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好船,他攀着老树往岛上行去。地滑坡陡石峭,也不知偌大一个家族,都是怎么进进出出的。他想了想,可能修士都是飞天遁地的。
足足耗了一个时辰,他攀上一处凸起的岩石。其上立着一块界碑,上书“房府”二字,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气势十足。界碑旁立着二人,一身黄衣,约摸二十出头,一人身材矮胖,嘴角生有一颗黑痣,另一人又高又瘦,腰杆挺得笔直,宛如竹竿。
矮胖青年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房氏家族?”
心知对方必是修仙者,秦烨抱拳道:“两位道友,在下不远千里,特来求取凝露草,能否卖我一两朵?”
矮胖青年手一摊:“买凝露草,灵石呢?”
秦烨不知灵石是为何物,想了想,抽出幽冥剑,双手平举,道:“在下没有灵石,就拿这柄剑来换如何?”
“上品灵器!”二人异口同声,不加掩饰地露出贪婪之色。
高瘦青年腰间别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伸手一抹,再摊开手掌时已多出一株小草。草叶狭长,分成两片,一片嫩绿,一片鹅黄,叶片之间,一滴晶莹的露珠来回滚动,却不掉落。
高瘦青年道:“道友,这就是凝露草,可医治任何眼疾。你这柄剑价值高昂,足以交换一百株凝露草。”
秦烨喜道:“那我就换一百株凝露草。”
他话音刚落,高瘦青年一掌拍出,击打在其胸口。他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量袭入体内,连退数步,“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他惊怒交加,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何骤下杀手,望着二人步步紧逼,他返身一跃,坠入海中。
二人追至海面,踏浪而行,却见海面空空荡荡,唯有一艘船在随波飘摇。
矮胖青年放了把火,将船给烧了,粗着嗓门道:“怎么办,那小子跑了。”
高瘦青年道:“想不到一掌竟没能要了他的命。不过,他必定身负重伤,跑不远。你在这守着,我去把家族内供奉的血蟾请出来。”
矮胖青年点头:“以血蟾的迷魂妖法,那小子定会自投罗网。”
高瘦青年遂折返岛内,而矮胖青年则在海面来回奔走,四方搜寻。
在离其颇远的一处海面,秦烨探出头来,深深吸了口气,又沉入水下。他咬牙切齿,明明可以简简单单地以物易物,偏偏要干杀人夺宝的勾当,这房氏家族还真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同时,这件事也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这所谓的修仙界比凡俗界更加残忍,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丛林法则。
他如游鱼般在海底穿行,实在憋不住气了才钻出海面。不大一会,他便游出了迷雾笼罩范围。就在他以为已经摆脱了两名死神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蛙鸣声传来,震得海面都跳起了水花。
“呱……”
蛙鸣落在他耳中,他只觉脑袋一昏,生起抽身折返,顶礼膜拜的冲动。
“呱呱呱……”
蛙鸣不绝于耳,远远传播。
高瘦青年立足海面,身体随着波浪起伏,怀中抱着一只血红的蟾蜍,静静等待,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好半晌,不见丝毫异动,除了蛙鸣,只有船只燃烧发出的“毕波毕波”声。
矮胖青年叹息:“房越,那小子逃之夭夭了。以血蟾的威力,都不能将其召回。”
高瘦青年悔恨不迭:“早知如此,就用凝露草交换了,凝露草也算不上珍贵之物。”
二人唉声叹气,正欲离去,忽听“哗啦”一声响,一名湿漉漉的少年爬上岸来,手持长剑,眼神空洞迷茫。
如此峰回路转,堪称喜从天降,矮胖青年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就夺幽冥剑。
秦烨对他视若无物,呆呆傻傻地朝血蟾行去,直到对方近在咫尺,其眼神才闪过一丝狡黠,一剑刺入对方胸膛。
“啊……”
矮胖青年惨叫,身体无力地跌倒。
“房凯!”高瘦青年仰头痛呼,双目血红,恶狠狠地盯住秦烨。而后者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纵身跃入海水。
血蟾的迷魂妖术不过尔尔,秦烨身怀养魂木,岂能为其所乘。
房越释放神念,牢牢锁定对方,紧追不舍。
游出一段距离,秦烨探出头来,吸了口气。回头一看,一道锋锐的剑芒凌空斩来。他吓了一跳,慌忙潜入水下。剑芒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割断了满头青丝。
他换了个方向游去,待他再探出头时,谨慎地将幽冥剑举了起来。果然,迎接他的又是一道剑芒。他慌手慌脚地劈出一剑,将剑芒斩断,再次潜入水下。
如此再三,他始终摆脱不了高瘦青年的追击,他也渐渐明白,后者的确怀有他所不了解的追踪秘术。
小半日后,秦烨立身一块礁石上,冷冷地盯着对方。
房越嘲讽:“小子,跑啊,怎么不跑了?”
秦烨抱剑胸前,冷哼道:“今日谁死还不一定呢。”
房越桀桀怪笑:“区区蕴灵期初期,还想翻天不成?”他左手舞剑,一缕剑芒从剑身飞起,跨越长空,立劈而下,右手掐诀,灵力喷涌,一阵阴风卷过,一只鬼爪浮现半空,白骨森森,指甲尖长,闪着乌黑光泽。
秦烨轻描淡写地击散了剑芒,却被鬼爪攻了个手忙脚乱。鬼爪看起来比他的手掌还小,但任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破解。长剑划过,如坠泥沼,运转滞涩,而鬼爪虽一击即散,但化作阴气,横空一卷,又重新凝聚,仿佛不灭之体。
房越眼神阴鸷,运转灵力,又一只鬼爪在凄厉的鬼哭声现形。
秦烨左支右绌,终究被鬼爪临身。阴气侵入体内,他浑身一哆嗦,汗毛倒竖,如坠冰窖,继而手足僵硬,翻身栽倒。
房越不敢大意,又是一剑劈下,却劈了个空,秦烨已直挺挺地沉入海底。他踏浪而来,凝目窥视,不曾想一群蓝背白腹的大鱼游来,遮挡了视线。
“剑射鱼,可恶。”他低声咒骂,随手发出一道剑芒,将一条大鱼劈成两半。结果,血腥味一撩,鱼群疯狂起来,一拥而上,大口啃咬死去的同类。
他急不可耐,运剑如风,剑芒一道接一道地砸入水中,将一群剑射鱼斩杀得干干净净。但血水弥漫,鱼尸遍布,视线更加模糊。他终于按捺不住,往水下行去。
一路下行了三四千米,终于到了海底。海底淤泥翻滚,鱼虾钻进钻出。而一柄长剑插在泥沙中,无人催动,依旧绽放着淡淡灵光。旁边还趴着一个人,半截身子埋在淤泥里,头脚不可见,只露出一件长袍。
房越嘴角浮起笑容,径往长剑行去。他伸出手,即将碰到剑柄又闪电般缩回,谨慎地劈出一道剑芒,砸在长剑下方。淤泥翻滚,一只半人多长的虾米翻了出来,横尸当场。他疑虑尽消,一把握住幽冥剑。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背后贴了上来,两手紧紧勒住其脖子。那双手谈不上庞大,但力道却大得惊世骇俗。房越直翻白眼,空有一身法力却使不出,只挣扎了两下,便身体瘫软,没了动静。
秦烨身子一哆嗦,手也松了,幸好敌人已逝。鬼爪一入体,他就发现威力不大,只能给他造成一点小麻烦,究其原因,应该是气血太过旺盛。
他浮出海面,张口喷出一口海水,大口大口地喘息。而他的身体又是一哆嗦。
他再次沉入海底,抓起幽冥剑,又在房越身上一番摸索,却听“呱”的一声大叫,一只血红的蟾蜍蹦了出来。
他不假思索地一剑刺下,不料哆嗦了一下,刺偏了。血蟾四肢滑动,快速远去。
秦烨没有追赶,将房越腰间的皮袋摘了下来。他不敢久留,朝相反方向游去,直到出了迷雾才爬上一块礁石。
他哆嗦得更厉害了,却只能忍着。他伸手探入皮袋,惊讶地发现仅香囊大小的皮袋内部别有洞天,他的手根本触不到底。笑容不自觉地爬上脸庞,修仙者的东西果然匪夷所思。
他小心翼翼地将皮袋倾倒开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株凝露草,接着他注意到二十来颗拇指大小、内蕴灵光的石头。他拈起一块稍稍感应,石内灵气盎然,绝非凡物。除此之外,还有几枚竹简、一柄长剑、一块令牌、一些衣物以及一堆叫不出名字的古怪材料。
他拿起令牌,见其上刻着一个大大的“房”字,当即毫不犹豫地将令牌连同衣物一同扔进海里。
他又拿起竹简,扯了扯,却翻不开。他翻来覆去地查看,不由心生懊恼,这哪是什么竹简,分明是个竹筒,而字更是一个不见。
他寻思:莫非另有玄机?索性将竹简捧至额头,默默感应,不料歪打正着,一篇文字映入脑海。
他逐一查看,大多是关于修炼阴属性法力的功法秘籍,但也有一枚竹简专门介绍修仙界的一些常识,诸如丹田、储物袋、灵石、符篆、阵法、妖丹等,详细透彻,面面俱到,对秦烨十分受用。
他一一比照,断定小巧的皮袋正是储物袋,而那些小石头则为灵石,乃是修仙界的通用货币。身子又开始哆嗦,他感觉自己真是痛并快乐着。
他知道那名矮胖青年腰间也别着一个皮袋,但现在返回昆玉岛乃是不智之举,也只好作罢。
接下来,他望着海面愁眉不展,船只已被焚毁,他该如何横跨海域回到龟背村?“至少要做到踏浪而行,”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