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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卷四如山的男人

战后的大地已是一片疮痍,黑与红的双色成为仅有的色调,那是正在燃烧的世界,或是余烬后死寂的焦土。

这是一个刚燃烧过余烬的世界,在这里找不到水、绿色和生命,只有火焰与灰烬,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平静,它刚刚经受战火,因为烈焰仍然在燃烧。

世界忽然颤动了一下,可以看到燃烧的天穹上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裂口,露出漆黑如墨的獠牙,几乎横亘了小半个天空,有无数的火从裂口中无声倾泄,如一面流火的垂瀑,缓缓降落在大地上。

于是焦土再次被席卷而过,余烬成灰,一切都发生在最深沉的寂静之中,因为这个世界所有的能量,可见的不可见的,虚无的有形质的,都在每一个角落剧烈地沸腾着。

若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央,听不到声音,却能够感觉到世界的颤抖,如同垂死前的绝望挣扎。

而实际上,这片地域的生命已死。

大地上有一道道深深龟裂,并且时时会从里面喷射出深黑色的浊浪,但那不是水,而是混浊浓稠的能量,一离开地面,它们就会猛烈地燃烧,形成一道道数千米粗的恐怖火柱,然而当温度继续升高,深红的火焰渐渐透明,最后褪色成世界最后的呼吸。

没有风,只有炽热的无形气流,当它从大地上滚滚而过时,一切稍微脆弱的物体都会毁灭。

大草原是有山的,有旧的山,也有大地开裂震颤后形成新的高地,就这样一个又一个最矮也有几公里高的隆起在大地上纵横交错,形状千奇百怪,互相纠缠在一起,恍若世界心脏上狰狞的疤痕。

在远方的平原上,依稀还可以看到大营的废墟与干涸的沃南河河床,曾经也有无数的生灵在这里生活过,并在大地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然而这些走过了长长岁月的烙印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经不起毁灭风火的稍稍摧残,可以预见,当世界彻底停止呼吸,最后一记致命的吐息将会抹去所有痕迹。

燃烧的天穹也仿佛乏力起来,开始出现一道道或大或小的伤口,有的还在倾泄火,有的则在颤抖着愈合,然而已经可以窥见,其后除了最浓重的黑暗,空无一物。

在地与天之间,却有大片大片瑰丽的光带,它们飘浮飞舞着,毫无征兆地出现,又会无声无息地消失,但是光带掠过的地方,就会出现大片的空白,在这个红黑双色的世界里切割出虚无,仿佛被一只无形却万能的手给抹去了一样。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此刻,在大地上,一个身影正从远方向神圣同盟帝国的中军大营走来。

那是一个身材匀称的白发老人,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皮裤,将泛着油光的肚皮完全袒露出来,一双生满了黑毛的大脚踏在大地上,一步步向要塞走来,步伐扎实有力,他的脚步沉重,落地会溅起些许的灰尘甚至是石子,可是任何一个体型如他的男人,哪怕是最普通的人,也会有这样沉重的步伐,以他的力量,完全可以象其它强者那样踏足时让大地为之震颤,可是他却没有,只看他的脚步,就和普通人无异。

然而,即使没有大地震颤作为陪衬,也没有一身传奇级别的盔甲作为侧面印证,惟一特殊些的、扛在肩头的那把三米长、一米厚的方刃砍刀还生满了铁锈,刀刃上甚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缺口,这个身体壮硕得象座小山似的男人却油然而有睥睨天下的气概。

这个男人不需要什么气势,他站在那里,就是气势。

他右手握着那把出奇庞大的破烂方刀,把巨刀横扛在肩上,左手上则提着三颗头颅,那三个头中,有一个是贝尔特利的,他的头发、胡须和肉质触须被缠在一起,胡乱打了个结,就这样被那个男人提在手里,走向神圣同盟帝国的中军大营。

在匈奴中军人撤退时,这个男人孤身追击,并提了三颗头颅回来,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杀敌数肯定远远不止三个,因为只有被他看得上眼的敌人,才有那个荣幸让他专门把脑袋提回来,能够被他盯上的,放眼整个东安利波利亚平原,都会是有名有姓的强者。

他走近了大营。

正在休息的两名黑甲强者从瞭望塔上一跃而下,落在坦胸露背的巨大的白发老人面前,单膝跪下,恭敬道“陛下。”

其它军队的主将以及强者们也纷纷从马上跃下,跪在大道两边,同样恭敬喝道“陛下。”

强者都是有尊严的,特别是决战战场这种强者独行之处,然而,所有的强者,包括二十六级的大剑神,都心甘情愿地放低了自己高傲的头,弯下不屈的身体,跪倒在这个男人面前。

因为他洗刷了神圣同盟数十年的耻辱,几乎以一已之力攻入匈奴中军大营,悍然斩杀了让人闻名色变的二十七级的贝尔特利,这位曾经的草原霸主。

这个男人,就是神圣同盟的皇帝,希尔森·美第奇。

“把这三颗头颅煮了,今晚下酒庆功。”希尔森如是道。

扑通一声,那三颗头颅被扔到了众强者面前。

当安羽张开眼时,看到的就是上面用棉布搭好的天花板,天花板高而深远,挑高接近了十米,正常行军的大帐篷根本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举架,就是希尔森的大营都没有那么高的举架。显然这要么是异族的房间,要么就是某个有特殊用途的大厅。

不过天花板上的痕迹让安羽看了感觉非常的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就在他驱动着自己的意识努力回想时,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如破锣般难听的声音“臭小子,醒了就别发呆,快点配合我一点,老子快被你累死了。”

这个声音也同样的熟悉,不过安羽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而且此刻他身体的状态也非常奇怪,明明能够感觉到身体各个部位的存在,身体却完全不听从他的指挥,安羽觉得自己胸腹间特别的凉,好象有风在吹来吹去,可是风怎么会吹到身体里去,接下来又是阵阵奇怪的触感传来,好象有一双手正在抚摸安羽的内脏。

抚摸内脏......

安羽蓦然惊醒,瞪大了眼睛,他用力抬头,向自己的身体望去,却赫然看到自己躺着,胸膛已被剖开,一双枯瘦如柴的手正捧着象是肝脏的脏器,正用一把还带着锈迹的小刀在切削着,骤然见到如此恐怖景象,安羽却出奇的没有惊叫震怖,而是瞬间感知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发觉颈部以下的部位确实不在自己控制之下,就转头望去,要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再说。

视线一转,安羽就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只看那满脸猥琐的表情,就知道是西旭斯,看到是他,安羽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听爷爷说过,这位中军总参谋长以前是绝世军医出生,祖上三代行医,据说他的双手经过改造,甚至是绘制一副三阶构甲都没有问题,所以安羽的伤势在他手里,什么样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看到安羽镇定的样子,西旭斯显然非常失望,悻悻地道“臭小子,倒是挺镇定的,你爷爷给你提起过我曾经是军医吧!我还指望吓你一跳呢。”

安羽呵呵一笑,随口胡说说“我才醒过来,反应比较迟钝,现在才开始害怕呢。”

其实安羽并不害怕开膛破肚,毕竟自己就是学医的,大学学了四年,都准备考研究生的他,自然不会害怕自己学的专业,甚至,安羽还拿过自己开刀,所以说,眼前的这副情景,吓不到安羽,反而,他还能够看出来自己伤到哪儿了。

不过西旭斯听到这番话,顿时一怔,狐疑地看了安羽一眼,问“小子,你究竟有多大,就这么会说话了,这话确实说得老子心里颇为舒服,可是却不象你这个年纪应该说出来的话呢,看来,好圣孙这评价不是皇上随口说的。”

“不然我这个年纪应该怎么说。”安羽神色自如地问。

劳伦斯手上动作不停,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是都喜欢表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深渊地狱也敢闯一闯吗,要是喝了点酒,更会觉得自己连传奇都能砍了。”

安羽又是一笑,说“您救了我的命,说回来,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下的呢!”

劳伦斯一怔,神色复杂,说“哼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头颅都被割开了!”

“啥?!我不是一直在二线指挥吗?”安羽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记不清战斗的具体情况了。

“是这样的,你呢,指挥了军队进行反扑,结果大风继续刮了过来,很显然是贝尔特利那个老家伙施的法术,然后,你不甘心眼看他们逃走,你就直接拿起一把三阶的破刀冲在了第一排!你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西旭斯说的口水横流,激动地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不知道,嘿嘿。”安羽尴尬的一笑。

“不知道?!你一个十三级的大魔法师,提起一把三阶破刀,站在全军第一排与三个十五级的士兵对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勇猛?!要不是你旁边就是构甲骑士,你早就死了!”西旭斯这下才平静下来,然后随心一般从安羽胸膛里面刁出来一块死肉。

“没办法,爷爷就是那样打仗的,我觉得,作为统治者和领袖,退居二线可不是一个让军队心甘情愿拼死的好办法,我认为,军队的第一排,那才是领袖的位置。”

“你,今年多大了?”西旭斯听完安羽说的话,不禁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

“今年十七岁。”

“十七岁啊!知道吗?你这个年龄,皇子皇孙们还大多沉醉在诺拉因的醉迷奢侈中,哪位像你这样?!”西旭斯又补了一句“想当年我十七岁,我,我肯定比你厉害!我会救人了,当时!”

“我一直过得不算容易,成熟得早点,也是应该的。”安羽的微笑总是很迷人,可是西旭斯却看出了一些隐藏在微笑之后的苦涩,关于安羽的事,希尔森已经说了不少给他听,他很奇怪这个圣孙怎么会有如此的沉稳。

ps:诗句引用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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