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瑜那时是害羞又安静的女孩,是那种就算被人做了很过分的恶作剧也不会和老师打报告的沉默女孩。不仅不会打报告,而且对于胡乐的恶作剧,可瑜也从来没有哭泣过。
即使她钢笔中的墨水被倒光灌满了自来水、课本被扔到了学校屋外的房顶上、上课站起来回答问题,椅子被抽走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经历了胡乐的恶作剧以后,可瑜只是有些伤心的座位上。第二天在重新面对胡乐时,她还是会露出笑容——不过那笑容在胡乐看来是如此的虚假。
在某一天早上,可瑜又对胡乐微笑着打着招呼。
“不要再对我露出那种恶心的笑容了!”
胡乐十分厌恶那种笑,因为他已经见得够多了。在家里的佣人是那种笑,招待客人的母亲也是那种笑,电视上父亲在作成功学演讲时也会标准般地露出两颗牙齿,摆出这种笑容。
“面对欺负你的人时,你应该恶狠狠地瞪着他,而不是露出微笑!你明白吗?”
说着,胡乐做着鬼脸,摆出一副恶狠狠地表情。
可瑜呆住了几秒,却朝着胡乐的鬼脸‘呵呵’地笑出声来。胡乐也呆住了,因为这次他见到了与之不同的笑——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实笑容。
可恶!胡乐移开目光。这不是可以笑得很真实吗?
胡乐依然是不服气,他想去捅破可瑜那层虚假微笑的伪装。于是,胡乐又计划了一次恶作剧,可这次他做过了头。
那天中午,胡乐趁着可瑜出去吃饭的空档把她书桌里的所有东西都偷拿走了,而且还藏到了学校的各个不同的角落里。没错,是所有的东西,整个书包,还有桌洞里的文具和书本。为此胡乐甚至花费了一整个中午来考虑,哪里才是藏东西的最佳地点。
午休过后,可瑜回到了教室,很快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已经空无一物了。当然,为了在她面前炫耀杰作的胡乐,也早就在教室里等候多时了。
然后胡乐得意扬扬地来到可瑜面前,告诉了她发生了什么。终于,可瑜的表情不再是笑容了,明显地惊慌失措起来,从我面前跑开了。对此,胡乐十分的开心,也十分的满意,认为这次自己的恶作剧终于要成功了,也许可以看到可瑜的哭脸了。
胡乐立刻跟在她的身后追了出来。他原以为可瑜会和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去找学校的一个角落独自哭泣。但随后胡乐就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可瑜居然开始认真地在学校的角落里寻找起来。
似乎也不在意胡乐在后面一直跟着,可瑜甚至会在他们目光相对时继续保持微笑。
“喂!”
胡乐终于忍不住,恼怒地朝着可瑜大喊。
“放弃吧!你是绝对找不到的!因为我把你的东西分成了好多份藏在了学校的不同角落!”
正在认真寻找的可瑜,好像是注意到了胡乐正对她愤怒地喊话。她涨红了脸抬起头看着胡乐,面部也终于开始扭曲。
终于要对我生气了吗?终于受不了要哭了吗?太好了!胡乐当时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做这些事的唯一目的就是让可瑜哭泣,因为这样就代表了胡乐的胜利。
可瑜面部紧绷着着,似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在最后,可瑜还是尝试着露出了她最擅长的那种笑容。
“不对!不应该是这种表情!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胡乐紧握着拳头愤怒地从可瑜的身边跑开了,决定不再管她。这种软弱的家伙是无法立足的,在这个世界上,只学会笑是远远不够的。
无论她最后能否找全自己的东西都与我无关了!胡乐回到教室,趴在桌子睡了过去。等胡乐醒来,已经是第一节课下课了。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旁边的位置——可瑜还是没有回来。
也许是已经可瑜回来了,然后下课又出去了吧?胡乐这样想着,问了问周围的同学。
“没有,可瑜一直没有回来。”
胡乐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那个傻丫头不会一直在找她的东西吧?胡乐的眼神不自觉地向着窗外望去。这时,胡乐注意到窗外水泥地上的颜色开始一点点的变深,是下雨了吗?
但愿那个傻丫头在能躲雨的地方吧!胡乐潜意识里先浮现出了这个想法。不对!胡乐使劲地摇晃脑袋,想甩掉自己这样的想法。我为什么要在意她呢?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就打断了我的思路,雷声夹杂着雨点声从天空深处倾泻下来。
这是一场大暴雨啊!
那反而是好事了!没有人会傻到在这种暴雨下寻找东西,可瑜一定在某个地方躲雨呢。胡乐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直到他在雨中看到了一个窄窄的身影……
是可瑜!绝对是她!
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傻到不透气吗?胡乐‘嘭’的一声拍响桌子站了起来,顾不上周围老师和同学惊异的目光就冲了出教室,跑向操场。
豆大的雨滴冰冷地、接连不断地砸在胡乐的身上,刚跑出教学楼没几步他全身都湿透了。可瑜也肯定一样!终于,胡乐在大雨之中找到了还在寻觅着什么东西的可瑜。
“你是笨蛋吗?”
胡乐快步的跑到她的面前,拽起她的手到一旁的走廊躲雨。正值夏天,从可瑜的手上竟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很明显她冻僵了,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可瑜蹲在走廊的拐角,蜷缩着身子。她一副哭腔,嘶哑着发出了声音:
“呜呜……找不到了!”
可瑜哭了吗?胡乐惊讶看向她,雨水虽然完全湿透了可瑜的脸颊,但仍有水滴从她的眼眶中落下。
可瑜确实是哭了,但胡乐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喜悦。
随后胡乐抱起可瑜,带着她来到了医务室,然后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暂时呆在了医务室里。两人沉默着,谁也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雨停之后,可瑜就被他的母亲领回家去了。本以为可瑜之后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和父母,胡乐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准备,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仍然没有这样做。
只是接下来的三天里,可瑜的座位一直空着。
胡乐向可瑜投降了。在第二天午休的时候,他去了学校的各个地方,想找回可瑜的东西。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来到学校后院废弃水池边的那棵枯树旁,胡乐才意识到,他无意中犯了所犯的一个致命错误。
可瑜的笔记本被胡乐藏了枯树的树缝里,昨天下午的大风将笔记本刮了出了来,里面的书页也被刮的到处都是,它们和枯树叶一起湿透了沾在黏糊糊的黄土地上。
要怎么办呢?胡乐咬紧牙,想到了可瑜在走廊中的流下的泪水。
可恶!就这么办吧!
接着胡乐做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决定。他将地上的书页一点一点地小心收集起来,用家里的取暖器烘干,重新装订成了一本笔记。
为什么呢?胡乐在这么做的过程中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这个问题。可是胡乐得不出答案,他似乎只是遵循内心深处的想法罢了。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一根弦被触动了,在那天看到可瑜的眼泪之后。
胡乐等待着可瑜回来,将她的东西原原本本地交回到她的手上。可是,整整一个礼拜都过去了,可瑜还是没有来学校。
怎么回事呢?胡乐翻看着那本他小心烘干,重新装订好的笔记。虽然字迹被浸湿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辨认,胡乐开始尝试着阅读其中的内容。原来这不是笔记,而是可瑜的一本日记,里面记录着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
XX年X月X日
今天很开心,母亲的情况好了不少。她亲自下厨做饭,晚饭很美味……
XX年X月X日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圣诞老人啊,我希望你可以听到我的愿望,让我得到幸运的糖果。
这样我就可以让我的母亲每天都变得幸运……
…………
XX年X月X日
母亲今天摸着我头,说我应该阳光开朗一点,但是我不懂得要怎么做……
XX年X月X日
很开心!母亲告诉了我变阳光的秘诀,那就是笑容,在不知道面对别人应该露出什么表情时,笑容是最好的表情……
傻不傻啊!换生气地合上了日记,可是又忍不住地翻开来。
可瑜在向圣诞老人许愿糖果的那一页日记里似乎留下了家里的地址,也就是说我可以直接把这些东西送到她家里去吗?
那就这样办吧!总不能让我的辛苦白费吧!放学以后,胡乐就根据上面的地址来到了一栋房子前。
那是一栋外表看起来就非常破旧的房子,连门前的铁栏杆都锈迹斑斑。胡乐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门铃,只好就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你好啊!”
这时院子里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和胡乐搭话。
胡乐结结巴巴地回应道:“你……好,请问……这里是可瑜……的家吗?”
“你是可瑜的朋友吗?”
“大概……是……吧。”
胡乐这样回答,脸却红了起来,心里不断的问自己,所作所为真的配当可瑜的朋友吗?
“太好了,可瑜一定很开心!”
妇人满脸欢喜的把我带进屋子,里面的样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落魄许多,就连墙皮都一块块的剥落。但是,胡乐却感觉有家的味道,那种令人味道反而在胡乐装饰精致豪华的家里感受不到。
妇人在一个小房间前停下,示意这里就是可瑜的房间。
终于,胡乐在这里重新见到了可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