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场家宴,倒有些像是专为陈齐洗尘而设的接风宴。
他此次离开江朔,去与别州处理一件关联甚大之事,确是立了大功一件。
他是第二代的翘楚,家主自对他寄予了厚望,为了栽培他,各种机会从来不缺。成长至今,已经独当一面,竟然可以处理这般事务了,属实是不负众望。
陈权、陈利两位掌事的高兴,家里其余一众便跟着各种恭维赞美。
这种情况下,陈延倒也乐得自在,在没人注目的地方,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
冷不丁听到陈齐说起自己的名字,主桌一干人齐刷刷地望向了这边。
塞了满嘴菜的陈延举着筷子,手都快伸到桌子中央了,此时只好悻悻然收了回去,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
杨杺在旁提醒,说是陈齐从别州请来了一位名医,据说医术了得,远比江朔一带那些个庸医来得高明得多。陈齐念着堂弟,特意高金聘他来此走一遭。
陈延的情况本是家主的一个禁忌,寻常都不敢怎么在他的面前提及。但陈齐既已立了大功,自不能算寻常人等,他又是出于关心堂弟,无论诊断结果如何,都是善意善举。
至于在江朔的都是庸医,别州来的医仙便高人一等,但凡有希望必能妙手回春的说法,即便陈权不怎么相信,却也不由得抱着一股希望。
“……医仙先生从未来过江朔,说此次要到处游玩一番。今天又有庙会,他此时应在那块耍。他老人家医术超凡,是有本事的人,小侄便不敢忤逆了他的意思,没先将他带到府上……”陈齐解释道。
陈权便摆摆手:“这样的人物,有些执拗古怪,目中无人的脾性,那都正常不过。他爱怎么着便都随他,就怕他觉得是我们陈家怠慢了他,那可不好了。”
陈齐笑道:“小侄理会得。”然后转头看向只顾着吃的陈延,脸上笑容和煦,果真便是一副温暖大哥关爱自家堂弟的样子。
但他目光稍微闪动,望向杨杺时,那一瞬之间,眼神中便多了许多不加掩饰的光芒。
旁人不知端倪,无从看出这些,但杨杺却心头一紧。桌子底下,她轻轻握住陈延的手,便觉得陈延的身子有些发紧,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而另一边,赵诺依从始至终便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这边。
这段时日,她自也听闻了少爷身体的情况。
但她是知道少爷所拥有的那些秘密,那许多不可解释的东西,自已说明了少爷并非凡人。既然如此,那所谓的活不过成年,恐怕便用不着太过在意……当然,她也想过要好好探究一番,以免有什么事情发生时,自己因毫无准备而吃了亏。
但少爷的神通古怪,竟能钻入她的脑袋,挖掘她的所思所想,如此,她便不能再有什么不敬的自利想法,探究之事便因此搁置。
此刻,那陈齐谈及此事,赵诺依便稍加留神了点。
她对某些方面天生便有种敏锐的感知,这时立刻察觉出了少爷、少奶奶与那站着的陈齐之间有些不对劲之处。
当事双方都没有表露出太多,于是,这不对劲的感觉便很快消散。
那陈齐与家主又说了几句,终于说道:“小侄明日便把医仙先生请到府上,为虎头弟弟看上一看。”
“如此甚好。”
这件事便就这么定下了。
之后,这场家宴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气氛中。陈利装作对自己的儿子百般不满,不断问起陈齐此趟外出时的细节,就各种无关大局的环节吹毛求疵,旁人听了,自是觉得这位父亲太过严厉,反而对陈齐的功绩更加赞扬起来。一时间,陈齐又成了众人的焦点。
直至陈权起身,一场家宴才算就此结束,各自散去。
到了第二日,陈延早早被叫到了陈权那里。
过没多久,陈齐领着一个老头出现了。
“这位便是医仙先生。医仙先生,这位是陈家的家主……”
那老头见着陈权,只随意点了点头,神情颇为倨傲冷淡。
陈权不以为意,起身热情相迎,又吩咐左右准备茶水。
哪知那老头一摆手,不客气道:“不必。哪个是要我诊断之人?”
陈权便将陈延推了出来,满怀希望。
那老头伸手搭在陈延的腕上诊脉,片刻后又捉起陈延的下巴,用力抬起,视其面色,最后又问了几个问题。
如此之后,那老头忽然转头便走。
陈权一怔,连忙使陈齐前去留人。
那老头头也不回道:“此子最多不过两年的寿命,除非天上神仙下凡,谁也救不了他。不必浪费时间了。”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在场之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陈权听后面色骇人,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他身旁有几人还想劝慰他,说道:“那医师就这么看几下能看出什么来?他的话做不得准的。”
陈权也不搭理,朝陈齐使了个眼色,陈齐心思活络,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追着医仙而去。
陈延见在场之人竟没有一人关心自己的感受想法,不由有些无语。不过,他也懒得理会,便准备向父亲告辞,回去安度他那旁人所以为的仅剩不多的余生。
便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围在陈权身旁那一群人中有人提及了杨杺,说是这个童养媳没有尽到职责,这才让虎头少爷原本就不多的寿命又折了许多。
陈延猛地望了过去,见嚼舌根之人是陈利那边的姨娘,陈胥的母亲。想起半年前初次穿越副本世界,便是与她有了纠葛。
那姨娘感受到了目光,也望了过来,与陈延的视线相遇,见了他的神色,面容一僵,有些尴尬,便不再说下去。
而家主似乎对那几句话如耳旁风,并没有怎么在意。
陈延却不打算放过她。这段时日以来,他靠着赵诺依的能力,得知了这个内院中的不少秘密,其中便包括了陈利那一房中的一些龌龊勾当。
他原本打算有条不紊慢慢利用那些秘密,以免打草惊蛇。可此时,他对那姨娘的厌恶一时压过了理智,便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