降人才!”
一旁侍立的谋士袁士丞笑着道:“张公子年少有为,这等天赐良机,切不可错过。”
张顺心中确实一热,自己从沛国千里迢迢来此,不正是为了求功名、得富贵、显乡里的么,可是这种机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来,未必是什么好事。而且皇帝陛下重开白虎观,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想要一试身手,谁人敢自信胜过所有人。
张顺面上期盼或犹豫之色虽不明显,但那袁士丞观察的极是仔细,见张顺不说话,接着劝道:“虽说白虎观选贤谁都可进,但那毕竟是皇宫禁内,无人担保,谁敢放外人进去。司徒手中便有五个作保名额,其余司空、太尉、太傅也是如此,只大将军手中有十个名额,这是太后额外开恩的。加上其余王公大臣也有一些举荐资格,至少也得百来人,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人投效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