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魔鬼的邀约
天下顾问咨询有限公司，员工休息娱乐厅。
“让我们欢迎本次智力比拼的最后一名选手—包菡同学上台领奖。”
台下热烈的掌声响起，这场年会上的智力比拼游戏结束得太突然了，包菡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起哄的同事们推到了领奖台上。她局促地攥了攥裙角，举着“倒数第一名”奖杯的手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台下，像是认真地思考着什么问题。
正当大家期待地等着她接下来的演讲时，包菡却忽然眼睛一亮，“唰”地举起了奖杯：“我知道啦！上一道题的答案我知道为什么是熊猫了！”
台下的同事们一个趔趄：“……”
游戏都已经结束了，她才反应过来上一道问题的答案。话说包菡来参加这个游戏，真的是认真的吗？
大家都很奇怪，这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包菡到底是怎么进入到这家A市数一数二的猎头公司实习的。要知道在天下顾问咨询有限公司工作的都是行业翘楚，这里的员工要么是学历非常出色，要么就是业绩非常漂亮，但是这样看来，新晋员工包菡哪项也不符合，要说她有优秀的地方，应该就是脸蛋还不错。
但天下顾问这么有内涵的公司肯定不是通过颜值断定她符合要求的，那么她能进来只有一种可能了—认识公司高层，并且关系匪浅，这其中可有诸多联想，大家尽可自由发挥。
“没关系啊，你们尽管聊，我能听到算我输。”
每当听到同事们这样小声议论自己的时候，包菡都会笑嘻嘻地抱着文件淡定路过，她从来不去辩解，不是因为她心胸宽广，更不是因为她怠于计较，而是因为她进来这家公司之前，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来自天下顾问CEO（首席执行官）的专属“威胁”……
半个月，包菡被前男友陈淮给戴了一顶巨大的绿帽子，作为一个失恋失业双丰收的衰女，当她抱着简历从一家面试考场绝望地走出来时，没想到竟然意外地刷到本地论坛上一条求助消息：
“龙跃国际写字楼18层男厕，左数第三个坑，没带纸，急等好心人帮助。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包菡攥着手机仔细地看了又看，确定正是自己所在的楼层之后，心底顿时升起一股小小的悸动！
包家历代有一条祖训，说好听些，叫助人为乐，说不好听些，就是“不管闲事就会死”的毛病。这条祖训的来源颇有深意，当年包菡的爷爷就是因为多管闲事非要替别人送情书才追到了包菡的奶奶，而包菡的奶奶也是因为多管闲事非要给邻居小姐妹试吃助生偏方才有了包菡的爸爸。
因此，包家上下坚信不疑地认为“乐于助人”乃是生命之根本，遂正式将其立为祖训，此后代代沿袭。
所以此时这个如此大好的解救苍生的机会，包菡怎能错过？于是，她三下五除二，稍作装扮，掏出书包里的一卷卫生纸就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男厕所。
“喂，兄弟，是你吗？”包菡怕吓到里面的人，于是便粗着嗓子敲了敲第三个坑位的门，而后低下头，闭着眼把纸从缝隙塞了进去。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惊讶无比的质疑：“不是吧，这也行，还真有人看到。”
包菡觉得这里面的人八成是像自己一样脑子有问题，难道他发出求救消息是希望不要有人看到，然后自己猫在厕所等待风干成化石不成？
坑位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来，“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包菡打量着此人，眉目凌厉，棱角分明，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一尘不染的棉白衬衫，斯文的黑框眼镜搭配着浅蓝色领带，看上去十分干练。
“你你……你不是那个著名的猎头公司的CEO，叫什么来着，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吴天下—”
包菡虎躯一震，惊讶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这一喊不要紧，如厕的男人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射了过来。吴天下又气又急，一把攥起她的手就往外跑：“你不喊没人当你是哑巴。”
吴天下拉着包菡一路狂奔至无人处，这事可千万不能成为民间茶余饭后的八卦，所以如何让眼前这个看起来超爱声张的女孩子闭嘴，是重中之重。吴天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包菡，目光最后落在她怀里抱着的简历上，剑眉一挑，嗯，有了。
“你明日来公司上班吧，做实习猎头顾问。小姑娘，得了好处，可要守好你的嘴哦。”
吴天下意味深长地眨眨眼，话虽听起来十分客气，却依然不难听出大BOSS（老板）话尾含有的“威胁”之意。
“没问题，吴总。”包菡先是一愣，随后忙不迭地点头，“啪”地给吴天下敬了个礼。此时此刻，她真是无比感谢妹妹出门前递给自己的那卷卫生纸。
“拿着吧，啥事都有个万一，有备无患。”
包多多说得还真是在理，啥事都有个万一，万一自己拿一卷卫生纸就换了一份工作呢。人生无常，万事皆有其发生的可能性，哪怕概率只是0.001%。
包菡深信不疑。
“抽吧。”
年会男主持人贱兮兮地对着包菡龇牙一笑，满脸的幸灾乐祸都快溢出来了。
现在按照规则，包菡要抽取惩罚措施。那些嫉妒包菡的同事昨天夜里想尽了招数来折磨她，因为大家知道，论智商，只要包菡参赛，那战无不败，攻必不克，这最后一名，非包菡莫属。
包菡把手伸进抽卡箱里，迟疑地划拉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两指一合，夹了一张卡片上来。
“恭喜包菡，她抽中的是—”男主持人微微斜视了下卡片，随后很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坝田实业的case（项目），目标候选人—郑氏集团的首席运营官顾凌域。”
包菡：“……”
站在一旁观看的吴天下安慰似的拍了拍包菡的肩膀，虽然看着她一副蠢萌的样子就想发笑，却还要摆出一副知心上司的模样：“其实这个case也不难，就是让你和顾凌域建立一下联系，据说他还没有女朋友，以后你和他发展一下更深层次的关系也不是不可以。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可以了。”
正常发挥就可以……
此时此刻，包菡的内心被戳成了无数个洞洞，冒着凉风，声音几乎带了哭腔：“老板，你确定不是在变相辞退我吗？”
“怎么会！”吴天下朝着她眨眨眼，笑道，“去吧，愿你此去一行，放飞自己，归来仍是少年。”
归来是不是少年，包菡不知道，但她知道不远的未来，自己大概又要抱着简历，找其他蹲厕所没纸的老总碰碰运气了。
因为顾凌域的案子，于三个月之前接手，素有“魔鬼的邀约”之称。
从坝田实业将这个case交给天下顾问起，就没有哪个猎头能成功地见过一次顾凌域。传说中的顾凌域属于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的男神级别人物，该人头脑聪明、行动力爆表，和包菡不同的一点是，顾凌域非常不喜欢多管闲事，主张不求他人，别人也别来麻烦自己，所以他不是在丰富自己的能力，就是在丰富自己能力的路上，如此优秀的人，没有哪家公司不想挖他来自家的。但是，顾凌域拒绝了所有猎头的邀约，只留下了一句话：“如果想跳槽，我会自己跳，不需要你们来给我铺路。”
因此，顾凌域被猎头业界称之为“魔鬼”。魔鬼的脸蛋，魔鬼的身材，魔鬼的脾气。而如今，现在这个邀约魔鬼的机会，竟然落在毫无猎头经验的新晋小白包菡的头上。
“那啥，我想换一个，可以吗？”包菡扑过去抱住抽卡箱。
“不可以。”一群同事无情地将包菡的躯体拖走，抱着抽卡箱就逃之夭夭了。
年会结束后，包菡耷拉着脑袋回到工位上，她拿起纸巾擦了擦顾凌域案的资料夹上的土，倒吸了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半个小时后，包菡合上了文件夹，面无表情地走到咖啡机面前，喝了一杯又一杯。路过的同事看着包菡面前攥成一团的一排纸杯，哆嗦着拿了一个新的递给她，小心问道：“小包，你看这杯……还用不用给你满上？”
包菡觉得心里太苦了，比八杯咖啡下肚还苦。这顾凌域哪里是难猎啊，他根本就是无处下手，猎无可猎好吗？要想作为一个猎头去接近这位顾总是完全不可能的。自己数个同事都已经死在了郑氏集团门口保安的凶神恶煞下了，自己这么娇小、这么柔弱，怕是还没靠近郑氏企业的大门，就已经被踢飞出来了。
要想通过电话的方式和顾凌域联系上也不现实。顾凌域为人谨慎，从不在陌生而毫无关系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他主动联系别人，别人才有机会和他通上一个电话。像自己这种猎场上的新晋小白，就算是误打误撞将电话接进了他的办公室，也肯定在三句之内就泄露了身份。比如—
“你是猎头吧。”电话那头，是危险而诱惑的低笑。
“怎么会呢，顾总，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天下顾问的猎头。”
“啪！”
包菡悔恨万分地打在自己的嘴唇上，泪流满面：“叫你多嘴。”
包菡决定了，要放弃一切墨守成规的行业经验。自己要另辟蹊径，走别人不敢走之路，才能收获别人所不能收获之成功。
“姐，你真的决定要靠这种方式来拿下这个case吗？”包多多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着自己的小说，余光看到自己的姐姐包菡正在翻腾着衣柜里压箱底的面试专用职业装。
“嗯，只能这样了，敢于创新，才有成功的可能。”包菡穿上职业装，然后用力地推了推自己的肚子，半个月的时间竟然胖了这么多，真是不可思议。
“可姐你不觉得这方法有点……小小的刺激吗？”包多多笑眯眯地看着包菡，看得出来自己智商一直不在线的姐姐这次终于在线了一回。
“刺激，没看你姐现在呼吸都困难了。”
包多多转过身，竖起食指摇了摇：“不，姐，你那是裙子勒的。”
“写你的小说，别说话。”包菡瞪了包多多一眼，回身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闪烁着的“郑氏集团最新招聘计划”，包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她可算是把压箱底的干劲都拿出来了，就为了能靠近顾凌域。
“职位：郑氏集团首席运营官COO助理，年龄22～28周岁，学历本科及以上。”
包菡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食指，在键盘上的Enter键上犹豫了很久，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啪”的一声按了下去。
“简历已发送，请静候消息，感谢您关注郑氏集团。”
屏幕依旧闪烁，刚才按下键盘的女孩此刻却是绝望地往后一躺，朝着身后带着哭腔地喊道：“包多多，发出去的简历还能撤回吗？我好像后悔了怎么办……”
包多多才懒得回答她。包菡盯着电脑出神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了面前的键盘上。
（二）专属改造方案
上午八点三十分，郑氏集团市场运营部，第一会议室。
长桌尽头的男人洁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着，深邃有神的眼，削薄轻抿的唇，和此时此刻在他身上散发的清冷气质搭配在一起之后，整个人犹如一件巧夺天工的作品。
“Karry，助理招聘的事儿和人力资源部对接好了吗？”男人抬起双眸，淡淡道。
“顾总，昨日已经将招聘信息都公布在我司官网了，目前已经收到五十余份简历，通过HR的初步筛选，共计十个符合您的要求，我已经将他们的简历放在了您的办公桌上。”
“好。”顾凌域话语简练，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浪费他的时间，“开会。”
哗啦啦翻开文件的声音响起，早会开始，一切都好像和往常一样。
然而就是这个此时此刻浑身散发着禁欲男神气息的顾凌域，在三天前的这个时间里，正陷在一场“被暗恋风波”里无法自拔。
“顾总，你要是不给我升职，我就跳槽去竞对公司。”
陪了顾凌域三年的助理小吴忽然倒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着顾凌域的胳膊不撒手。
顾凌域一声轻笑，无情地拔出了自己的胳膊：“去吧，不拦着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好歹我陪了你三年啊，你加班我陪着你加班，你开会我陪着你开会，你应酬我陪着你应酬，你睡觉我—”
众人：“嗯？”
小吴戳手指：“我我……我就回自己的屋睡觉。”
小吴一双泪眼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凌域：“顾总，我喜欢你好久了，你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你看你今年生日我送给你的礼物，都是我亲手做的捕梦网，就是怕你晚上做噩梦呢。不给我升职也行，那你把我升到顾夫人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顾凌域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之后忽然挑眉，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本来我不做梦的，自从你把你的照片贴在捕梦网里，倒是好几日睡不安稳了……”
小吴：“……”
见此计不成，小吴思虑百般，索性咬牙，拿出撒手锏：“顾总，我昨天夜里看到伯母和当红鲜肉明星在饭店……”
撒手锏果然好使，顾凌域眉间染上微怒，眼里瞬间腾起罕见的波澜。
“下午去人力资源部办手续，二部运营主管。”
小吴跟了顾凌域三年，她比谁都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他的软肋就在他那个离异多年、年过四十却偏偏钟爱鲜肉明星的潮妈身上。
小吴高兴，刚想扑上去给顾凌域一个熊抱，却没想到自己忽然被一个庞大的身躯给猛地撞开。
“哎哟，谁撞我？”
是运营一部的王大胖。
王大胖扭动着肥硕的身躯一把抱住顾凌域的胳膊：“顾哥，我也要。你要是不给我升职，我就跳槽去竞对公司。”
顾凌域叹了口气：“滚。”
王大胖迷茫地站在人群中，一脸哭相：“这小吴说咋就好使，我咋就不行呢？”
大胖很可怜，顾凌域也很可怜。
自从小吴升职离开以后，大小琐事都要自己处理，顾凌域忙得脑袋发晕，所以他立刻下了命令赶紧再招一个助理上来。
十张简历阅览完毕，顾凌域挑出了四份，决定亲自面试。
第一个，海外归来的硕士高才生，肤白貌美大长腿，面试刚开始就爬上了顾凌域的桌子。顾凌域拼了命才护住了自己的衬衫纽扣，叫保安进来，将其拖走。
第二个，国内知名高校女博士后，肥厚的啤酒瓶底眼镜挂在小小的眼睛上，顾凌域提醒了她数次：“我在这里。”但依然还是阻挡不了她对着墙角衣架做自我介绍的勇气。
第三个，没错，就像往常笑话里说的那样，第三个她居然临场拉稀了。错过了面试的时间，被时间观念极强的顾凌域当场否定，赶了出去。
第四个，顾凌域看了半天以为没人，便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提高了嗓音：“包菡，谁是包菡？”
包菡咬了咬牙，站起身来，挺直了腰背：“顾总，我在这里！”
顾凌域挑眉看着刚才只是蹲下系鞋带就已经完全消失在桌子下面的包菡，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抱歉。”
果然目中无人。这是包菡对顾凌域的第一个评价。
“自我介绍。”
果然言简意赅。这是包菡对顾凌域做的第二个评价。
……
“就是你了。”
面试结束，他利落果断的样子真帅，这是包菡对顾凌域做的第三个评价。
包菡不想承认自己之所以能够面试得上顾凌域的助理是因为自己的对手实在是弱爆了，她觉得一定是自己那天自信款款的表现一举抓住了顾凌域的小心脏，所以今天自己才能顺利来到郑氏集团，签订COO（首席运营官）助理职位的试用期协议。
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子的。
包菡跟着顾凌域的第一天就漏洞百出。当她第三次算错数据的时候，顾凌域把她带到了办公室，随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顾凌域清冷的眼神锁定包菡，步步逼近。包菡咽了口口水，双手倒扣在桌子上，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顾总……”
顾凌域再靠近，双手分开撑在桌上，将包菡圈在其中：“我觉得你不太正常。”
包菡的脸色白里透着红：“哪里、哪里不正常？”
顾凌域眯长双眼，对着她上下打量，随后一声略带慵懒的轻哼：“假的。”
这番话如雷鸣般在包菡耳边炸响，她倒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胸前，耳朵上瞬间腾起红晕：“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的是假的了，如假包换的好吗？”
顾凌域一怔，眼神里满是绝望：“我是说你学历造假！”
顾凌域松开手，转身坐回老板椅上，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头。他早就看出来这个姑娘身份不正常了，只是没想到她连脑袋也不正常。
得知自己想歪了，包菡的脸更红了：“我不是假学历，我是真的，顾总。”
顾凌域无语道：“真的怎么会连基础数据分析都做不好。”
包菡认真比画：“我大学高数老师请假生孩子去了，所以我的高数是社会学老师教的。”
顾凌域喝下去的茶差点没吐出来。他强装镇定，又咽了回去。
放走了一脸忐忑的包菡，顾凌域拿起了电话。
“人力资源部吗，问一下上次闹肚子迟到的那个女孩，她找到工作了没有？”
“好的，顾总。”
半分钟后。
“顾总，不好意思，那个女孩已经找到工作了。”
“哪家？”
“一家大型制药厂，专门从事止泻类产品的研发和生产销售。据说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
“……”
顾凌域忍着眉毛的跳动挂断了电话，整个人往后一靠，倦怠的眼神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往外望去。他需要冷静一下。
当他看到玻璃窗外因为把材料送错了部门而急得上蹿下跳的包菡时，顾凌域把转椅调整了个角度，决定还是换个方向冷静一下。
“包菡，顾总叫你。”
行政部的小夏一张八卦无比的大脸忽然出现在包菡的眼前，她刚才去给顾总送文件的时候，顾总正自己站在窗前，烦躁地扯着自己的衣领，微微外泄的脖颈，稍有泛红的耳畔，好一幅美男忧郁图。
“把包菡给我叫进来，我有事儿找她。”
“好好好，是是是！”
小夏从空气中似乎嗅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息，于是她撒丫子跑出来，迅速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包菡。
“好好把握机会哦。”小夏拍拍包菡的肩膀。
“什么机会？”包菡不解。
“你说呢？”小夏笑眯眯地捏了一下包菡的屁股。
包菡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不是吧，难道他、他……他真的喜欢潜规……”
包菡捂住嘴巴，还没来得及把那个词说出来，就已经被小夏一把推进了办公室。身后淡漠的男音传过来，包菡转过身，发现顾凌域果然半露着酥颈，衬衫的领口在脖间凌乱地敞开着，眼中神色，意蕴未明。
包菡深深地咽了一口口水，也不知道这潜规则都需要注意些啥，自己初来乍到的，还真有些小紧张呢。
顾凌域看着包菡傻站在那里，微微皱眉，一只手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过来。”
包菡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怯生生地问：“顾总，你……叫我？”
“嗯。”顾凌域低下头翻着手中的文件，冷淡地哼了一声。
一阵尴尬的沉默……
随后，顾凌域从一堆文件夹中抽出其中一个丢到了包菡的面前。包菡一把接住，翻开扉页，两个大字出现在她的面前：方案。
包菡屏气凝神，一脸吃惊：“不是吧，这也有方案？”
果然是大集团，连这种事都要设计个方案来完成吗？
“不然呢？”顾凌域往老板椅上一靠，单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这可是自己浪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写出来的方案，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竟然焦躁地在这个白痴身上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包菡红着脸一脸害羞地翻开第二页：
“低级助理的改造方案。”
包菡黑着脸合上文件夹：“你……你说谁是低级助理？”
包菡觉得自己的自尊心简直受到了重创！这个顾凌域不潜规则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拿出什么低级助理的改造方案之类的东西来羞辱自己，简直是士可杀不可辱！
等等，自己期待的重点好像有点不对？哎呀，管他呢，夺回面子再说。
“说你。”顾凌域挑起眉梢，眼神犀利地盯着她，口气不容置疑，“有问题？”
“没问题，此方案严谨可行，毫无废话，句句在理，谢顾总！”
包菡忽然想起来，今天出门出得太急，骨气给落家里了，没带出来，真不怪自己。
“嗯。”顾凌域整理好自己的领口，站起身来穿好西装外套，将车钥匙丢给包菡，“走吧。”
包菡一愣：“去哪儿？”
顾凌域皱起眉头，夺过她手中的文件一指：“你刚不是说句句在理吗？第一句你都没看到？把你身上这身运动装给我换掉，陪我去参加一场商会。”
包菡低头望去，改造方案上白纸黑字地写着：“第一步：愚蠢的服装。”
包菡咬咬牙，决定反驳一下：“顾总，服装不能愚蠢。”
顾凌域紧了紧衬衫的袖口，头都没抬：“衣服蠢不蠢我不知道，人蠢就行了。”
包菡一阵内伤。
包菡换好衣服乖乖跟在顾凌域的身后，出门，上车。
顾凌域惬意地往后座上一躺，淡淡的嗓音听不出一丝情绪：“会议地址在凤凰路十七号，盛世豪园酒店。我累了，要休息，路上闭嘴。”
“好的，顾总。”
“启动。”
“……”
“松刹车。”
“……”
“踩油门。”
“……”
“下车。”顾凌域忍无可忍，下车打开主驾驶的门，一手扶着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包菡，“我是你的免费驾校教练吗？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包菡张牙舞爪地指着自己的嘴巴，“咿咿呀呀”地比画着，一双大眼里满是委屈：难道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顾凌域真是快疯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和这个奇怪的女人纠葛在一起的？
包菡被顾凌域塞进副驾驶座，顾凌域将帕拉梅拉启动，车飞速地冲了出去，包菡满眼泪花地拽着一旁的车门把手，此时此刻她很想叫出来啊—顾总你这么开车，是要参加赛车的吗？如果不是，能慢点吗？脸都快甩变形了啦。
可是包菡不能说话，因为顾凌域还没有解除她的闭嘴。她要听话，谁让她是一个披着助理外皮的小猎头呢？
职场如战场，伪装不易，且行且珍惜。
（三）惊心动魄的商会
盛世豪园酒店，地中海会议厅。
包菡绝望地看着大厅门口落地镜里的人，那被狂风吹乱的头发，那散发着异域名模般的独特气质的自己，这一切都怪顾凌域，没事儿干吗把车开得那么快啊！他这么牛，以后理发店的托尼老师岂不是要失业了？
包菡手忙脚乱地扒拉着自己被风吹到奓毛的头发，哭唧唧地跟在顾凌域身后。刚才的这一场飞车体验让包菡惊魂未定，她需要尽快地稳定下来，收集一下自己四散的“魂魄”。
“哎呀，顾总来啦！”
“这不是郑氏的顾总嘛，久仰久仰。”
“顾总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那天酒席上给你递名片的……”
“你们！”包菡还没来得及让自己镇定下来，没想到整个人就已经被蜂拥而上的一群参会者给挤出了顾凌域的身边。包菡根本来不及顾及自己快要被踩烂了的脚，她扒拉着人群就往回冲。
包菡的“魂儿”还在顾凌域那儿，这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万不能离开顾凌域的身边啊，关键是谁知道会不会有哪家猎头公司的小贱人也混了进来，光是想想就很刺激了，不行，这太危险了！
“顾—”包菡凄惨卓绝的喊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忽然就被一个十分宽阔的身躯给顶了出去。
“顾宝宝，我想死你啦！”万世集团的董事长千金万媛媛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就要往前挤，没想到裙子却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喂，你撞到我了。”
“谁，是谁在说话？”万媛媛惊恐地看着身边的人，可发现他们居然没一个人张嘴！难道闹鬼了吗，自己刚刚明明听到一个幽怨的女子在哭诉啊。天啊，简直太吓人了。
“是我。”包菡愤怒地从人群里爬坐起，扯了扯她的裙子。
万媛媛捂着嘴巴低头看去，而后迅速换上了一副抱歉万分的脸：“不好意思啊，小不点，我没看到你。话说你这……也太矮了。”
包菡的心里怒火快燃烧到喉咙了，要不是这万媛媛身高一米九，体重二百二，她肯定要一拳揍上去了。
“来来来，小不点，我来扶你起来。”万媛媛十分抱歉地伸出手，刚想拉包菡起来，没想到另一双手也伸了过去，那双手纤瘦修长，骨节分明，手的主人随之而来的声音温柔且磁性，像是重力的吸引。
“我来—”
是顾凌域，这把嗓音，是他独有的标记。
今天出门的时候顾凌域要求得太急，包菡完全没有准备出像样的衣服，好在储物柜里有一间包多多前几日参加旗袍大赛的旗袍，昨日才刚干洗完，包菡便顺路替她拿了回来。
包菡很少穿旗袍。身上的这件稍微有些紧，高高的衣领正好遮到脖子，没有饰品的点缀，倒也有几分清秀之意。她并不是没有身材，而是平日里穿运动装穿得久了，如今前凸后翘地坐在那里，惹来不少男士的目光涟漪。
顾凌域一张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俯身将包菡拽起来，绅士地帮她轻拂了下旗袍上的灰尘。
“原来你在这里，下次别跑这么远了，就待在我身边。”
包菡傻傻地站在他身后，一时间竟然连谢谢都忘记说了。
围观的众人一声惊呼，窃窃私语的声音迅速传播开来：“这是谁啊？难道是顾总的……”
“不好意思各位，这是我的新任助理，第一次来，可能对路不熟悉。还有……”顾凌域眯长双眼，似笑非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她有名字，叫包菡。”
顾凌域对着众人礼貌一笑，随后一把扯过包菡的手就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看着这样霸气的顾凌域，包菡满眼桃花，心里满是感动：“谢谢老板解围。”
顾凌域没有理她，到了座位上才松开了包菡的手。他随手松了松领带，略带嫌弃的清冷嗓音再次响起：“别想太多，我只是不想让你再丢人现眼。”
包菡一颗粉粉的小心心顿时摔成了粉碎，真是总裁的体贴能算数，母猪都能上树。
包菡气吼吼地盯着顾凌域，不能用眼神杀死你，那我就在心里把你的罪行都记在小本本上：“某位顾总冷漠又毒舌，负分！”
懒得理会包菡气鼓鼓的样子，顾凌域往后一靠，在会议开始的前夕决定闭上眼睛，稍作休息。可没想到，闭上眼睛看到的竟然还是包菡气鼓鼓的样子。
顾凌域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真是好烦……
整场会议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
在这两个小时里，顾凌域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他三次扶住了包菡困到摇摇欲坠的身体，两次帮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钢笔，还有一次她直接一头扎在了他的胳膊上，醒来的那一刻，他的高定西装外套上还留下了一些可疑的液体。
散会的那一刻，包菡举着文件夹跟在顾凌域的身后，惆怅地哀求：“老板，我错了。”
“不，是我错了。是我痴心妄想，非要改造你。”顾凌域“啪”的一声开启了帕拉梅拉的车门，回头淡淡地看了包菡一眼，“你被解雇了。”
“什么？”包菡一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故事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女主还没有成功打入男主的生活圈内部，怎么能现在就结束啊？
“不要啊！老板，我虽然能力不高，但是我爱学习，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够好好表现的，我……”
“包菡！”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包菡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这就是自己客户坝田实业的对接人张齐的声音啊，此时这个声音出现在这个地方，简直是一记惊雷，瞬间在她的心里炸裂。
老天爷啊，你何苦对我这个小猎头赶尽杀绝。
包菡绝望地转过身来，努力地朝着张齐挤眉弄眼。
张齐看看包菡，又看看顾凌域，一脸欢天喜地地蹦过来：“我的天啊，看看我的朋友！大家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为何包菡你却如此优秀？你居然这么快就把顾总拿下了？”
包菡：“……”
顾凌域清冷的视线扫过来，盯着包菡的脸。
包菡被顾凌域的眼神盯得浑身都快麻掉了，她哭丧着脸，手忙脚乱地继续对着张齐挤眉弄眼。
张齐全然不懂包菡的求救信息，一脸关怀：“包菡你眨什么眼啊，是眼睛不舒服吗？要不要哥哥现在就去给你买药，包上药哦……”
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吗！包菡彻底泄气。
顾凌域低头松了松自己的领带，随后微微抬眼，嘴角扬起一抹看不懂的笑容，看着包菡：“介绍一下？”
包菡倒吸了一口气，咬咬牙，闭上眼睛再睁开的瞬间换上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她怒气冲冲地一把扯过张齐，十分粗鲁地往顾凌域面前一推。张齐啊张齐，既然互为战友，那现在借你名誉一用，你应该是没有意见的吧？
“顾总，这是我的前男友！”
“前……”
张齐惊悚地张大嘴巴，脚下却被包菡用力一踩，张齐痛苦地闭上了嘴。
“对，一个月前他因为爱上了别的女人，所以抛弃了我，我说过一定要找个比他好的人，现在我找到了，张齐你看到了吗？这位顾总就是，所以，可以请你以后不要来烦我了好吗？”
包菡撒了个谎，事儿是真事儿，只不过眼前的人不是陈淮那个渣男罢了。
“我……”
张齐委屈万分地又要张嘴，包菡又是一脚，并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伪装，伪装啊。”
张齐先是一愣，随后瞬间心领神会。他明白了，包菡这是打入了敌人内部，真刺激！
都是职场老油条了，变个脸可不算什么大事。张齐冲着包菡悄一眨眼，随后瞬间换上一副渣气冲天的厌恶表情：“好啊，包菡，你这个贱女人，果然傍上了顾总，怪不得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老实，你这种女人啊，被甩了就是活该。”
说罢，张齐嫌弃地用力一推，暖男渣男随意切换。
包菡一个没站稳，正要跌倒的瞬间被皱着眉梢的顾凌域一把扶住。顾凌域回头看了张齐一眼，如墨的眸底泛起清冽的光。
顾凌域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把包菡扶到了副驾驶座上，两个人离得很近，包菡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顾凌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头，淡淡道：“没有下次了。”
张齐佯装不解：“什么没有下次？要我说，顾总你得看好这个女人，别轻易被她骗了。”
顾凌域头都没抬，只身走到主驾驶的位置上。他抬眸看向副驾驶车窗外的张齐，神色里的清冷和不可靠近，惹得张齐顿时打了一个寒战。
“没有下次，是说—在我面前，你再动她。”
顾凌域冰凉的嗓音，轻轻脱口。
“你！”张齐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凌域。顾凌域深踩油门，车霎时离去。
“不好，入戏太深。”张齐捂住嘴巴摇了摇头，平定了一下还在气到起伏的胸腔，随后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完了，包菡不会也入戏太深吧，你可别忘了你是一个猎头顾问啊，顾大嫂什么的，不适合你啊，包菡。”
张齐看着包菡消失的方向，想着未来成单的概率，内心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此时此刻的帕拉梅拉上，一对男女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气氛。
包菡深吸一口气，决定率先打破这场尴尬：“那个，顾总咱们这是去哪儿……”
顾凌域单手把着方向盘，余光扫了身旁的包菡一眼：“公司。”
“可是我刚才被你解雇了……”
“那就再签一次协议。”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你失恋了，就别再失业了。”
“可是顾总不是最讨厌管别人闲事。”
“多嘴的人死得早。”
“是。”
包菡做了一个用胶条封住自己嘴巴的动作，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认真地看着前方。刚才顾凌域的那句话仿佛还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地点燃了她内心的小火苗，直烧到她的耳尖脸上。
“没有下次，是说—在我面前，你再动她。”
包菡觉得在那一刻她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停止跳动了，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里痒痒升起，随后炸成气泡，全身都酥掉了。
包菡感觉有点奇怪，不是都说魔鬼冷酷无情吗，可为什么此时此刻自己坐在他的身边，却觉得周身发热、悸动难安呢？
“哪里好？”
顾凌域前言不搭后语的突然发问瞬间将愣神的包菡给拽了回来，包菡瞪着眼睛，张了张嘴：“啊？”
顾凌域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耐心地解释：“刚才，你说找到了更好的。哪里好？”
包菡的脑回路本来就慢，在这等刺激下就转得更慢了。她绞尽脑汁地分析顾总的言外之意，最后她终于发现—这位顾总的问句完全没有言外之意，就是单纯地想让自己夸夸他？
包菡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了顾凌域一番，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说：“人帅……”
“还有呢。”
“活好……哦，不是，是工作能力出色……”
“还有呢。”
“超有钱……”
“还有呢。”
“顾总，你能再开快点吗？”包菡欲哭无泪地看着顾凌域，近乎求饶的小表情在此刻分外尤怜。
“为什么？”顾凌域意犹未尽地瞥向他，脚下却依照她的要求，加了油门。
“因为再不到站，我快没词了啊……”要连续不断地夸赞一个人一个小时，真是一个力气活儿啊。哪怕对方是男神也不行啊！
包菡垂头丧气地靠在椅背上，可身旁的顾凌域却看上去仿佛一脸的春风得意，难得地心情大好。
（四）马场之争
郑氏集团，行政前台。
包菡抱着一堆文件悄悄地路过，耳朵却细细地听着前台小姐姐接到的那个电话，作为一名专业的猎头顾问，她有一种预感，电话那头甜腻腻的嗓音绝对来自同行的某位冤家。
“包菡，有人找顾总哦。”前台小姐姐笑着将电话递给包菡。
“谁？”包菡心里的小人顿时都拿起了刀枪棍棒，做好了一级战斗准备。
“对方说她是前天和顾总一起参加商会的苏总监，因为丢失了顾总的名片，联系不上顾总了，所以想和顾总见一面，有些事情需要详谈……”
“就说顾总不在！”包菡急吼吼地扑向前台，挤眉弄眼地给前台小姐姐使眼色。这是猎头的标准话术啊，居然有小贱人要和自己争夺顾凌域了，不行，要全力击退她！
“那要怎么说啊？”前台小姐姐皱着眉头看着包菡。
“就说顾总今天拉肚子了，没来。”
“你说谁拉肚子？”
才说了某人的坏话，身后清冷的嗓音就响起。包菡脖子一梗，绝望地泪流满面。又不是写小说，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凑巧啊！
“顾总……”
“一会儿我要去陪一个客户，包菡你收拾下，陪我一起去。”顾凌域冷冷地瞥了包菡一眼，“城郊唐驰马场。”
包菡倒吸一口气，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顾总我不会骑马！我晕马啊！”
顾凌域挑了挑眉毛：“哦？既然你去不了，那我就换别人好了，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哦，就那个什么苏总监，叫她来—”
包菡扔了文件飞扑过去，一把抱住顾凌域的胳膊：“选我选我，性感助理现场陪骑，保证您绝不后悔！”
顾凌域：“……”
唐驰马场。
“这个呢？”顾凌域皱着眉将第五匹马送到包菡的面前。
包菡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有气无力地摆手：“不行了，不行了，我又要去吐……”
一旁唐氏集团的陈总看着总有些内伤：“包小姐，请问我家马场的马真的丑到让你都这副样子吗？”
包菡万分抱歉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不是的，陈总，是我晕马啊！”
见过晕车的，见过晕船的，可谁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晕马的啊！
顾凌域这下相信她了，她没撒谎，她真的晕马。
没办法，为了照顾已经吐到脸色苍白的包菡，顾凌域免去了她陪着骑马的任务，安排她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着马场的马术师带着他，一圈又一圈地驰骋。
包菡坐在小板凳上，心惊肉跳地看着顾凌域在马术师的指导下做着各种危险的动作，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马裤和马靴穿在身材颀长的顾凌域身上竟然莫名地好看。不信你看，那女马术师在指导顾凌域的时候，手都快摸到他的脸蛋上去了。
等等，女马术师？
刚才陈总有事儿离开的时候，说的难道不是要给顾凌域安排一位最优秀的马术师大哥吗？
所以，现在眼前那个一脸风骚妩媚、长发在头盔下迎风飘摇的女人到底是谁？
包菡看着顾凌域下了马来，竟然和那女人有说有笑地一起走进了休息室，她扔了板凳赶紧悄悄地跟上去，躲在门外，开始了自己的秘密窃听行动。
“顾总，实不相瞒，我不是马术师，我的真实身份是猎头顾问，我叫苏皖。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您相识，但是想要见您一面，真是太难了。”
娉婷袅娜的背影在门缝里扭动，那把嗓音甜腻且动人。包菡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个声音不就是早上电话里的那个“苏小贱人”吗！
顾凌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竟然意外地没有生气，轻声道：“马术不错。”
“谢谢顾总夸奖。”苏皖点头，彬彬有礼。
“既然顾总现在就在我的眼前，我应该比其他猎头，还是有优势的吧。那我就不多耽误您的时间，直说了。”
优势你个大头鬼啊，你前辈我早就来了。包菡气吼吼地贴近门缝，扒着门缝继续偷听。
“您所在的郑氏集团表面上看来是风平浪静。但您应该知道，郑氏集团是家族企业，股东郑方和为人狡诈、心思诡异，您在郑氏集团任劳任怨多年，他却一直莫名其妙地给您设置各种障碍。我相信您在郑氏，绝不快乐。”
“然后呢？”顾凌域眯着眼睛，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心想既然她知道这么多，那就给她一个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说不定，还能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的客户是现在A市最有潜力的互联网企业之一，即便市值现在不如郑氏，但未来的发展依然大有可期。郑氏集团内部钩心斗角，郑方和有个女儿，您应该听过吧。将来她必定要子承父业，但她在国外私生活极其混乱，学业荒废。据说，最新交的男友还涉嫌犯罪，总之，这样的一个人将来接管了郑氏，您在这里，又能有什么前途？”
果然，有趣的事情，来了。
顾凌域睁开眼看向苏皖，平静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意蕴未名的情绪。
“所以啊，顾总你看，如果你来了我的客户这里，我……哎哟！”苏皖话还没说完，人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撞了出去。
顾凌域抬头一看，地上有一团圆滚滚的东西蜷缩在那里，看上去很是眼熟。
“哎哟，疼死我了。”
是包菡。刚才包菡听得心急，那苏皖的声音又越来越小，包菡一个不小心就扑开了大门，一头栽了进来。
完了，我的面子。完了，我的自尊。完了，我以后还怎么在猎头界混？包菡内心满是绝望，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思索了片刻，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有了！
包菡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灰，一个鲤鱼打挺地蹦起来，挥动着小拳头就朝着苏皖奔去：“好哇，你个小贱人，居然背地里勾引我家老板。我家老板是爱公司爱事业的好好青年，岂是你这种妖女能够左右得了军心的。作为我家老板贴身助理的我，今天就替他肃清道路上的小野花。来吧，来场女人之间的斗争，你就说你怕不怕？”
顾凌域：“……”
苏皖：“……”
一阵诡异且尴尬的沉默，包菡哀伤地看着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拳头，满腹绝望：你们好歹回个话啊，我这胳膊快要酸得坚持不住了。
“好啊。”苏皖甜甜一笑。
包菡如释重负，迅速放下了自己的拳头，拉着苏皖的袖口，怒气冲冲地就来到了马场。
“你有晕马症，别闹了。下来。”眼看比赛开始，顾凌域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一边呕吐一边还努力倒腾着小腿往马上爬的包菡。他的话很轻，淡淡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关系。呕—我会努力的。呕—顾总你千万不能让那个小贱人给拐跑了，猎头啊，没一个好东西。呕—”
包菡觉得自己现在勇敢得像巾帼英雄一样，视死如归的情绪在小小的身体里发酵变大。先不提如果顾凌域被别的猎头猎走了，自己得损失一大笔奖金，就单单说女人之间的面子问题，在此刻那也是绝对……绝对比不上奖金没了痛心的！
所以为了人民币，拼啊！
包菡闭上双眼，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随后夹紧马肚，马儿离弦而去。
“救命啊，我后悔了啊，这马怎么这么皮啊！吓死人了啊！”
马儿才刚刚跑出去，马背上的包菡就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她不知所措地趴在马背上，绝望地寻找着顾凌域的方向。自己只是一个可怜的小猎头啊，难道这就要命丧马场了吗？
骑马绝非儿戏，顾凌域看着包菡的状态不对，心里顿时一惊。顾凌域脸色一沉，扯过身旁的马儿就朝着包菡的方向急奔而去。
包菡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人又因为惊慌而吓到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看到顾凌域策马奔向自己的那一刻，她一时心急松开了手中的缰绳，无助地朝着他伸出了手，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十分错误的举动。
危险在一瞬间发生，包菡摇摇晃晃从马背上跌落。千钧一发之际，包菡看到顾凌域从马上跃下，伸出双手，朝着自己奔跑过来。
包菡闭上双眼，她在心里忧伤地想，不知道顾凌域上学的时候，百米冲刺怎么样啊？自己这条小命，这回可算是全靠他了……
“嘭—”
一声闷响，是顾凌域后脑勺着地的声音。
包菡窝在顾凌域的怀里，看着他因为头疼而龇牙咧嘴的小脸。到底是怎样的五官在如此狰狞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好看呢？老天爷啊，真是太不公平了，这顾凌域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居然百米速度也是如此之棒。唔，这回死不了呢，小猎头又要满血复活啦……
顾凌域看着压在自己身上还一脸惬意的包菡，他怒火燃烧，忍了又忍，终于再也忍不住：“包菡—你、该、减、肥、了！”
说完，顾凌域好看的双眼一闭，登时便晕了过去。
（五）“姐妹”情深
A市中心医院，急诊室。
顾凌域受伤了，包菡从马背上坠落的那一刻将他压在了身下。在马场的休息室休息了片刻后，顾凌域缓缓醒来，人还没完全清醒，就被包菡生拉硬拽来到了医院。急诊室的医生推了推眼镜，瞥了顾凌域的检查单一眼，随后大笔一挥：“轻微脑震荡，住院观察。”
病房门虚掩，包菡坐在凳子上给顾凌域削着苹果。
顾凌域黑着一张脸，将需要待办的文件差人全部拿到了医院里，并把责任全部归咎到了包菡的头上：“你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扣除。”
包菡正在削苹果皮的手一滞，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为什么？”
顾凌域头都没抬，冷哼一声：“强迫我来医院，浪费我的时间，耽误公司的运转。怎么样，这个理由够大吗？”
包菡一脸不可置信，资本家啊资本家，剥削的本质要不要这么明显？
包菡愤愤地拿起水果刀照着刚刚削好的苹果就是一顿猛扎，随后一脸怒气地将千疮百孔的苹果往顾凌域的嘴里粗鲁地一塞：“给，吃吧！早晚我们这种小职员的心都要被你们这种大BOSS给戳成这样，冷酷无情，惹人讨厌！”
包菡怒气冲冲地拍拍屁股就走了，只留下还在开开合合的门和一脸诧异的、嘴里被塞了个苹果的顾凌域。
这丫头，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了？真是自己平时给她惯坏了，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顾凌域拿出口中的苹果，愤愤地啃了几口，然而苹果被包菡扎得洞洞太多，他盯着那些洞洞，脑海里又闪现出包菡拿着那把闪闪发光的水果刀的模样。
一股阴森的寒风自背后袭来。
顾凌域忽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一哆嗦，赶紧把剩下的苹果放在了桌子上，稍加思索，又使了使劲，推到了离自己远远的地方。
包菡百无聊赖地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溜达，心里盘算着刀枪不入的顾凌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自己猎到手，心中有忧愁，脸上便表现了出来。
包菡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愁眉苦脸地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位看上去十分“好心”的“医生”戳了戳包菡的肩膀，包菡一愣，朝着他点点头：“嗯，近来确实有些不顺心，总觉得胸闷气短、食欲不振，都是被某些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给害的。”
“医生”一听，仿佛捡到了宝般一把抓住包菡的胳膊，眼里闪烁着点点亮光：“姑娘，果然让我猜中了。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也非常理解你的苦恼，那你看我是隔壁医院的宣传员，我们医院专门为你们这种陷入痛苦抉择的女孩子提供帮助，我们是专业的，绝对保守您的个人秘密，帮您解除烦恼。”
包菡一脸懵懂：“这……你们也能解决？你们是哪家猎头公司？”
“医生”摇摇头，掏出文件包里花红柳绿的宣传单龇牙一笑：“我们不是猎头公司。”
“那是啥？”
“我们是本市最贴心最可靠的—珍爱一生妇产医院！”
包菡：“……”
一顿暴揍，赶跑了妇产医院的宣传员，包菡更加忧伤了。
这一天天的身边都是些个什么人啊，一个对自己的猎头事业有帮助的人都没有。可怜自己一个初入职场的猎头小白，为了这一单能成，自己跟吴天下请示过后，就孤零零地混进了郑氏集团。陪在顾凌域这个魔鬼的身边，每天不是在他的嘲讽中度过，就是在他的指责下生存，就不能有那么一个从天而降的贵人帮帮自己吗？
包菡绝望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眼前忽然闪现出一对“奇怪”的情侣。
女人白皙的脸上包裹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透过眼部的皮肤可以看出来她的年龄已经并不年轻了，但是那双眉眼却是生得比一般小姑娘还要好看。而她身边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八九岁，整张脸罩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口罩，比女人的打扮还要夸张。
包菡觉得这个男人的发型看起来有些眼熟，很像当红明星刘亦寒。
“心肝，我们一会儿吊完水就赶快回家哈。我儿凌域昨天给我送来好些补品，等我回去拿来给你熬汤，这样你就能好得快些啦。”
包菡觉得她儿子的名字可真耳熟啊，怎么跟自己天天念叨的那个人名字一模一样。
等等！传说中，顾总的母亲顾彩华好像正是这样一个离异多年、年过四十却偏偏钟爱鲜肉明星的潮妈。包菡再一细看，女人那双好看的眉眼竟然真的和顾凌域的那双有九分的相像。
包菡兴高采烈地从座位上蹦起来，捂着心口窃喜，谁说不能有那么一个从天而降的贵人来帮自己？这不就掉下来了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病房楼，706号房间。
包菡跟在凌域妈妈的身后，悄悄记下了他们住院的房间。随后，她火速跑到楼下买了一篮水果和一束鲜花，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了706病房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门内响起一声十分谨慎的询问。
“您好，那个我是顾凌域……”包菡张着嘴巴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病房里的人长臂一捞，“嗖”地拽着领口就扯进了房间里。
“全副武装”的顾彩华一脸戒备地看着完全蒙在那里的包菡：“说，你是凌域的第几个爱慕者？是不是又来替他拆散我和寒寒？”
包菡心中泪流满脸地感慨着顾凌域妈妈的豪放，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不不，阿姨您误会了！我是顾总新招聘上来的助理包菡，方才我听到您提到您儿子的名字了，我就想长这么好看的阿姨，肯定就是顾总的母亲了。”
听到包菡这样夸自己，顾彩华竟然千娇百媚地一笑，捂脸戳了一下包菡的肩膀道：“哎呀，还是你这个小姑娘会说话。我是很美啦，要不怎么寒寒这么喜欢我。”
说罢，顾彩华和刘亦寒互相送了个飞吻，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之间是真的互相喜欢。包菡在心里暗暗感叹，这若是换成别人，自己大概会立刻趴在垃圾桶上呕吐了吧，但是女主人公是顾彩华，自己竟然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美了，美到自己比她年轻二十岁却还自愧不如。怪不得顾凌域生得那么一副好看的皮囊，基因可真是强大啊。
包菡笑眯眯地走上前，把果篮递给刘亦寒，随后转身把鲜花送给顾彩华：“阿姨，您的爱情我绝对支持。爱情本身就没有对错之分，只是相遇的时间，有早有晚。有的人，即便是同龄，但相遇的时间不对，也是有缘无分，不得圆满。有的人，即便不是同龄，但是彼此单身，相遇在对的时间，那也将会是一场良缘。”
包菡说完，轻轻地抱了抱顾彩华。虽然她接近顾彩华的目的不纯，但她是真心地祝福顾彩华，毕竟，遇到真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她才不像顾凌域那样封建顽固思想呢，是真爱，就得支持！更何况她的第一大爱好，就是管人闲事啦，哈哈哈！
顾彩华被包菡的一通话感动得稀里哗啦，她攥着包菡的手激动地说道：“小包啊，你太让我感动了。你简直是上天派给我的天使。”
包菡嘿嘿嘿一笑，在心里暗暗说道：不不不，您才是上天派给我的天使啊！
顾彩华：“小包妹子，从今天起，咱们姐俩就是亲姐妹了。以后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况且你还跟着我家凌域工作，你放心，顾姐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包菡一愣，赶忙摆手：“不不不，阿姨，你这差辈了。”
“不必介意，都是小事。”顾彩华豪放地一把扯过包菡的肩膀，“来来来，今儿叫了姐，咱们就是拜把子的姐妹了。”
包菡张张嘴，挤了半天也没挤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一股莫名的阴风，吹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彩华看着包菡红着小脸叫不出口的样子，捂嘴一笑：“小包妹子，你怕啥，来吧。”
包菡害羞地点点头，顾彩华的盛情实在难却，自己再推托可就真的不合适了。再说了，她可是将来能帮自己猎到顾凌域的“天降贵人”啊，万万惹不得。
“顾—”包菡噘着嘴巴，“顾姐”两个字眼看就要出口，身后病房的房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熟悉无比的清冷嗓音响起，包菡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看你，胆子不小。”
顾凌域眼神凌厉地走进来，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他眯长双眼看着包菡。
包菡被这冷不丁的嗓音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一脸哭丧地向前几步，乖乖地低下头，俯身鞠躬，自己大限将至，还管什么骨气啊。
“我是说，顾—顾总好！”
顾姐变顾总，包菡祈祷着自己的机智能让自己再多存活个一段时间。
顾凌域瞥了她一眼，又瞥了病床上的刘亦寒一眼，最后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母亲身上，脸上的笑容，淡得都快看不见。
顾凌域看似客气地低了一下头，喊了一句：
“妈。”
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除了冷到谷底的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