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岂不奇怪,平日里在这山窝窝里横行的马匪硬是一个都没出现。本来这事,也是个好事,兄弟们都听开心的,觉着运气好。当晚,就在那个地界扎了营帐,准备休息下。”
“就在晚上休息的时候,突然间,有人骑着快马返了回来,当时弟兄们吓得,还以为是马匪又出现了,结果一看,原来只是一个贼头贼脑的马匪,兄弟们就直接上去绑了下来。”
萧明姝端了杯水给余先生,让他缓缓气。
“结果,女郎,你知道兄弟们问出什么了?!”
“胡人?”
“对!”余先生一副惊怕的模样,继续说道:“那个马匪说,回来其实是拿自己之前藏起来的一些金子,像他们马匪,经常出没在胡人的边上,对那边的情况,要比我们清楚的多。”
“这不,他们一说,最近胡人正在开拔到这里,而且他都能头头是道的说出胡人送粮的队伍是走哪里,都清楚。兄弟们一听,都吓得赶紧带着这人回来和我报告,问我要怎么办。女郎啊,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赶快收拾下你的细软,逃到北方!”
萧明姝低头沉思片刻,“难道只能逃吗?没有别的办法了?”
余先生沮丧的回道:“女郎,若是有其他办法,我们何苦要逃走,实在是那胡人太过野蛮,我们敌之不过啊!”
白衣洁净的宗长修立在窗前,透着光亮的窗户照过来,像一个晶莹的高山深雪,手里拎着一根捣药的铁杵,却像是拿着一把绝世宝剑。
宗长修沉声询问道:“余先生,送粮的队伍,那个马匪知道有多少人吗?”
余先生惊讶的看着他,有些惊讶他为何会问这个,而且,他不是……有病吗?
难道是好了?
于是转过头,用眼神询问萧明姝,萧明姝轻轻的点了点头。
余先生也欣慰的叹了口气。
“好像他说他知道,不过一个马匪的话,不不知道可不可信,谁知道他有没有吹牛!”
像余先生这样的读过些书的秀才,是看不上那些个马匪的,在这个朝代,崇尚男子静则如璞玉,动则如仙。
崇尚阴柔美,对于像马匪那样的人,他们是一贯以鄙视的心态看之。
萧明姝也不纠正他的这种心态,但是这个时候,她还是比较关心,刚才阿大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果然,在余先生把马匪押来这里后,宗长修便主导了整个问话,但偏偏他却没有直接问他,究竟胡人送粮的队伍在哪?
反而问一些关于地理位置上,很细小不起眼的地方。
接着他直接把桌上的药材扫到一边,然后一手撕下旁边的白色帐布,铺在桌上。
根据马匪描述的细节,修长笔直的食指捏起一片川穹,摆放在上面的位置,然后接着拿着一粒葛根放在左下方,再拿一粒枸杞放在中间。
然后他抬头,眸光中透着一抹亮光,“我们现在就在这粒枸杞的位置上,若是胡人想要从鸭嘴沟方向过来,只能经过前面百里的那处悬崖下,我现在有个办法,既可以阻他们一阻,还可以抢了他们的粮草,你们,敢还是不敢?!”
他这个时候的样子,像是一个领兵多年的大将,言语间透着一股惊人的气势。
而且在他指尖下破旧的帐布,像是一张精确的地图,他竟然只靠一个马匪的描述,便能想到阻击的战术,不可谓不惊人啊!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但是目前他们,一没有兵,二没有武器,要怎么打?
萧明姝冥思苦想,但是宗长修却笑着看着萧明姝,手指,指了指旁边的那包药材。 那包药材是之后要送给李府的老太君调理身体的。
萧明姝盯着他,忽然道,“你是说,告诉李城主?”
“难道你不准备告诉他,胡人来袭的消息吗?”宗长修垂下,萧明姝摇了摇头。
宗长修又道,“我们并不算利用他,只要他能拖住一段时间胡人,那么我们拿了东西就走,也算断了敌人的后路,自古兵将没有粮草,这仗都打不了很久的。”
“要怎么抢?”
“被俘。”宗长修一语石破天惊,“到时候直接和李城主说,这是胡人的援军,只要把这部分人打败,那么晋城的百姓还可以活下来,这样他们也有勇气去拼命,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仅仅只是敌军的一股送粮队,怕是吓得早逃了。”
“啊?”
“你不用惊讶,这里的人,对于胡人,天生就有种畏惧,所以,让他们打少一些的胡人还好,若是再多一点,怕是直接就弃城而逃了。”
宗长修忽然冷笑道,“比如之前南方的这些个城主,都是一遇到胡人,就弃械投降,有的更甚者,还开城迎接,只为了不屠城,使得这些年的胡人,越发的骄横野蛮。我知道你看好李城主,不过,奉劝你不要以自己的生命去打赌!”
萧明姝怔了怔,他的话,虽然句句刻骨,但也是对现在的状态最为透彻的剖析。
“好吧,既然要决定干,你仔细说一下之后要怎么做。”
萧明姝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冷笑道,“胡人还都以为北方的人弱如羊羔吗?今日就让他们看看,我萧明姝,也有的是办法弄死他们!”
宗长修望着这样的萧明姝,像是一颗被尘封已久的明珠,此刻终于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他沉吟道:“此次去,需要有一人为俘虏,然后和我们里应外合,我们最大的问题,不是没有能力抢,而是不知道抢的最好时间,最好是在敌人大批主力被吸引,然后只剩下不多的人,你发出信号,我们便可以行动,利用那里的地势,便可以成功!”
“我去做俘虏!”一个高亢的男声响起。
旁边的余先生从刚开始的一言不发,到现在的一语惊人!
两人齐齐的看向他。只见他脸上憋得通红。
双目含着火焰。
“我妻儿就是在一次胡人攻城的时候,一刀穿心杀死的,我之前没有胆子报仇,因为我知道,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的胡人!”
他苦笑的抬起手,看了看细白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