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回府后,一连好几日都在书房查阅卷宗,他希望能够从这些中找到些有用的线索。只见他的眼中布满血丝,衣服上的褶痕聚集,显然未换过衣裳。
每当想起那个身子瘦弱的女人,此刻正在牢中受苦,他的心就揪痛,恨不得分出个三头六臂出来,早日还她一个清白,她对此什么都不知道,不应该受这么大的委屈。
唰唰唰的卷宗翻过,他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变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了,或许是因为那日,就生情了。
付辛端来一碗玉米粥,走上前来,轻轻的放在了墨修身前的桌子上。
“爷,您再怎么担心人家宣姑娘,也得吃点东西吧。”付辛好言相劝道,那宣姑娘长得并不算出众,瞧把他们爷给迷的。
“江南总督府秦奎可调来卷宗?”墨修放下了手中的卷宗,余光扫了眼那玉米粥,却怎么也没胃口。
“未曾,只不过秦大人说,最近一伙海盗在江南一带十分活跃。”
“海盗?”墨修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合上了卷宗,起身向门外走去,“有意思了。”
付辛赶紧跑回去端上那碗玉米粥,快步跟上,嘴里喊道:“不是,爷您这是要上哪去,粥还热着呢!”
“下江南。”墨修丢下一句话就没影了,估摸着是去马厩里取马匹了。
付辛一脸苦笑,这爷还真是任性得不像话,饭都不吃,空腹骑马怎么受得了。他二话不说,就把手中的碗硬塞给旁边打扫的丫鬟。
“付侍卫?你这是……?”丫鬟半天没反应过来,眼里满是疑惑。
“赏你了。”远远的就飘来一句话来。
宣子柒寻思着在牢里带着无趣得很,就抠了一坨潮湿的黄泥下来。天牢里地底潮湿,想要弄点湿泥根本不成问题。
书生林濡风看着她捣鼓一堆黄泥,满是好奇地问道:“齐兄,你弄这么个玩意儿干嘛用的啊?”
听了林濡风这话,牢中的弟兄们也都围了上去。
“齐兄,你不会无聊得连黄泥也不放过吧?”王有德在一旁开玩笑着,引得他们也哄笑着。
“哈哈,没想到齐兄弟还童心未泯呐~”
“我们可是大哥哥,不玩小孩子的东西。”
宣子柒没好气地怼回去,“一会儿谁跟我死缠烂打要玩‘小孩子的’的玩意,可别怪我齐笙不通人情,你们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
“哟哟哟~,还不让说了,齐兄弟太没气度了。”王有德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想到下一秒——
“齐笙你这小子,报复心还挺强的!”王有德的脸上便黏上了一摊黄泥,有点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样子,滑稽的模样让大家伙一下子没憋住,放肆的大笑着。
“你们快看,齐兄弟捏出个形状来了,那是什么?”林濡风问道。
“怪不得你是个书生,这都没见过。”说话的是一个身躯比一般人庞大的男人,双臂上的肌肉发达,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儿,他叫冯龙。
“这叫骰子,押大押小堵输赢的家伙什。”
宣子柒选了一块干净的地面,用树枝画了许多的格子,弯弯绕绕的,还写了不少数字。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王有德也感兴趣了,凑了上前。
宣子柒扔掉了手中的树枝,站起身来活力了筋骨,说:“等泥干了,咱再玩。”
“齐兄弟,俺是个粗人,色子我见过,不过这些格子又是什么?”冯龙问。
宣子柒在一旁耐心的解释着游戏的规则,“这在我们那儿叫跳格子,先掷骰子,再走格子,途中根据格子里碰到的不同内容,有进有退有停,最后谁先到终点谁赢。”
这时牢房外几个衙役押着一个红衣女子,正向他们这边走来。最先注意到的是林濡风,他喊道:“快看,怎么会有女子?”
大家伙一听有女人,纷纷凑了上去。那女子一身红衣,衬出大好身材,一袭长发轻柔,脸也白净,眉目间的英气又让人觉得危险无比,不敢靠近。
“这女人好凶哦。”王有德被她瞪得赶紧转移了视线,再不敢看上去。
这人,宣子柒是认得的,正是江南失踪的姜莱,她担心了好一阵子,不过现在看见毫发无损的姜莱,松了口气。不过,她怎么会被抓?
“姑娘,你怎么又不走了?”一个衙役看见她停下了脚步,无奈的叹了口气。要是换了常人,他们指不定连拖带拽,可谁叫这女子如此美丽动人,美人谁不爱啊,谁又忍心让她受一点皮肉之痛呢?
“她是我相公。”姜莱看向那个人群中的宣子柒,说:“她是我,是我相公。”
牢里的弟兄们纷纷转过身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众人的目光唰唰唰的看向了宣子柒。
宣子柒心头一震,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娘子,你怎么到这来呢?”宣子柒十分配合,迎了上去,一脸的深情。
“奴家一切安好,望相公不必担心。”她知道,姜莱是在说自己很安全,暂时没什么危险,好让她安心。
“衙役大哥,我想跟我相公在一起,可以吗?”姜莱一双大眼睛,如摄魂了般,再也移不眼睛。
“可是……姑娘,这里都是大老爷们,你一个弱女子,真的要待这儿吗?”其实地牢里也有单间,只要她开口,他们就可以收拾出来,供她居住。
衙役们一听眼前的这个美丽动人的女人原来早已嫁为人妇,心里凉了一大半截,脸上十分受挫的样子。
“奴家相信相公会保护好我的。”姜莱的态度坚定,一口回绝了他们。最终衙役们只好把姜莱和宣子柒他们关在一间牢房里了。
待衙役们走后,众人偷偷地打量这这位‘齐夫人’,他们可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了,有了王有德的前车之鉴,他们是断然不会再犯的。
“莱儿,跟大家大声招呼吧。”宣子柒开口便打破了这僵硬的局势,以后同在屋檐下,关系可得打好喽。
姜莱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直接给报上了大名:“姜莱。”
“是那个镖师姜莱女侠吗?”林濡风那颤抖的声音也掩不住激动的心情,他素来听闻,镖师姜来劫富济贫,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今日竟有缘得见,可把他高兴坏了。
“嗯。”姜莱冷冷地回了一声,面上却如同冰山美人般,冷艳无比。
林濡风一脸崇拜,就差没把口水滴在姜莱的衣服上了。
“姜女侠,久仰久仰。”
“原来你就是镖师姜女侠啊,女侠不仅武功了得,相貌还生得如此的好。”
这下众人对姜莱的崇敬之意更深了,宣子柒连忙出声喝止这一不良行为,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大型的追星现场。
“你们别这样,这可是我媳妇,兄弟妻不可欺,不知道吗?”宣子柒连忙揽住了姜莱,犹如宣誓主权般,把她拉到了这一边。
姜莱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不擅长与人交谈,能用武力解决的绝不多说一言半语,若是一会儿她动起手来,宣子柒没有把握劝赢,因为她也打不过人姜莱女侠啊。
他们一哄而散,见着地上的黄泥画上的印记干了些,按照宣子柒先前的规则,两人一组玩了起来,围观的人也颇为感兴趣,跃跃欲试了起来。
“奶奶的,怎么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了?”冯龙一脸气愤地看着远在自己前面的冉楚,骂咧道。
“你自己技不如人,干我何时?”冉楚嘲笑着。
王有德挤了上去,忙说:“要不换我来吧,我也想玩。”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谁说这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冯龙吹胡子瞪眼道。
“我我……我这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嘛,就给我玩一把,就一把……”
宣子柒不理会后面那一堆人,拉着姜莱就到了角落,她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你途中遇到了什么危险,我竟然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
想比火器被劫,她更担心的是姜莱的安危,毕竟朋友只有一个。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姜莱是她唯一一个知心的朋友。
那日,姜莱暗暗地跟着护送火器的队伍,到了码头卸了货,火器全搬进了舱内。她趁着没人,也跟了上去。
半夜的时候,船底好像有什么响动,待她反应过来,立马去舱内查看,火器全都不见了。而船上的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见着水中有细竹管之类的东西,她跳了下去跟着踪迹寻到了一家旅馆。
“大哥,这次我们可是干了件大事!”只见一个手下替那个领头的人到了一碗酒。
“哈哈哈~,快些通知‘京都那位’,就说我们已经得手了,价钱嘛……”那人喝了一口酒,说道:“得加价!”
“对!我们可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劫了这批货,老大说得对,得加价。”原来他们是想坐地起价。
门外偷听的姜莱,怕打草惊蛇,就寻思着回京都跟她商量,没想到刚到京都,就听闻她被官府的人给抓了。
“那你是怎么来这儿的?”宣子柒看向她,目光看向姜莱。
姜莱嘿嘿地笑道:“我动手伤了一个衙役,然后就来了。”
宣子柒一时语塞,这理由,她无力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