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劳张律师,后续事宜我们电话联系。”
男子看了眼从远处走近,明显不怀好意的瘦高女子,“明月,我送你回家。”
“感谢。”琥珀色的眸子如静水湖泊,“我自己可以处理。”
男子驻足一刻,欲言又止,最终转身离去。
红色地毯的不远处,一阵刺鼻的香水味向她袭来。
“顾明月,好久不见啊!”瘦高的女子走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高考之后,你连同学聚会也没去,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呢?”
顾明月扫了她一眼,拂去她的手,“多谢挂怀,我很好。”
很早之前不知听谁说过,学校里也清白不到哪儿去,它其实就是一个微型社会,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同学也是貌合神离,背地里勾心斗角。心里苦笑一声,当初她还不以为意,现下却刚好应征了那句貌合神离。
女子打量着远去男子的背影,“咱们品学兼优的明月这是恋爱了?”
顾明月没有理会。
对方不依不饶,“好歹我们同桌一场,不如叙会儿旧?”
走廊里人来人往,许多人带着好奇向这里张望。
“萧蓉,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橘黄的灯光下,琉璃色的眸光带着清冷的质感。
“顾明月,你在那儿装什么清高呢!”言语带着轻蔑,对方冷嗤一声,“我萧蓉和你聊天那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主席?还是老师爱同学喜的三好学生?”
想到了什么,萧蓉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听说,你磕坏了脑子?”带着极致的欢愉,“不如我来帮你恢复恢复记忆?”
前几天,萧蓉无意中听到了她父亲萧景华的电话,通话内容大致是顾明月在病床上躺了一周,一觉醒来,失去了有关于绑架的所有记忆。
看了眼依旧淡然冷泠的顾明月,萧蓉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股暗火,很想撕破她平静的表情,“怎么?要我提醒你,你那死去的爹干了些什么好事么?”
对方突然压低了音量,“堂堂的缉毒警察居然伙同罪犯贩卖毒品,最后竟然还想栽赃嫁祸给我爸,怎么,看到我爸不仅没事,还升到了副局长,是不是一肚子火啊顾明月!”
眸色顿时深了几分,顾明月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握成拳。
人与人之间不负责任的谣言,勾勾手你过来我和你说个秘密,千万别告诉别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政治在说谎,舆论在说谎,所有人都在说谎,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诋毁她的父亲,可她,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经过的路人似乎是有特殊的轮廓,像是徘徊的缩影。
父亲曾说谣言止于智者,对于那些污蔑,大可一笑了之。因为多说无用,对于那种本身就乐于听信谣言,缺乏自我判断能力的人,解释就像狡辩。那我们就何必再理,就算谣言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再头顶生疮脚底生脓,我就真的是那样么。
可现在,她却很想一个个将那些人抽筋剥骨,什么一笑了之,什么止于智者,她恨不得他们一夜之间都死了才好,死了才会安静,死了才会闭嘴,心中的阴暗面逐渐升腾,眸中暗流涌动。
没有预料中的弱势,被动与妥协,萧蓉似乎是愣了一下,诡秘的笑容浮现唇角,“你不会连你的亲爹也忘了吧?”
捏紧顾明月的手腕,贴近耳畔,“哦,我似乎是忘了,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呢。”
琥珀色瞳眸似琉璃,色彩愈来愈浓烈,带着冰霜般的温度射向对方。
“呦,瞧瞧这小眼神,以前开朗乐观的顾明月哪儿去了?果然。”萧蓉轻抚她的面庞,“亲爹的死还是有很大的份量的。”
“生气了?别生气嘛,不就是一出生就没了妈,现在还死了个爹?”对方的笑声愈来愈大。
尖锐的笑声拉回了顾明月的理智,她缓缓抬头,所有的情绪隐于睫羽之下,“我失忆了,萧蓉。”狠戾藏于波光流转的目光中,“你为什么对我抱有敌意?”
“顾明月你才看出来么?”拽紧她的手臂,重重怨气溢出红唇,“你顾明月上课睡大觉都可没人指责,而我走个神都能被罚站半天,你顾明月一心情不好就会有人关怀,而我失声痛哭却无人问津”,在她的手臂上戴着怨愤使劲一拧,“你顾明月轻轻松松就能和云修谈笑风声,而我只能躲在你的背影里,偷偷地仰望他,却连和他说上一次话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的光环都堆积在顾明月的头顶,而她却活得有如配角一般。
同桌了两年,她目睹了很多人对顾明月的示好与喜欢,她一直佯装成顾明月的“好朋友”,微笑着告诉他们顾明月的喜好,可她很烦很压抑很怨恨,每次看到顾明月自然流露出的维护与关怀,她打心底里感到厌恶,却不得不装作很开心很感恩的样子回应她的好。因为她知道,如果离开了顾明月,她就再也看不到云修的背影,听不到他的声音,偷偷窥视他的机会少之又少。
她真的很厌烦顾明月,每时每刻,无时无刻。
“你顾明月凭什么!”言语中带着一丝怨恨,“什么都没做就能赢得我想要的一切!”
手臂上传来一阵锐痛,顾明月微微蹙眉,手上带着力度拿掉萧蓉的右手。
四目相对,顾明月的目光深沉,“萧蓉,你问我凭什么,那你为何不问问自己为什么?”
反客为主,顾明月牢牢握紧对方的手腕,“我上课睡觉的前提是我懂我会我能拿高分,而你萧蓉就算是认真听课也无济于事。”步步紧逼,“你失声痛哭的时候我一直在你身边,而你却从来不在意。”将萧蓉逼退至墙角,淡笑出声,“喜欢云修?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和他站在一起?”
一连串的话像是一阵寒风,冻得萧蓉有些说不出话。
顾明月像是被她的表情逗乐一般,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倾身贴近她的耳畔,“还有就是,你是傻的吗?”
“你说什么?”
“传闻这种东西。”桃花眼尾微微翘起,“不可尽信。”
“顾明月,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明月微微一笑,转身走远,“字面意思。”
医院给出的诊断证明上的那五个大字:选择性失忆,不过是她的伪装。演戏谁不会,当顾西楼问起她是否看过一个花名册时,她就知道了顾家不可能单纯地救自己,他们必定有所图谋,可她至今都不知道顾西楼所说的人名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她找到这个之前,她需要借助顾家的势力,拽出当初诬陷父亲的刽子手,然后一个一个把他们当初加在父亲身上的痛,一点一点,不漏分毫地全部加倍还回去。
顺着大理石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旋转楼梯,顾明月面上笑容减了半分,想到刚刚萧蓉说的话。一张俊逸明朗的面庞慢慢浮现,安静的时候唇红齿白,君子端方,可一旦开口便是A市里有名的纨绔世子哥,云家三公子云修。
她记得,云修有一副好嗓子,就是那种无论你在干什么,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都会想为他而停一下。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下雨,顾明月有些失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出事以后,屋内人走茶凉,屋外门可罗雀,很多人对她冷眼旁观,一夜之间全部划清界限,就连父亲的好友,云修的父亲云重明也不例外。
富丽堂皇的酒店内暗香浮动,玻璃顶灯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顾西楼倚在栏杆处,饶有兴致地看完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微微勾手。
身后的人恭敬询问,“公子?”
“查查萧家。”
“是。”
慵懒的眸子微微上扬,“还有,继续盯着顾明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