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崖感觉自己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地望着卿芝君下一步动作。
“她几乎……散尽修为。”
卿芝君并没有为难他们。
他吐出来的每个字却又都让他们揪心起来。
“月衣门的蛊术,以修为结法阵应该是一日一循环……可她这般虚弱,不知道是胡乱用了多少次。”
卿芝君抱着童梓依是从未有过的心疼,瞧着她苍白无力的面容,眉头紧锁,心疼地将怀里这个软软的身子拢了拢,抱得更紧了些。
“对了!我都忘了!她似乎还用了一种禁术替那几个少年续命……只是最后……”
“禁术?!这乖乖是不要命了?!”
卿芝君怒火已经肉眼可见,风崖脖子一缩,不敢再开口。
卿芝君有运功细致地查探着她的情况。
“呵……呵呵呵呵…以修为解毒,以禁术续命,她是把你们视作了珍宝了啊。”
他的宝贝,他爱惜至此的一个人,他卿芝君都不曾厉声相对的人,出个门竟然被作践到这个地步?
卿芝君的笑声让几个人不敢吱声,甚至小心翼翼地不敢抬头。
卿芝君这是气急了的表现。
听到童梓依竟然强撑着做了这么多,几个人心里并不比卿芝君好受。
童梓依总是这样,她就好似习惯了苦痛,就好似不知疲倦一般。
可风崖其实才是心里更是难受的那个。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女孩做了一切,可是却不知道她是逞强,甚至一声不吭。
原来她早就已经命悬一线,可是到最后关头,她都还是想着那群女孩们。
“区区丐帮而言?小小一个柳芜,竟然敢动我的崽崽?”
卿芝君已经顾不得压制自己的情绪了,大步流星往月衣门走去。
三人赶忙规规矩矩跟在卿芝君身后,三人默契地一声不吭,知道卿芝君在气头上,他们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该做什么,只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别再惹恼了他。
风云依旧。
云海终于开始彻头彻尾地搅起波澜,却又恰巧在抬眼间平息,仿佛从未有过荡漾。
可身在江湖,谁又能全身而退?
这是一场早就埋藏好的血腥。
三日后——
童梓依挣扎着醒来,睁眼一片雾茫茫,细细分辨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睡在以前的卧室里。
卧室里熏香阵阵,一片久违的祥和,她不知道的是,等待她的却是风云席卷,暗潮涌动,将她本就颠沛流离的生活冲散地破败不堪。
月衣门里静悄悄得不像话,童梓依坐在床上环顾四周。
要是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可她周身的疼痛欲裂,一旁熟悉的人影都在提醒她,经历过的是真的。
童梓依没想到周围只有南宫琉昔一人,她坐在一旁桌子上一只手撑着自己下巴,昏昏欲睡。
南宫琉昔眼尖见到童梓依起身,一下子清醒了,立马冲了过去。
“你可吓死我了小废物,总算是醒了!”
童梓依揉了揉头,动了动手,疑惑道:“我这是?”
“你可算醒了,你足足昏了有三日。”
“三日?这么久……”童梓依身子还不利索,只能勉强活动下筋骨。
“是啊,吓死我们了。”
南宫琉昔担忧道。
“幸苦了。”童梓依看着她疲惫的神情有些自责。
“我其实还好啦……
你可不知道,卿芝君运用修为给你疗伤,修复了你的反噬z
而且……卿芝君得知你的伤势是你用禁术所致……杀去丐帮了……”
“你说舅舅出山了?!”
童梓依不敢置信瞪大了双眼。
“他才替我疗完伤,丐帮都不是善茬!他怎么这样胡来!”
南宫琉昔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大的情绪起伏,应了声:“啊……”
“你别太担心,月七和风崖也跟着去了。”南宫琉昔还不忘补道。
“胡闹!”
童梓依听完眉头紧锁,嗔怒着。
“你舅舅也是为你好嘛,冲冠一怒为红颜!”
“你还是别乱用俗语了。”
童梓依扶额吐槽着翻身爬起来。
南宫琉昔看她挣扎着摇摇欲坠,赶忙扶住她。
“你这幅身子还是别硬撑着了,卿芝君一人可以搞定的。”
南宫琉昔虽然口中这样说着,却也帮忙替她穿衣收拾好。
“我们这一系列的事太诡异了,我们根本就没有仔细思量过,而且……陈义莘说的那席话……总之,我怕舅舅会出事。”
“卿芝君?卿芝君能出什么事?他又不像你这样心软。”
“但愿没事吧。”
南宫琉昔虽说不理解童梓依此时着急冒火的样子是为什么,可她并没有横加阻拦。
于是两人快马加鞭赶去洛阳脚下的丐帮。
童梓依很久之后回想。
如果早知道赶到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幅场景,她还愿不愿意亲眼目睹。
洛阳——
“舅舅——”
———
血腥蔓延,风过扬起了阵阵腥味,令人作呕,丐帮门庭外血流成河,周围全是尸体,卿芝君被围在中间,一个人伫立着,像座巍峨大山,屹立不倒。
四周土地早已经是红褐色,鲜血干涸凝固,像是祭奠着逝去的亡魂。
卿芝君听到她的声音回头,妖孽一般的容颜,浴血一笑,倾国倾城。
“小乖乖。”
“舅舅!”
等到卿芝君转过身童梓依才发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血痕早就将他衣服染成了血色,分辨不清那本身绸子的原色,最触目惊心的,是卿芝君腹部那晶莹剔透的琉璃块,已经开始渗透血色,蔓延经络。
绮梦针!
童梓依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她死死拉住了卿芝君。
“舅舅……舅舅,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我怎么救你,我怎么救你……”
卿芝君已经强撑了太久,墨蓝色的双眸黯淡失神,一个不慎便摔在了地上,还好有童梓依及时扶住了他才不至于太狼狈。
卿芝君拉着童梓依十分贪念地盯着她,手指轻轻地抚摸她的笔尖,却没有力气像平时那样捏捏。
卿芝君的脸色挂着殷红血渍,明明是这般残忍的景象,在卿芝君若隐若现的笑容里显得那样不合时宜的妖艳。
“这么好看的乖乖,我是没福气再见了。”
卿芝君说话已经有些喘气声。
“不,不会的,舅舅……”
童梓依手足无措,心上的大口子在此被生生刨开,一寸一寸,让她痛不欲生。
她手慌乱的想要去扶上卿芝君的伤口,可又害怕触痛他,就在空中余留颤抖。
卿芝君扬着如常的笑容,在这个时候甚至比往常更美一些。
“乖乖,月衣门本来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人嘛,一旦懦弱无能,就会怕这怕那。所以你看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家不也就如此?名利是不会带给人安全感的,只有自己能给自己,所以我一再说你啊,太软弱了些。”
“舅舅,你别再说了,我带你回去,我一定能治好你的,到时候乖乖一定好好呆在月衣门,好好陪你。”
童梓依的手掌又开始运作一股气息。
“哗——”
“怎么还是这么学不乖呢?”
卿芝君抬手用他那修长手指微微触及到童梓依掌心,一股子红光乍现,全然将童梓依修为压回到了她自身,还有另一股气息,迅速撺掇,不给她任何反应机会。
卿芝君猛吐了一口黑血,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舅舅!你干什么!”
“嘘。
这是骨册最重要的一项,只有卿家嫡传才有的,小依,以后你可一人,与天下为敌。
小依别为我伤心,我早就是将死之人了,以前是为了你母亲,如今,是为了你。
小依,别妄自菲薄,其实我们都很爱你,只是我们都用错了方式……
如果你不是他的女儿……”
卿芝君任命地倒在童梓依腿上,甚至连抬眼的力气都没了,只是还是那样笑着,若不是他嘴角挂着血,都会让人错以为仿佛他不是力竭,而是懒洋洋晒着阳光小憩。
“小依,还好你是他的女儿。”
卿芝君说完之后就再无气息,周身魂归死寂。
“舅舅……”
“舅舅……舅舅?舅舅你醒醒啊,不要再吓我了,你看看我啊。”
“舅舅——”
卿芝君就那样淡然地消逝在她腿上,连离去都是依旧的优雅从容。
卿芝君的身体竟化作了一片虚无,随风而去,童梓依无力地抬手却留不住他一点痕迹。
卿芝君就像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趟,走得毫无痕迹。
如今,童梓依的心伤终于彻底无法愈合。
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失去了她仅有的慰藉,勇气,依靠。
她的幸福这样来之不易,可是离去却是这样轻而易举。
苦痛生根发芽,扭转乾坤换了种方式成长,弥漫成痛苦刻在每一寸肌肤。
可根本不等她沉浸在伤心里。
身边的刀光剑影就再次逼近。
“童梓依!”
风崖也浑身是伤地跌跌撞撞跑到她身边来。
“月崖?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还有我舅舅他……”
童梓依已经有些神情恍惚。
“童梓依,你看清楚这周围是什么人啊!”
风崖顾不得和她多说,提声想要将她喊醒,他举剑警惕地向着四面八方来的人马,护住她。
童梓依这才看向周围,禁军?还有无数的名门世家。
月七竟也站在其中。
童梓依犹如醍醐灌顶。
“这是……什么意思?”
童梓依突然忍不住哽咽了。
老天有多残忍,才会在她心上满目疮痍时再一刀一刀划破她每一处伤疤,难以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