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帮我……”女生抓着单车后座,瞅她一眼,嗫嚅地嘟哝了一句,又赶快低下头。
情敌挑馆——这是她的第一意识。再看女生,细细的小手紧紧抓在车座上,穿着一套淡紫色运动衫,一副清灵的脸蛋,两条粗黑的辫子绑在胸口,用紫色丝巾扎出两个蝴蝶结,清纯到萌。
COS起来也不错哦……她走了一下神,宅腐的习惯冒上来,嘴角一弯,笑眯眯,“学妹几年级啊?”
女生伸出另一只手指指燕又思消失的方向,“他……”
“你喜欢他呀?”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假假的。
女生红着脸点头,想到什么似的又摇摇头,小心翼翼瞅了她一眼,又猛力点了几下头,“帮帮我,请……你……”
帮你接近又思啊,才不要!她心虚地嘟噜了一句,努力让自己表情正常,“这种事,我恐怕帮不到……那边?”她看向女生拼命指的方向。女生指的是花房,拉着单车,似想带她去看什么东西。
在校园里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她迟疑了一下,调转车头跟着女生向花房走去……
风景倒流。
“车不错。”趴在车窗上吹废气的人突然出声赞美。
这句赞美让微子开有点不习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啊,是警局的。”
俊脸从手臂上移下来,燕又思瞥了充当司机的微同学一眼,放平座椅躺下去,闭目养神。
他可不是称赞这辆车不错。他只是将轿车和单车相比,觉得轿车更适合两个人一起座。沾沾不许他飙单车,如果买一辆轿跑他是不是就可以飙了……想着想着,嘴角勾起漂亮的弦度。
突然,他睁开眼,坐直。
微子开以为他发现什么,好奇询问:“怎么?”
“太慢了。”
微子开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微笑,“我现在是警察,太诡异的事会引来过多注目。”意思就是他不会用风雷小鬼给车加速。
燕又思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说:“你的小鬼攻击性比较强。”
“呵呵……”微子开干笑。
燕又思不再说话,静了片刻,他又道:“你天生就能看见非人吗?”
“嗯。”
“为什么毕业后你会想当警察?”
微子开笑出声:“你想听官方原因呢,还是想听私家原因?”
“都想。”
“官方原因就是,除暴安良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当警察可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脑水肿!”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私家原因是可以堂而皇之地打架。”
燕同学懒得理他。
一路无语,十多分钟后来到鉴证科。一群拿肢解当兴趣的人见微子开带了新面孔来,纷纷投以好奇视线。鉴证科的老大是一个肤色白皙的眼镜男,身形高瘦合度,五官带有一种阴柔的美丽。他见微子开带人看尸体,并没有给太多刁难手续,直接引他们进了陈尸房,掀开白布,三具干缩的尸体赫然入目。
燕又思绕着三具尸体走了一圈,在第一具尸体旁停住。面无表情盯着尸体,一动不动。半晌,他开口:“出去。”
阴美的男人噙着笑注视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毕竟,人家才是这里的老大。
微子开看了鉴证科老大一眼,希望他能通融通融。阴美的男人耸耸肩,留下一个暧昧不明的笑,扭身出去,并顺手将门关上,“咔啦!”门锁扣起,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将室内温度足足降了八度。
注视尸体上的Y形缝合口,他伸手,将掌心覆上尸体的心脏部位。因为死者是年轻女子,他的动作未免有不敬之嫌。微子开抬高下巴眯起眼,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动作。只见他以食指和中指在皮肤上夹起什么,然后慢慢抬高、抽离。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就像从土壤里抽取植物根茎一样。当他的手距离尸体皮肤大约三四寸的时候,一丛枯黑的杂草状根茎出现在他手上,约有巴掌大一团。
微子开心头一惊。他能看到的只是几缕粗茎缠在心脏上,却不知道那东西原来这么大一团。
夹着枯茎的手蓦然升起一团昧火,不过数秒,枯茎从空气中消失。随后,燕又思以同样的方法从另两具尸体的心脏部位取出枯茎,以地狱昧火焚毁。
“什么东西?”微子开一脸的厌恶。
“导管。”
“你是说……”
燕同学动动手指,陷入沉思。片刻后,唇角浮起一缕玩味的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花要开了。”
“什么花?”微子开有不妙的预感。
呵呵一笑,燕同学开始打量陈尸房,“有一种生长在混沌地带的花,只在下雨之后才会开放,因为它开放的时候需要极大的湿气。只有当空气吸饱水分之后,它们才会开得美丽鲜艳,而且……非常、非常香。”
微子开表情大变。他曾经听说过这种花,可他并没有亲眼见过。
见他表情凝重,燕同学笑得更开心了,“你知道这种花。”肯定的语气。
微子开瞪着尸体,吃力地吐出三个字:“雨曼陀。”
“答对!”燕同学已经走到门边,拉开,微笑,“剩下的你自己解决。别来烦我。”
“又思等等!”微子开跑上前,“警民合作怎样?”
“你付得起我的出场费吗?”他走了出去。
微子开并不放弃,和他并肩而走,“这种事不在警方可以解决的领域内啊。”
俊目含笑,“所以你打算私家付我出场费是吗?”
“……又思,你不缺钱。”
“哦?你又知道?”
微子开拦住他,竖起一根食指,“我们比一场,我赢了你就要无条件警民合作。”
燕又思抱臂睨他,“如果我赢呢?”
“……我付你出场费,不过你要给我打一折。”
燕又思盯他半晌,迸出一道嗤笑,懒懒地别开眼,摇了摇头,绕过他继续往外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怎么这家伙比千粉还要脑水肿?
阴美的男人靠在大厅的石柱上,以文件掩住嘴,正和下属轻声交谈着什么。见两人走出来,他并不上前招呼,只以一种寒凉彻骨的视线目送他们离开。
“老大,那人是子开的朋友吗?”下属的视线定在燕又思身上,感叹着好帅啊好帅。
“不知道。”鉴证科老大的笑意渐渐加深,状似随意地问下属:“你信不信鬼神之说?”
“不信。”下属连连摇头,握起拳头努力状,“我只相信科学!”
男人昂起头,一串清亮动听的笑声逸出喉。笑歇,他拍拍下属的肩,拿了文件回办公室,也不知是鼓励还是其他意思。
“啧!”燕又思不知自己第几次按掉电话。
莫沾看了他一眼,放下漫画挪到他身边,“如果你觉得这里无聊,可以不用陪我。”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强效附和声——
“是啊是啊!”
“对啊对啊!”
“又思学长一定很忙。”
他一眼扫过去,瞪都不用,那帮家伙老实了。
“没事。”安抚地笑了笑,他将手机电池卸下来,懒得去理微子开发来的邮件。那家伙不仅脑水肿,还肺气肿,都说自己的事自己搞定了,他还发些警方实时资料过来,也不怕他捅到媒体那里去。
他已经把根源告诉他了,自己查不就好?
倒是沾沾,最近总是在叹气。如果说她焦虑的问题是毕业论文,可他知道她的电脑里已经洋洋洒洒几十万字了,有理有据,真是好学生的典范。而他,只打算让天方帮手炮制一篇出来交差。天方一直跟着师魁修炼(嗯……不要问他他们在修炼什么),最初的胆小怯弱蜕化成温柔体贴,学习力和理解力也大大增强,站出去完全就是一个俏皮活泼的美少年(沾沾说的)。
四年级下学期开始,没课的时候沾沾喜欢缩在卡CO社里看漫画,有时一缩就是一下午。社员各忙各的,非常适应她的存在。如果五师兄不来电话,他也会缩在卡CO社看漫画。不过只要他在,这帮家伙不是撞墙就是撞桌子,不知道在怕什么。拜托,他又不吃人。
他待在这里,只是想离她近一点,只是想……
抬眼的时候能够看到她。
耳边听到叹气,他抽走她手上的漫画,“你不舒服?”
“有点闷……”她毫无预兆地倒在他怀里。
“沾学姐!”珍贵大叫。巫祝小情侣扔了纸笔冲过来。其他社员也围上前。
抱着她,他怔住。
“送医院,快送医院!”有人叫。
他怵然惊醒,并起两指放到她颈脉上,有脉搏,但不规则。扫视全身,并没有看到浑浊之气。抱起她,顾不得诡异不诡异,弹指之间来到医院,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居然给出“贫血”的结果。
盯着医生,他没接诊断书。
这种结果他不接受!
幸好她幽幽醒过来,不然,这间医院肯定被非人闹成报纸头条。据说这位被他盯了一分钟的医生倒霉了半年:病人久治不好,换个医生却很快痊愈;晚上值班总会听到阴森森的笑,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家里遭了六次小偷,警察找不到任何入室线索……当然,这是后话。
看了诊断书,她不觉得是多大的问题,也就没有告诉父母,直接回了学校。他一路无语,不知想什么,送她回宿舍时经过花坛,她停下脚步,欲言又止。想了想,扯了他往花房温室走去。来到最深的一间温房,她轻轻推开门,开灯。
当她推门的时候,他嗅到一丝异味,眉头皱起来。待看清温室中心的植株,俊脸霎时沉下来。
一株半人高的单茎植物竖在温室中央,四片大叶舒展开,茎头是一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那是一株雨蔓陀。
一株即将开放的雨蔓陀!
“这是那个女生……想要送你的。”她低头绞手指,“她为了你……也蛮认真的。”
“哪位女生?”他沉声问。
“就是送你紫兰的女生啊。”她捂住脸。虽然女生拉她来这里看花她有点嫉妒,不过看在女生为了他种出这种漂亮的花,她就觉得不应该浪费,至少要让他知道女生的努力……好惭愧,仔细想想她都没为他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他突然从背后搂住她,掌心按上她的胸口。
“又思?”她吓了一大跳,被他暧昧的动作惹得满脸通红。我拜托,你手放哪里啊?
“混蛋!”他低咒,放开她开始卷袖子,脸色铁青。
“怎么?”她状况外。
“谁让你跟她来这里!”他难得对她冷下脸。
她委屈地用脚尖蹭蹭土,小声说:“她喜欢你嘛……”
“她敢!”他咆哮起来,“一只小花精喜欢什么,修她的行就好。她有给你说她喜欢我吗?”
她缩缩肩,“你有收她的花……”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收她的花?”他整张脸都黑了,“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送紫兰给我?因为她就是一只刚成人形的紫兰花精。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闻到紫兰上的腥味他就知道这只花精找他没好事,但人和非人都有自己的成长磨练,遇到一点困难就寻求外援,当他是幼儿爱护咩?他没去理会小花精,想不到她把主意打到沾沾身上来,好大的妖胆!
也因为那只花精的鲁莽,害得沾沾被这株雨蔓陀种下了“导管”。
所谓“导管”,其实是雨蔓陀吸收湿气的原根。
这种植物的原根以孢子形态存在,散布在花茎四周,一旦遇到新鲜甜美的猎物,孢子便轻轻落在猎物身上,然后,潜入心脏,等待成形。它的成形,也就是在充足的湿气下破膜而出,密密麻麻缠住整颗心脏。沾沾突来的晕倒正是导管成形所至。成形的导管会向花株输送养分,也就是——抽血。
当猎物的血液被抽干,结果就是陈尸房三具尸体的样子。
让他火大的是,雨蔓陀虽然是混沌地带的植物,其本身却没有任何湿阴之气,以至于他没办法发现导管侵入沾沾的心脏。现在,导管已经开始输出养分,最慢不过两天这朵雨蔓陀就会开放。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心随念动,他曲指成印在她胸口结下符界护住心脏,丢下一句:“站在这里不准动。”转身蹲到雨蔓陀前。
莫沾被他吼得眼角一红,闷闷站在原地踢土块。她怎么知道小女生是花精,只看到小女生拼命指着花说“给又思给又思”,她只能理解这朵花是小女生特别种给又思的啊。
燕又思将手捏在花茎根部,艳红昧火“呼”的一声从掌心串起,受炼的植株开始颤抖、扭曲,仿佛人类濒死前的挣扎。昧火突然烧向莫沾胸口。
利箭般的火舌疾射而来,却在她胸口一公分处停住。
火焰一闪即收,燕又思手中剩下一棵焦枯的植物。用力一提,将枯茎连根拔起,他甩手抛起,弹指射去一道符咒,枯茎霎时变成一缕灰烟,渐淡渐失。
他转步移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胸口目不转睛,神色恐怖。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被他凶狞的神情吓住,小心翼翼向后退……
“别动!”他低吼,将掌心覆上她胸口。导管还缠在她心脏上,而且该死的完全没有枯萎的痕迹。母株已经毁了,照理导管不可能保持鲜活状态,到底还有什么他没注意到?如果就这么抽出鲜活的导管,势必会引来导管的挣扎,对她的心脏也会造成伤害。可如果不取出导管,她就有生命危险。
混蛋,到底是什么被他疏忽了?
夹着茎头试着往外拉,蓦地,她吃痛捂住胸口向前倒去,脸色苍白,“沾沾!”他僵在原地不敢动。
“好痛……”她慢慢蹲下去,只感到心口一阵阵抽痛,脊椎发寒,冷汗层层浆出。
搂着她,感到她的颤抖和苍白,他的心也随着颤抖不安起来。
“砰!”温室门突然被人从外踢开,微子开扯着一个男人冲起来。看清眼前情况,微子开满脸惊诧,被他扯进来的男人却疯了似的扑向种了雨蔓陀的土壤,大叫:“花呢?我的花呢?谁?是谁拿走了,把花还给我!我的花……我的花……把我的花还给我……我的花……”叫到最后,竟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