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围困定南城第二十八日!
赵军依然没能攻占北城门,但定南城却遇到了乱国时代以来前所未有的棘手问题。
城内守军的尸体堆积如山,城外赵军围城,堆在城内的尸体没有办法进行妥善处理。
以往的战争,很少有在城市中直接展开的,即使是城池攻防战,也很少有如此长时间的围城战斗。
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认为:焚烧尸体,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是一种对死者极为侮辱性的刑罚。
即使是敌人的尸体,许多人也都不赞成对其进行焚烧。
战争不是底层士兵的错,他们也都是受害者,就算他们生前是自己的敌人,在他们死后也不应该再被人施以如此残忍的刑罚。这是许多底层士兵的心声。
因为他们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面临同等情况的时候,被敌人如此草率而不人道的将自己的尸体给焚烧掉。
在许多底层民众的心中,这个世界还是一个仁义礼智信的世界,这个时代还是一个遍布仁义与道德的时代。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很现实的情况。
小小的定南城,根本没有办法将敌我两军的一万多具尸体进行妥善的处理,更别谈让他们入土为安了。
在这个时代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定南城这样如此坚固的城池,所以它也将面临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棘手问题。
帅府的议事厅内,除了楚临风和公孙野以及曹璋外,九位千夫长、十五位百夫长和二十位普通士兵当中的代表以及李克身后的十位管辖定南城内16893户百姓的千户长,一共五十二个人聚集在此地一同探讨着关于两万多具尸体的处理方法。
所有的高级将领中,只有曹璋和周通明言不赞同焚烧尸体的决定,八位千夫长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十五位百夫长、二十位普通士兵的代表以及十位千户长全都不赞同焚烧尸体。
在议事厅内众人群情激动的议论纷纷之时,公孙野开口了:“赵军围城整整二十一天,最早的一批尸体已经在城内存放了十八天的时间,我们应该庆幸,冬日的迹象还没有完全逝去,所以才能让这些尸体存放十八天的时间。否则,定南城内早就遍布腐臭的味道,瘟疫也将随之而来了。”
公孙野的声音让大厅内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大部分人都陷入了思考中。
沉静中,公孙野的声音再次响起:“城内真要爆发瘟疫的话,我们也不用拼命防守定南城了,干脆直接把定南城拱手让给赵军吧。”
一位年轻的士兵代表突然壮着胆子反驳道:“为了我们能苟活于世,也不能对尸体施行如此残忍的刑罚。”
又一名士兵道:“就算要焚烧尸体,就焚烧赵军的尸体好了,我军的尸体决不能被焚烧。”
许多士兵代表附和道:“对,要焚烧就焚烧赵兵的尸体……”
“我倒是有一个注意。”五十二人当中,年龄最大的邓同道:“我们不如将赵兵的尸体交还给赵军,如此,我们就不用发愁如何处理赵兵的尸体了。”
邓同的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但是,城内堆积的魏兵尸体也有数千具,即使他们现在能将这些尸体都妥善的掩埋。接下来他们与赵军对战依然会有不少尸体产生,到时他们会面临更为严峻的问题。
楚临风突然开口道:“不如让赵军一并将我军的尸体也掩埋了吧!”
楚临风的这句话语惊四座,不少人都觉得他是疯了,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很多人看来,除非是战争结束,胜利的一方出于人道主义以及担心尸体会污染空气与土壤并且会传播瘟疫的缘故,才会将敌人的尸体进行掩埋。否则敌对的双方是绝不会帮助敌人处理尸体的。
最起码,如果不是魏军被困在定南城的话,在座的魏军将士们在战局没有结束的情况下,是绝不会考虑帮助赵军处理赵兵的尸体的。
看着众人的惊疑还有几道讥讽的目光,楚临风接着道:“让赵军帮我们处理尸体,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既然他们要从我们的手中拿走赵兵的尸体,那他们理所当然应该帮助我们处理我军的尸体。”
楚临风斩钉截铁的话让一部分人陷入了思考中,但还是有更多的人对楚临风的这个提议持以嗤之以鼻的看法。
周通道:“赵军巴不得我军被瘟疫缠身,然后对他们缴械投降,他们如何会帮我军处理尸体?”
曹璋也说道:“除非是王达和赵范这两个人的脑子出了问题,否则我不相信他们会答应你的这个无理要求。”
周通和曹璋两人说的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这确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但是,楚临风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说道:“赵军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将他们士兵的尸体烧掉吧,我们手中有他们需要的筹码,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帮我们?”
公孙野赞同道:“我倒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公孙野转目,看向楚临风又说道:“只是,这个与赵军谈判的使者……”
虽然公孙野的这句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很明显。
楚临风毫不犹豫的道:“既然这个建议是我提出来的,那就由我来当这个使者好了。”
“不可!”邓同反驳道:“你是定南城的副帅,还是魏王亲命的紫铜使者,若是赵范将你扣押,以此来要挟定南城,到时我们将进退两难。”
李克说道:“我也不赞同你来当两军的使者。”
欧阳云自告奋勇的说道:“这个使者不如由我来当吧!”
楚临风拒绝了欧阳云的好意,对众人说道:“你们不用说了,我既然提出了这个建议,自然有信心能说服赵范和王达。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两军交战,他们是不会为难我这个使者的。”
议事厅内的会议结束以后,楚临风便开始思考与王达和赵范见面以后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楚临风只见过王达数面,在他的印象还有魏严曾给他的资料中,他判断王达应该是一个在某些方面比较保守在生活上又较为豁达与敞亮的人,而且他对赵范有一种近乎神明般的盲目崇拜。
所以,这次与两人谈判的重点,应该是在赵范的身上。
只可惜,楚临风只听说过赵范的一些事迹,却从没有见过这个老头,他无法判断赵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楚临风还在议事厅内沉思时,花小雨拉着一个男装女子从帅府的大门外欢快的踏入了大门内。
两人刚走了几步路,他们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青年人模样的身影。
公孙野拦住了花小雨,并对她说道:“你,跟我来一下。”
花小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或许是受到了楚临风的影响,她的心中对公孙野有一种天然的抗拒感,很直接的就说道:“不去!”
拒绝完了公孙野,她的脸上又恢复了灿烂的神色,拉着男装女子继续向堂屋的方向奔去。
两人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堂屋中的时候,花小雨的耳中又传来了公孙野的声音:“我猜的不错的话,八天前的那个晚上是你给楚临风处理的伤口吧?”
“还有。”公孙野的声音接连响起:“一个多月前,楚临风突然发烧,也是你在他旁边照顾的他吧。”
花小雨脸上的神色突然就变了,她的身体有些僵硬,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公孙野来到她的身后,嘴唇微张,腹部微微鼓动。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公孙野的嘴唇都没有动,但他的口中的确传出了说话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只有花小雨才能听到:“你这么聪明,不需要我把话完全挑明吧,你也不希望楚临风知道你在他背后都做了些什么吧?”
花小雨转过了头,她看向公孙野,与公孙野一般,嘴唇微张,一道声音似乎从她的腹部发出:“你到底想干什么?”
公孙野向左侧的跨院迈步,花小雨的耳边又传来了他的声音:“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男装女子注意到了花小雨脸上的神色变化,她拉着花小雨的胳膊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从踏进帅府大门开始,男装女子只听到公孙野在大门口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是花小雨拒绝的声音,往后她再没有听到两个人之间的任何一句对话。
所以,男装女子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突然看到花小雨脸上的表情,还有花小雨突然变得坚硬的身体,她还以为花小雨的身体出了什么事。
花小雨对男装女子道:“你在堂屋里等我一下,我去看看那个讨厌的大叔叫我要干什么。”
男装女子疑惑的道:“你不是不去吗?”
花小雨很是无奈,她的小脑袋快速转动,对男装女子道:“再怎么说,他也是长辈,总不能真的这么直接的拒绝吧!”
楚临风是最后一个离开议事厅的,距离他作为使者前往赵军大营谈判还有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既然是谈判的使者,他便要将身上的戎装换成一身便装,如此才能让赵军士兵放下对他的敌意。
路经堂屋时,男装女子的突然到来让楚临风有些疑惑。
但在男装女子看到楚临风时,她脸上像是变戏法般的从一开始的左顾右盼到面容僵硬之后又渐渐的崛起了小嘴以及最后的扭头时的斜眼一瞥的复杂表情,更是让楚临风感到好笑。
只可惜,楚临风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她纠缠,否则,他真想好好的逗一逗这个如此爱记仇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