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动手?”董元语含讥讽地道。
张顺并不知道董元和风易、陌青樱等人的一场大战已大伤元气,故此面对董元时,心中依旧记得他和那蒋庆动手时的情景,那时的董元惊才绝艳,何等的风流倜傥,绝对胜过自己许多。面对这样的高手,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董元见张顺并无主动出手的意思,竟冷笑一声后脚下一动,立时化为一道黑色残影,奔张顺冲了过来。
张顺终于大喝一声,一剑劈出。他手中之剑因为用力过猛,剑身之上竟散发出一股莹莹寒光。这在以前修为低时是做不多的,只有神气逐渐合一时,才能做到气随神走,灌注于神念之中,这和御剑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凛冽的寒光嗖的一声,把冲到近前的黑色残影劈成两半。结果残影散去,并无董元身影,相反在头顶之上有一股阴风压顶而来。张顺反应极其敏锐,几乎是在一瞬间,已施展开追风剑法,加上已今非昔比的身法,在上方布下一连串的剑影。
董元在空中双足急点,和张顺的剑影交织在一起,随着连续的噗噗声响过,张顺固然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但董元的下摆竟也下裳破裂,其中一足更是被剑气削掉了革履。
不等张顺重新站稳,董元一声厉喝,再次迎面扑来,原本无力垂下的双手同时往前一举,十指成抓,掌心之中一团黑气弥漫,向着张顺用力一吸。那掌心之中的黑气如漩涡般旋转,里面似乎有莫名的声音在轻声呼唤,让人不自禁的想要往那漩涡之中看去。
张顺只是一抬头,正好看到董元袭来的双掌,立时被那奇异力量摄住,再移不开双目。
董元面色苍白如纸,却嘴角带着诡异笑容,缓缓说道:“人生在世,若不能尽力一搏,只贪图平庸度日,不如去死!”
张顺亦咬牙切齿,极力想争夺这股奇异力量的控制,但他越是用力挣扎,却越发觉自己全身僵硬,不能挪动分毫。只是他的这种挣扎,带给董元的反噬也极大,每一次的运气冲击,董元都会浑身一抖,面色更是白得吓人。
董元继续道:“我董元已尽力去争,就算败了,亦不后悔。张顺,你懂么?”
张顺逐渐觉得头脑昏沉起来,似乎有一个女子声音在脑海之中不停的吟唱,飘飘摇摇,迷人心智。董元所说的话更是如雷鸣之声轰隆作响,直灌入耳,似乎董元所言,都是至理名言,容不得任何反驳,若生怀疑,都是罪孽。
二人的打斗有好几个人都在看着,尤其重伤之下的风易,见到张顺和董元相持,竟然被董元施展法术控制住时,更是心急不已,想站起来帮忙,却全身疼痛,连刀都握不住。他扭头去寻觅陌青樱,却看不见她的影子。
其实陌青樱就躲在宝座后面,同样亲眼看着张顺和董元相持,她的脸上挣扎犹豫之色交替起伏,一会儿想着冲出去帮忙,一会儿又想着自己绝不能再见他,那番天人交战,简直比和人厮杀都要艰难。
陌青樱身旁还有二女,便是长公主和采萝,此刻她们的眼睛却在瞧着陌青樱,那陌青樱的脸上神情变化,尽落在二女眼中。
所谓当事者迷,陌青樱并不知道那脸上神情早已出卖了她!
一个人若是对另一个人的一切毫不挂念,那才是真的无情,但若因为另一个人的安危而心焦彷徨,其实是动了情了。
真正能够伤害一个人的,其实是关心爱护那个人的人。我若无情,他人于我何干!
陌青樱缓缓抓起了剑,微微探身……就在这时,张顺微闭的双目骤然一翻,眼中神采奕奕,浑身劲气翻涌,一声大喝,似乎暂时摆脱了董元的迷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擎剑向前猛刺!
这一刺不但凝聚了他全身之力,更是把蹑影追风的功法都运用上了,整个人裹着一团狂风,催动着一柄雪亮长剑,如刺破暗夜的晨曦,撕裂董元凝聚在身前的黑雾,噗的一声,长剑终于插入董元身躯。
长剑入体的一霎那,董元全身上下的黑气顿时如烟消云散四处散去,连手臂都无力的垂了下来。
张顺一击得手,心中一喜,然而再抬头看那董元时,竟心中一震,只见董元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刚才那番狠心杀伐的戾气,反而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舒心适宜。
“你……”张顺不知该问董元什么话才好,他甚至举得刚才那一剑如此容易得手,兴许是董元故意相让之故。
董元缓缓握住插在胸口的剑刃,低声道:“这一世既然败了,那就下一世从头来过,只希望还能见到娘娘……”他缓缓抽动剑身,竟让长剑一点点离体而出。
张顺惊愕的看着董元,并未阻止他这么做。但长剑全都离体时,那受创之处血如泉涌,董元终于支持不知,颓然仰头倒了下去。
“主人!”一声悲呼从远处传来,随即楚服的身影急掠而至,一把搂住董元。
董元转眼看了看楚服,楚服依旧戴着那斑斓鬼面具,虽然没露真容,那晶莹的泪水却从面具下一滴滴地流淌而出。董元柔声道:“楚服,你那面具还还给我,来世我若不记得前世,有此面具或能想到自己到底该去何处。”
楚服双肩颤抖着把面上的面具褪了下来,董元伸手去接,手抬到一般,却无力的垂了下去。楚服只得把面具给董元戴上。
戴上那只斑斓面具的董元似乎精神有些恢复,他口中低声吟唱起来:“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寂然无声。
张顺怔怔看着董元尸身,此人虽然一把火烧了半个洛阳,还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却总是心中恨不起来。听他临终念叨之词,似乎心中一直记挂着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让董元日思夜想,临终时依旧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