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傅起身蓦然一笑,道:“用完晚膳早些休息,明日随我一同入宫。”
“好,爷爷也是,注意身体。”苏欢笙也起身拂了拂衣裙。
老太傅转身离去。
她目送着老太傅离开的背影,忽然鼻头一酸。
瘦骨嶙峋的老太傅连衣服也撑不起了,若不是爷爷威严的眉眼,她都难以认出这是六年前那个走路带风的爷爷。
果然岁月催人老!
“小姐。”素儿出来看到苏欢笙站在院子中,望着门口发呆,不由得担心,“天色晚了,进屋用膳吧。”
“今日我没什么胃口,便不吃了。”苏欢笙转身进了屋,素儿便去厨房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在浴桶里泡了个澡后,苏欢笙披了件外衫半靠在美人榻上,拿了两本书看着。虽然她以前最是讨厌看书,一看就犯困,但今时不同往日,若是肚子里没点墨水,怎么能保全自己和爷爷在这京城之下小心翼翼的活着。
从小爷爷就将这京城中最好的老师都请来教她,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无一不会,唯独不会武功。用爷爷的话来说,整个太尉府就只有她和爷爷,几百的暗卫还保护不了她吗?是以她一丁点武功也不会。
活了两世,她明白自己若是不会武功,只会成为累赘。揉了揉额头,明日再和爷爷说吧。
素儿拿着晾干的衣服进了房间,见小姐正拿着书看,觉得甚是惊奇,问道:“小姐怎么今日看书了?”
苏欢笙愣了一下,合起手中的书道:“今日心烦意乱,无聊就随手翻翻而已。”
“这样呀。”素儿将衣服放入衣柜之中后,便走到了美人塌边,欲言又止的看着苏欢笙。
苏欢笙极会察言观色,便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奴婢确实有话想对小姐说。”
“但说无妨!”苏欢笙坐直了身子,脸色温和的的看着她。
素儿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小姐你自从上次生病后,就变得不大一样了。”
以前小姐性格太软弱,和其他公子小姐在一起玩的时候总是会被欺负。小姐吃亏了也不告诉老爷,还总是安慰她说,大家都是好朋友。
闻言,苏欢笙点了点头对她说:“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是变了。生病的那些天从阎王殿走了一趟,谁知阎王爷不收我,还叫我好好活着。从前的那个我佛慈悲的苏欢笙已经死了,你眼前的小姐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你怕吗?”
苏欢笙半真半假的吓唬素儿。
“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我的小姐。”素儿红了眼,声音梗咽到:“当年是小姐将奴婢救回来的,没有小姐奴婢早就死了,奴婢的命是小姐给的,不管小姐往后去哪里,变成什么样子,奴婢一定是誓死追随小姐的。”
苏欢笙看着有些急了眼的素儿道:“你放心,我不会像从前一样被人白白欺负了去。毕竟我代表着爷爷,代表着太尉府,若有人欺负我,那便是不把太尉府看在眼里。”
比如楚月蓉,再比如柳泽兰。她自然要去找她们的,不共戴天之仇怎能忘记。
“小姐……”素儿感动的泪眼汪汪。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入宫,我指望着你替我梳个好看的头呢!”
素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着哈欠的苏欢笙打断了。
“是,小姐。”素儿行了个礼,将床帐放下,退出房间的时候将门轻轻的掩上。
苏欢笙看着掩上的房门轻笑,这丫头倒是挺关心自己的。素儿这丫头是自己八岁时从街头捡来的,若不是自己将她从一堆难民中捡回来,早就冻死在外面了。所以,这素儿比其他的丫头要忠心些,其他的丫头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她可不敢信。
这一晚,苏欢笙睡得非常不安稳。
梦里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还未凝固,天空的阴霾还未散开。偶尔能看见断了的树枝上挂着的残肢,不久前还充斥着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全都消失了,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诡异。
唯有战场上还染着的火,余下最后的一名士兵手里拿着的剑对着一个红衣少女,证明着刚刚厮杀的存在。红衣少女的身上伤痕累累,此时她提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誓死要捍卫徐州城内的百姓!
殊不知她背后的徐州城楼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紫衣女子,紫衣女子带来了数十个弓箭手,对准的不是拿剑的敌人,而是为徐州城出战的红衣少女的后背。
“回京后,我会禀明圣上,这个女人通敌叛国所以被杀了,都明白了?”紫衣女子嘴角勾起了一丝恶毒的笑容。
“属下明白!”整齐的声音回应了她。
待红衣女子杀了最后一名士兵后。
紫衣女子摆了摆手示意放箭。
瞬时数十只箭齐齐对准红衣女子的后背射去。
似乎是听到了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红衣女子转身的一瞬间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眼睛被拥她入怀的人轻轻捂住,“笙儿,别怕,我来了。”男人温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紧接着,她听到耳畔一声声短促的刺入身体的噗嗤声,听的让人毛骨悚然。
男人瞬时失了力气倒向她,她一时承受不了这重量,半抱着男人坐在了地上。男人躺在躺在她的怀中,大口大口地鲜血从嘴里往外涌,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地流血。
看见男子的脸后,她的眼睛一瞬就红了,眼泪抑制不住的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笙儿……”男人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无限迷恋的抚摸着,“没想到……我还可以……再抱着你……”
她想捂住他流血的地方,血还是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她绝望的大喊:“有没有人!将军受伤了!快来人!”
“笙儿……你心仪我吗……”男人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人……你是我惟一的……妻。”
“我心仪你!心仪你!你不要离开我!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她强忍着眼泪哽咽道。
“笙儿……我好累……好想睡……”抚在她脸上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不!”她低下头紧紧的贴着他的脸,“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声嘶力竭,满目血红,“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不是答应过我相濡以沫白首偕老的吗?你怎么又骗我!我不准你死!我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