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封阳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他看到她了,然后迅速移开了视线就好像只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他被拉进了楼里。
那个男人杜蘅在学校见过几次,带着个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原来,这就是赵良穆啊……老江口中所谓的温文尔雅的高素质海归留学生,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她好奇地拍了拍前面那女人的肩:“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开口:“告诉你也没事儿,反正这一片儿的人几乎都知道。刚刚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是三年前搬到这边儿来的,那男孩儿是他弟弟,但是这个男人吧,家暴。住到他家隔壁的和上下楼的经常都听得到那孩子尖叫什么的。”
杜蘅皱了眉:“这么严重啊?”
“可不是嘛?听说他弟弟还被他折腾出精神病了还是怎么。”女人朝着店面里面的老太扬了扬下巴,“你待会儿可以问问老冯,她好像就住在他们对门儿。”
杜蘅应了一声,笑着道谢。
待到女人回过头,杜蘅掩去脸上假装出来的好奇。
这样一来,封阳身上的伤就可以解释了。
只是……她不太明白赵良穆这样是为了什么。
……
为了验证自己内心的想法,杜蘅周一的时候起的比之前每一个早晨都要早,她到教室的时候,灯都还没打开。
她坐在座位上发呆,看着外面走廊的灯一个一个亮起来,接着就是稀稀拉拉的学生上楼,进教室。
第二个到教室的是陈捷,他在看到杜蘅的那一瞬间,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前几天不都是卡点儿到的吗?”
杜蘅随意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啊,”陈捷回过神来,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杜蘅在说什么,“周末有几道题没解出来,想着到学校了应该会有思路一点。”
杜蘅应了一声,撑着下巴继续发呆。
陈捷走到位置上,把笔和本子拿出来,纠结了一下,还是对着杜蘅开口:“你……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陈捷何时这么小心翼翼过啊?也就只有在杜蘅面前才会这样。
杜蘅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他的时候,目光还有些涣散,可把陈捷吓了一跳。
“要不……要不你还是睡会儿吧?”他咽了口唾沫,“跟行尸走肉似的。”
杜蘅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倾过身子把陈捷的题册拿到了自己桌子上,草草算了几下后,开始给他讲题。
陈捷听的很认真,哪怕偶尔心里会晃过一抹异样的情愫,也被他压了下去。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给他讲完题,杜蘅趴在桌子上玩儿起了手机。
其实她还挺羡慕陈捷的,那种说干就干的性子,哪怕给人感觉有点莽,也足以让人另眼相看。
封阳来的时候,恰巧赶在了江宾果前一步。
杜蘅抬眸打量了几眼,遂又继续玩手机去了。
她其实很想问他是怎么回事,想问他身上是不是哪儿又有了新的伤口。
可是她忍住了。
因为她并不是封阳什么人,封阳也没有必要告诉她那些事情。
换句话说,那是封阳自己的事,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封阳一瘸一拐地走到位置上坐好,有些局促地看了杜蘅一眼,然后垂下了头。
他知道,周六那天杜蘅看到他了,但他不知道该和杜蘅从那里说起。
有些事情一旦讲了,就会扯出很多东西。
一旦他开了口,那杜蘅必然会看到那个肮脏不堪的他。
可是他不想这样。
封阳命不好,很小的时候就被丢到了福利院门口,他性格孤僻,孩子们都不爱和他玩儿,十岁的时候被赵良穆领养。
最开始,赵良穆对他很好,知道十三岁的时候,他才发现先前的好不正常,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长辈会一直把孩子关在屋里,会想要扒掉孩子的衣服,会在不顺心的时候拿着藤条往孩子身上抽打直到血痕累累。
那时候他就想要逃,他用了无数种方法向屋子外面的人求救。
可就在外面的人终于察觉到不正常的时候,赵良穆带着他搬了家,搬到了现在这里,如果不是有人无意间问了赵良穆一句为什么他没有上学,那么他现在一定还在那个不常拉开窗帘的屋子里,被锁在那张床上。
而他所知道的各种学科的知识,都是赵良穆放在床头的复读机的功劳。
“杜蘅……”
封阳刚开口喊了一声,杜蘅就直接起身上了讲台,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他握紧拳,身体有些颤抖。
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诉她,可是他怕……怕她不要他。
其实他们算起来也才认识几个月,可是封阳对杜蘅就是没由来的依赖。
大概……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样好吧?
初见的时候,杜蘅知道他的病,轻声和他说话,他就觉得已经很好了。
可是后来她又帮他处理伤口,在他发脾气咬了她一口之后她也没有打骂他,甚至一句责怪的话语都没有,他又觉得这是最好的了。
然后她有带他去看病,帮他带饭,甚至把他那伤痕累累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还和他说不会不要他。
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杜蘅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他对“好”的认知。
所以他才怕啊,哪怕她说过不会不要他,也还是怕离自己越来越远。
而就在刚才,杜蘅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封阳仰起头,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
害怕,紧张,不知所措。
他甚至感觉此刻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有些喘不过气。
不想告诉她……可是感觉她生气了。
“你们把数学作业拿出来,今天要收。”
收到封阳这里的时候,杜蘅嘴张了张,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杜……”
杜蘅飞快地接过封阳的作业,没等他叫完她的名字就转身去收其他人的了。
封阳咬着嘴唇,眼眶更红了。
杜蘅转过身之后有些懊恼。
她也不知道她在别扭些什么,明明知道他怎么样和自己也没有关系,他的事情他没有义务告诉她,可是她就是觉得心里膈应。
她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看了封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