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前,赵府。
“赵知府,这是曹某目前能搜集到的所有资料了。您夫人在这个案件上,的确有问题。”
赵尚义看着手中的布老虎,已是泪流满面。当着曹远的面儿,赵尚义把一整箱的案卷全部翻阅了一遍,老赵读书的本领可谓一绝,读书一目十行还能过目不忘。卷册中的内容被赵尚义牢记于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清清楚楚。
赵尚义睁着通红的眼,咬牙切齿道:“这个该死的'送子观音',这个愚蠢的妇人,我要亲自去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杨家别以为有人在朝堂,就能为所欲为,阁老真正需要的助力,可不是尸位素餐的杨尚书和不学无术的杨家纨绔子弟。”
忽然,赵尚义想到了卷册中有一段话,是犯人交代有鬼魂接走了自己的儿子。曹远对此的批注是“难以信服,犯人在供述时眼神迷离,恐精神失常。”
但不知为何,赵尚义迅速脑补出一种可能,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惊恐不安,连提问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触怒了什么。赵尚义问道:“犯人所说,有个鬼魂接走了我的儿子......但卷宗上没有记载此事发生的地点。”
曹远:“犯人在当时已六神无主,再加上天色昏暗,即便我们再三审问,他确实不知。但据武装道士所说,遗失的布老虎附近有几具贼人尸体,与犯人交代的情况吻合。地点在东瓜湖。”
“东瓜湖,东瓜湖......”赵尚义听到这三个字,整个人都变得焦虑起来,来回渡步。把手背在身后,时而左手握着右手,时而右手握着左手。拧紧了眉头,时不时把目光瞥向后花园的方向,喃喃低语着什么。
大约走了七八个来回,赵尚义的脸上才露出一副解开心结的模样,向曹远请求道:
“请你们速派人去东瓜湖与湘江的连接处,那儿有一座残破的亭子,旁边有一座孤坟,栽着三棵柳树。嗯,只派你们可能不够,把猎魔人带上.......跟猎魔人说,倘若可以的话,不要对那个鬼魂太残忍.......”
听了这番话,曹远也迅速想到了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赵知府也一定知道,但总归是难以启齿的。曹远只能答应道:“我们一定尽全力!”
然后又紧跟一句:“呃,还有一事,杨家已经来人对我们施压了......”
赵尚义:“杨家?他们敢对锦衣卫施压?”
曹远尴尬的笑道:“哈,赵知府,我们也算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那曹某便说句实诚话,自从今上登基以来,可是不遗余力对我们锦衣卫进行清算呢。这一年来大刀阔斧的削弱厂卫,厂卫失势实乃大势所趋。锦衣卫如今也不过是靠着两百年的积威才能糊弄糊弄下面的人......杨家可是有人位居高位的,如何不知锦衣卫当下只有几斤几两......”
“今上的事我们就不说了。对杨家的必要动作,曹千户放心大胆的去做吧。采生折割乃人神共愤的事,更有妖魔鬼怪的参与,杨家绝不敢阻拦。”
赵尚义背过手来,仔细琢磨了小会儿,胸有成竹的说道:“杨家能混迹到现在,是一窝坏蛋,这不假,但不是蠢蛋。关键时候,他们会弃车保帅,而我也会大义灭亲!”
说完这番话,赵尚义迈着大步朝赵府的内院走去,一手搭在剑柄上。赵知府明明是个读书人,走起来却没有一点软绵绵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武人走路时龙骧虎步的架势。腰上的佩剑也不是轻飘飘的软剑,而是上阵杀敌的三尺剑。
曹远毫不怀疑,若是那位杨夫人没有给出合适的解释,赵尚义会毫不留情的“大义灭亲”。毕竟他和杨夫人的婚姻本就是毫无感情的政治婚姻,杨夫人不仅身体有缺陷导致无法给赵尚义延续后代,还动了赵知府唯一的儿子.......这可是赵知府的禁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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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瓜湖,孤坟
赵尚义提供的信息和纪天平施展的通灵,共同验证了推测的合理性。
这是一段不愿被赵尚义提及的家事、往事.......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借腹生子,而后侍女又希望母凭子贵,强行争做赵家的正室夫人。可是年轻的小姑娘如何斗得过杨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呢?自然是落了个儿子被抢走,自己香消玉殒的结果。
那时候的赵尚义,虽是少年天才,得了状元,前程似锦。但终究还是没有在官场发迹,如何能与家中有人位居部堂尚书的杨家抗衡。除了无能狂怒外,也只能默认这一事实。终究是有了后代,能传承赵家的血脉。
纪天平:“你们就停在此处吧,别冲动,我去和妖怪好好谈谈。”
曹远:“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啊,可不能重复广厦村的事情了。”
纪天平还是坚定的摇头拒绝道:“这次不一样,真不一样。请相信一个专业人士的判断吧。”
锦衣卫们远远的停在数百步开外,纪天平选择自己孤身一人去孤坟拜访。这种被怨恨、爱与亲情多种情感交织的鬼怪是神秘莫测的。
侍女化作鬼魂后,其本身的实力不值一提,不及之前碰到的女巫百分之一,更伤不了纪天平半根毫毛。可一旦激发了她“护子心切”的状态,纪天平和一整队锦衣卫进入也是白搭。
孤坟这里没有有人生火的痕迹,还有草席、衣物和茅草搭成的小窝,让人怀疑一阵大风就能把这些破烂吹到湖里去。
湿软的泥地让脚印得以很好的保存,纪天平仔细观察了一番脚印大小。
“刚好,是个小孩子的脚印大小。”
东瓜湖畔的芦苇丛中,有孩子的嬉笑声。纪天平循声找去,在芦苇丛中发现了三四个小孩,虽然他们都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溅起的泥巴落在身上到处都是。但这些小孩中,依然有那么一个小男孩,他的衣着打扮实在格格不入,富贵不凡。
“与赵小公子失踪时穿的衣服一模一样。这下不会有错了。”
纪天平往前又走了几步,忽然只觉一阵阴风从背后袭来。一个亚登法印立刻在地上释放,纪天平转身看去,一个看上去颇为清秀的鬼魂,正紧张兮兮的提防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