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大家族聚会的这天,萧蓉妆容精致,举止优雅地在云修身侧落座。
宴会厅的舞台上有一架钢琴,主持人笑着问,“听闻各位公子小姐从小学习乐理,精通音律,不知我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一饱耳福?”
萧蓉一听,面露喜色,偏还端着矜持的架子,不停地冲主持人眨眼暗示。
今天来的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四大家族全都到场,就连陆家老爷子陆建南也未曾缺席,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在陆建南面前留下好印象,她自然精心准备了一番,打听聚会流程,特意准备了一首钢琴曲。
萧蓉又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云修,面上浮红些许。
当然,她更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坐在后排的顾明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浅笑着向着主持人的方向点了点头。
“那么,有请顾明月小姐为我们演奏一曲,大家掌声欢迎。”
萧蓉一听,脑海中浪漫的幻想一下子被戳破,立即转头看向顾明月。
今日她身着红纱晚礼服,从远处款款而来,周遭氤氲的灯光把她衬得如同仙女般,头上红色的绸带似是没有系紧,被风吹散开来,青丝如瀑,回首抬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握紧的手指颤抖不已,萧蓉心里恼火万分,双眼阴沉不善,紧紧盯着顾明月。
从她面前经过时,顾明月不经意地笑了一下,桃花眼弯弯,似是在看她又仿佛在无视她。
四目相对,登时火冒三丈,握紧的手指泛着青筋,她萧蓉敢打保票,顾明月这是故意抢了她的风头,就连云修的视线也黏在她的身上分毫未动!难以抑制的怨愤滋生疯长,她恶狠狠地瞥向顾明月,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厅内安静无声,顾明月将头发向后拨弄,微醺的光映在身上,纤手轻放,漾眸恬静,缓缓音符从指间流出。
曲子前面的一分钟,音调一直很低沉,像是灰暗雨水和微弱阳光夹杂在了一起,融合了很多温柔和些许悲伤,让人心疼,让人沉沦。
之后,她右手翻飞,左手依然低沉缓慢,琴声错落有致,清冷得揪心,人们好像身处高楼大风呼啸的楼顶,看见了灰色天空中乌云急速翻滚着流淌而过,听到了那个伤痕累累却仍在微笑的女孩。
最后,琴音像一支毛笔,抑扬顿挫,收放自如却又清透有持,极有分寸有极具韧性,听起来犹如夏日一翁冰泉,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最美不过一个恰到好处。
曲终,片刻安静后,掌声雷动。
繁华声中自有宁静之处,狂欢中也有人独自忍受着孤独。
顾明月整理好心绪,微笑着起身,弯腰,致意。
陆建南看着舞台中央的女孩,问云重明,“顾植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有是有的,只是......”对方话语间带着犹豫。
“你说吧,不必顾忌。”
看了几眼顾明月,话语中带着叹息,“我在王志勇行刑前去过提审室,他亲口承认。”略微停顿,“是李桧和萧景华二人设计圈套,联手栽赃陷害,顾植以身殉职,就连他唯一的女儿顾明月也差点死于非命。”
陆建南威严肃穆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凌厉,“此事先不要声张,继续暗中调查,以求证据确凿。”
“是。”得到吩咐后,云重明慈蔼地望向缓步走下舞台的顾明月,跟着众人鼓起了掌。
浅吟低唱的演奏比声嘶力竭拥有更大的力量,这份力量来自于隐忍不发,将心中的悲痛,质问,无声无息地融合到音乐中。陆老爷子年轻时曾是出色的钢琴首席,又对顾植案件了解得比旁人多些,怎么会听不出顾明月想借由曲子表达的意思。
云重明推了推眼镜,看了眼远处面色不佳的萧景华和依旧笑着的李桧,心里不禁慨叹,这人还真是沉得住气。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掌权者们相谈甚欢,少男少女们舞步翩翩,暧昧不已。
顾明月径直走出大厅,步入安静的更衣室。
“顾明月,你给我站住!”
“嘭”的一声,门被用力关上。
萧蓉满面怨怒地走来,故作的优雅姿态早已消失不见,“顾明月,你是故意的!你明知我特意为今天的宴会做了很久的准备,你早就串通好了主持人,打听好了陆老爷子的喜好,那首曲子原本是应该由我来演奏的,还有!这身红裙,和陆家三小姐陆小北喜爱的款式一模一样,陆小北是陆建南最疼爱的孙女,自然会对你多看几眼。”抬手指向对方,“是你!是你抢了我所有的风头,还在这里装什么看淡红尘!”
不甚在意地拂掉她的手,“没错,我是提前准备了。”
萧蓉气极反笑,“好啊顾明月,你总算承认了。”拽起对方的手腕猛地向上一提,“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可我今日所做无非是想赢得顾家大公子的青睐,怎会是你想得那么复杂。”
“顾明月,就凭你,还想攀上顾家的高枝。”呵呵冷笑两声,“简直做梦!”
绕着顾明月转了一圈,萧蓉嗤笑着,“就一个花瓶而已,还想勾引顾家大公子,人人都知顾西楼不近女色,你以为你会是唯一的例外?”转念又想到刚刚云修情意难藏的眼眸,她使劲扯下顾明月的蝶形一字领,红与白的鲜明对比引得萧蓉笑得开怀至极,“这皮肤倒也是白皙细腻,可顾明月,就凭你那不清不白的身世,你那卑劣不堪的父亲,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黑眸冰冷,“我说过了,父亲是被冤枉的。”
“证据呢?顾明月,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没话说了?你没有证据,我可有!”
“有了证据为何不早早拿出来?为何不公之于众?反倒让流言四处飘散,这只能说明一点,你手里的是伪证”,斜睨了她一眼,“是你怕引火上身,伪造了证据却又不敢拿出来,只好装腔作势地唬住我的,伪证。”顾明月微微俯身,亲昵地贴在对方耳边低语,不带丝毫感情,以一种淡然的方式让对方感受到自己浓烈的怒发,“犯伪造证据罪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司法工作人员犯本罪的,从重处罚。”
更衣室的水晶灯半明半暗,顾明月的瞳孔似牢笼,里面囚禁着她渴望的猎物,名为萧蓉。
情绪慢慢平息后,她毫不在意地轻抚对方的脸,“萧蓉,你感觉到了吗?”
被迫与她对视,心底寒意像是进入到了四肢百骸,萧蓉说话有些吞吐,“感觉到,什么?”
“我很不开心。”嫣红的唇瓣犹如红玫瑰,顾明月微微一笑,“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总会想拉一些人下水。”
“顾明月,你,你做了什么?我可告诉你。”萧蓉僵硬地挺着脖子,颤抖着伸出手指,“我爸可是刑警局局长,我们萧家的背后可是李家,你能翻得出什么水花,简直,简直可笑!”
浅浅低笑,一字一顿,声音几不可闻,“就因为你父亲是刑警局的局长,所以才会,从,重,处,罚呢。”
话音刚落,门被毫无预警地推开,是萧景华。
“萧蓉,你给我过来!”他额头青筋直跳。
“爸!顾明月她......”话说到一半被他眼底的盛怒吓得噤了声,畏缩着脖颈来到他身侧。
顾明月笑着问好,静雅有礼,“萧叔叔。”
对方没有理会,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室内再次回归宁静。
顾明月抚着长裙上的薄纱,红纱与光交织,桃花眼里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月今日果真没让我失望。”清越的声音含着隐隐的笑意。
转身回望,她的双眸中映出一位男子的身影,西装笔挺,淡然清雅,美润如玉。
顾西楼从她手中拿走微型话筒,切掉电源,“何时开的麦?”
“她扯我裙子的时候。”
手中缠绕着她的发丝,了然一笑,“你故意惹怒萧蓉,引她来更衣室。”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你们刚刚这番对话,该听到的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不该听到的,你都封了音,如此一来,他们都知道萧李两家结党,有着构陷你父亲的最大嫌疑。”眉眼弯弯,薄唇轻启,“陆家老爷子对你的印象本就不错,今日这一出又是增加了不少好感,就算是有人想要为难你,也得给陆家几分薄面。”
单指挑起她精致的下巴,清浅一笑,“打击了异己,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护身符,还利用我做挡箭牌,明月,我以前可真是小瞧你了。”
顾明月挑眉回望,“顾大公子谬赞了,你刚刚不也耽误了萧景华的时间,不然他怎么会来得这么晚,说起来,明月还要谢谢你。”
长裙在灯下碰撞出朦胧缥缈的观影美,鱼尾裙摆衬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玲珑美好。
低磁的笑声溢出唇角,顾西楼一把将顾明月拥揽入怀,俯身贴近她的肩颈,将红色的绸带系入她的发丝,“明月,与我跳支舞如何?”
反手推开对方的桎梏,顾明月走出更衣室,“我饿了,要去吃东西。”
顾西楼悠然地笑了几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进入了正厅。
对那些明里暗里打量,怜悯的目光一概视而不见,顾明月安安静静地吃着糕点。
顾西楼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品着茶。
“西楼哥哥,西楼哥哥!”
一个娇憨可爱的女孩子,满心欢喜地向他跑来,“西楼哥哥,我是孟静婉。”含羞地搓了会儿小手,最终鼓足勇气向他伸去,“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顾西楼扫了她一眼,“没空。”
过了不久,孟静婉灰头土脸地回到原来的位置,“都说了西楼哥哥不近女色,你们还不信。”
瘦高的女子撇撇嘴,“可不近女色怎么会挨着顾明月坐?还不是因为人家长得美。”
“才不是,我家西楼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哎呀,静婉,你刚回国,对好多事情不了解,这顾西楼顾明月上了同一所大学,两人时常见面,日久生情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你和顾西楼不过是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孟静婉一听,急了,“不是一面之缘,是西楼哥哥护住了我!”
“好好好,你们本来缘分极深。”瘦高的女子拍了拍她的小手,“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人家身边又有佳人在侧,会忘记你这不实属正常?”
“喏,你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淡然潇洒,一个婉美灵动,两人的舞步极为契合,徐缓悠然,不急不躁,“那不是你家西楼哥哥,他拒绝了你,却和顾明月一起共舞。”
孟静婉那双小鹿眼顿时泪水汪汪,泫然欲泣,“西楼哥哥喜欢她?”
瘦高的女子一看这情形,偷偷抿嘴一笑,立即摆出一副关怀状,“静婉想不想要追回西楼哥哥?”
带着哭腔,用力点了点头,“想!”
向远处的萧蓉点头示意,瘦高的女子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