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梦魇,除了梦魇,还是梦魇。
从出征的那一日起,斐尔可就没睡过一天好觉。虽然在出征路上已经劝了自己一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晚还是会在梦魇里惊醒。
过去二十年的点点滴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这个时代的可怜人。可也正是这样一个可怜人,也才能成为仇恨铸就的一把最为锐利的武器。
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他的意识里突然多了这样一个想法。
克利弗接近他,帮助他,救济他,难道就是为了利用它?
额头上的汗一层层冒了出来,斐尔可握紧拳头捶打着桌台,不,他不能接受这样一个邪恶的,甚至有点恩将仇报的想法。可是,素昧平生,克利弗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或者说,或者说......
“或者说,如果你不是光族的仇人,他还会帮你吗?”面前响起了一个声音。
斐尔可突然睁开眼睛,面前却是空无一人。
“你是谁?你怎么能知道我的想法?”转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斐尔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费埃尔远征军大将军斐尔可,也有害怕的一天?”那声音忽远忽近,听起来是个妙龄女郎,个中意味,斐尔可却难以言说。
这声音柔媚,挑逗,有种不可抗拒的引力,可是在不可察觉的深处,又透着一种刺骨的阴冷。斐尔可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有如此多的故事。
“你出来!你出来!”斐尔可已经失去了理智,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朝着四周的空气胡乱砍着。
就在这时,自己的茶杯竟然染上了一层紫色光芒,飘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朝帐外飞去。
斐尔可见状,不禁吃了一惊,跌坐在地上,手上的佩剑“当啷”一声发出了落地的脆响。
愣了一会,斐尔可赶紧追了出去。
现在已经是深夜,大多数士兵也已经歇息了,也幸亏是如此,否则如果有士兵看着他们的统帅在追着一只茶杯狂奔,估计要吓晕过去。
斐尔可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一直跟着这只茶杯跑到了军营外半里路的荒野上,茶杯上的紫色光芒渐渐褪去,最终“啪”地落在地上,摔碎了。
红色的族晶出现在手心,斐尔可随时准备御敌。
“一个小女子,就值得将军大人这么紧张?”刚刚出现过的声音,在身后重新响起。
斐尔可猛地转过头,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粗布袍子的身影,一缕头发从帽子里漏了出来,在外面随意地垂着。
“你......你是谁?”斐尔可说道。
“将军不必担心,”那人笑了,既诱惑,又狐媚,斐尔可的心动了一下,“我只是一名术士,不会害将军的。”
“那你来做什么?”
“此等荒山野岭,将军不必大喊,除了你我,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了。我劝将军相信我,否则,我如果真的想害你,也是没人知道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斐尔可有些慌张了。
“我是来帮将军的。”那女子右手手中幻化出紫色光芒,说着向前跨了一步。
“你别过来,别过来!”克利弗手中已经出现了族器穿炎弓,有些慌张地后退着。
“还真是麻烦呢。”女子叹息一声,左手一挥,斐尔可就被定住不动了。
紫色光芒凝于右手指尖,女子在斐尔可额头轻点了一下,斐尔可便迷迷糊糊地倒下了。
“我们有缘再见吧,”女子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了夜幕里。
“祭司爷爷,这卜辞究竟是什么意思啊?”火树宫里,克利弗不解地问着大祭司,“‘穹顶下高歌,罔论悲乐’,这是说胜啊,还是不胜啊?”
大祭司摇了摇头,“陛下恕罪,老臣也无法领会此中真意。”
克利弗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斐尔可自从进入克尔蒙斯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布雷克的大军也只得在边境按兵不动。
叫来大祭司为这战争卜一卦,得到的却是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鲜血,火光,背叛......
“快走吧,不要回头!”
“陛下——”
斐尔可猛地坐了起来,将头埋在臂弯里,想要驱赶这些画面。
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帐子里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朝案几上看去,昨晚明明亲眼看见它摔碎的火瓷杯现在完好无损地安放在那里。
披了件衣服,恍惚间他走出了帐门,强烈的阳光有些刺眼,斐尔可挡住眼睛,问侍卫,“昨晚可有什么诡异之事?”
“回将军,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
看着斐尔可正盯着自己,侍卫有些心虚地说,“确,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你再好好想想!”斐尔可歇斯底里地叫喊这,抓住侍卫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侍卫吓得不轻,跪下磕起头来,“小的昨晚接将军回来后,一直在门口守着,将军放心,没别人知道,小的不会说的!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接我回来?”斐尔可眉毛挑了一下,“我昨晚去了哪里?”
可那侍卫吓傻了,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快起来吧,我不怪罪你了。”斐尔可说着扶起侍卫,接着把他拉近了大帐里,侍卫这才支支吾吾地说起事情的经过。
据侍卫所说,昨晚后半夜,斐尔可说要出去转转,并告诉侍卫如果自己两个时辰没回来就去军营东半里路的酒楼里找他。果然,两个小时过去了,斐尔可还是没有回来,侍卫就循着斐尔可说过的方向找了过去,发现军营正东半里路还真的就有一家酒楼,进了酒楼,侍卫就发现了瘫倒在酒桌旁的斐尔可,斐尔可已经睡着了,戏台上,一名蒙面的红衣舞女正唱着小曲。
“那个女子的声音,是不是柔媚里还带着冷峻,让人欲罢不能?”听到这里,斐尔可问道。
侍卫点了点头。
挥了挥手,斐尔可对侍卫说,“好了,出去站岗吧。”
侍卫出去后,克利弗拿起桌子上的火瓷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心里想着,斐尔可突然看见杯子下压着一张字条。
“穹顶下高歌,罔论悲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