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昼无夜,杨逸霄奋力运功,孔轩却是竭力抑制体内真气狂涌。两人可用真气俱是寥寥无几,辟谷之术便告失效,过了约五个时辰,两人都已饿得狠了。但此刻是在谷底,仅凭古木撑起的一方小天地,又如何寻找食物?
孔轩沉思半晌,忍痛将神识散播出去。体内气息一阵紊乱,不禁痛吟一声。
搜查半晌,却毫无所获。体内真气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再也抑制不住。只得收回神识,呕出一口淤血,再度强行将乱行真气压制下去。
杨逸霄嘿然道:“被困死的修真倒是不少,被饿死的倒是第一次听说。孔老怪,你我开了修真饿死之先河,青史留名啦。”孔轩气息紊乱,一时竟说不出话,只怒视杨逸霄。若非双双被困于此,尚要借他火属真元疗伤,此刻杨逸霄早已被他挫骨扬灰,死得透了。
又是半个时辰。孔轩方将真元压住,松了口气,冷声道:“小子,说什么风凉话!老子好歹有真气可以支撑,要不要比比看谁先饿死?嘿嘿,再说了,横竖老子也早有妖孽之名,就是吃个把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杨逸霄心中一突,饶是胆大如他,一想到自己被这孔老妖吃掉的情形,仍是不由遍体生寒。强笑道:“孔老妖你也不是人,我吃的傻鸟也多了去了,谁吃谁还不一定呢。”见孔轩不怀好意地望了过来,不由吓了一跳,自嘲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必定是我被吃,那也不用比了。”
孔轩哼了一声,见他又闭目集气,却无一点长进。颇感无聊,主动道:“小子,听说你是那狗皇帝御封天师?”
杨逸霄笑道:“老妖怪,别的不说,这‘狗皇帝’三字倒是深得我心。”孔轩道:“臭小子还有点见识!你******不在长安享纸醉金迷,跑回茅山来作甚?”
杨逸霄笑道:“本来不是我指点陆师伯,你早就跑了,是不是?”孔轩哼了一声,算是默认。杨逸霄笑道:“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若不是我,我师父会自封真元与人拆招?你又准备在茅山待到几时?”
孔轩傲然道:“青霞老贼修为泛泛,我岂会怕他!”杨逸霄笑道:“莫非你在茅山藏了大半年的是归隐山林么?”孔轩哼道:“惊动上清宫一干老贼也是麻烦。”杨逸霄笑道:“莽夫才逞匹夫之勇,是不是?”
孔轩想说的话被他抢着说了,大感面上无光,喝道:“住口!”又恐欲盖弥彰,当下顾左右而言他,道:“小子,你既认那杨广小儿为狗皇帝,你还当他朝中天师作甚?”
杨逸霄再不言语。暗中无光,孔轩也瞧不见他脸上闪过的那丝郁郁悲怒之色。
孔轩等了半晌,杨逸霄仍未回话,颇感无趣,哼道:“小子,死了不成?”说着也心中一凛,若这小子当真死了,赤火真气也无来源,那是大大不妙。当下伸手去搭他脉门。
杨逸霄回过神来,见状忙停止运气。他真气原本便所剩无几,此时刻意敛入丹田,孔轩重伤之下竟探不出半点端倪。
孔轩只道他经脉俱损,无力凝集真元,恢复真气,不由叹了口气,嘎嘎怪笑道:“小子,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杨逸霄只觉一只枯瘦的脚抵上他左手手心,不由一阵恶心。怒道:“老贼你……”指尖微微一跳,一股强沛已极的碧木真气倏然自“少冲穴”汹汹涌入!
杨逸霄心中暗暗叫苦。此时经脉混乱不堪,乍逢如此强沛的真气冲入,当真要经脉尽碎而亡!奈何真气汹汹冲入,发声不得。
哪知孔轩的碧木真气极之灵巧,遇上经脉淤血,便一点一冲,巧妙化去;碰上经脉断裂,便以真气润泽修补;赶上经脉错乱,便使巧劲四下迂回转折。不过盏茶工夫,“手少阴心经”竟已全部打通。碧木真气沿着“手少阴心经”冲过“少府”、“神门”、“灵道”、“直海”……狂飙逆走,直奔腋下“极泉穴”。
犹如久闭的匣子轰然打开,杨逸霄周身为之一爽。碧木真气陡然转为赤红,上下跃动不休,再不受孔轩所控,在杨逸霄体内四下游走。杨逸霄不由暗骂一声老贼阴毒。如此强行打通一条经脉灌输真气,其后果只能对其余经脉造成极大损伤,唯一法子只能导出体外。
所幸此时杨逸霄尚有一丝真气,任督二脉业已打通。当即以四两拨千斤的法门将部分真气导入丹田,尽数纳为己用,却终究有七成不得不导出体外。
孔轩大喜过望,也是暗骂自己未能早些想出这个法子。大感自己忍痛给杨逸霄渡入碧木真气的决定英明无比。当下笑道:“小子,谢了!”闭目将逸出的赤火真气尽数吸收。
他体内混杂狂涌的真元受此赤火真气一冲,俱是一缓。循了五行生克,渐渐趋成一个循环。只是还是过于驳杂不纯,孔轩此时又是身体虚弱,不得不多次停下休息。饶是如此,也已使他大是受用。
杨逸霄一见他停下,便更放出少些真气,只是高高抛起,看去与先前一般无二。若见他重又开始吸收,便又维持的与先前一般。孔轩并未起疑,见他输出渐少,这回毫不吝啬,又是一道强沛的碧木真气涌入。杨逸霄大喜,索性将那碧木真气导入其余各条经脉。
这下周身经脉都闪动起一阵亮丽红光,再瞒不过。孔轩眉头微皱,怒笑道:“小子,你倒奸猾。借我真气疗伤么?”
杨逸霄早知隐瞒不过,笑道:“前辈若是不愿,晚辈也不勉强。”孔轩听他虽然自称晚辈,言语甚恭,却是暗含讥讽。恨得牙痒不止,却仍笑道:“愿意,如何不愿?”
杨逸霄笑道:“原是各取所需。”孔轩心知再无法如前一次般令他强行吐气,又知他这一番渡气,杨逸霄收益远比他为多。仅仅渡了一会,便急急收功,歉然道:“真元紊乱,我先调调。”坐回一边,借了火属真气又在“檀中穴”点了一个“基石”。
他所修的五行真气便是靠了五块基石,这才在体内相安无事。此时基石已成,假以时日便能自生火属真气,调和自身。方才他已得少许赤火真气,已能筑基。不过想再吸些将基筑稳,这才渡气与杨逸霄,此刻方是稳扎稳打,以自身五行相化缓缓催生火属真元。
这番做作,杨逸霄岂能不知?只是不便明言。孔轩已有了火属真元,此刻不来杀他,不过因为真元尚自紊乱。若是缓得一口气,必定毫不犹豫地将他格杀。当下也不言语,真元全力运行,真气点滴汇聚。
杨逸霄的速度却已比他快得多。若非有灵符镇压,此刻定然可以瞧见他身上赤红色的经脉闪闪灭灭。方才虽仅是渡了一会,但先前淤血、错乱都已被他自行以赤火真气解决。而五行中生气最强的碧木真气则尽数修补经脉,此时竟好了小半。
杨逸霄强自抑住心中激动,灵符也只勉强掩饰住他部分真元。但方才吸了片刻碧木真气,若无寸进,才真真会令孔轩起疑。但饶是如此,也使孔轩目中杀机大作,焦灼不安,急欲恢复真气,杀之而后快。
真气自动流转,在肚腹一转,双颊生津。辟谷之术又已运转,登时大感舒泰。杨逸霄只觉气力丝丝恢复,身上剧痛也似减了大半。孔轩不敢妄动神识,杨逸霄却已四下查了个遍。头上砂石土层不过三丈来许。若是能够将孔轩手刃,待得数日,自可伤势尽复,逃出生天。
忽然头顶几声轻响,两人都是身躯一震。孔轩目中精光怒绽,双手一开,竟是随时劫持杨逸霄做人质的手势。杨逸霄又惊又喜,身躯有意无意地挪动几下。无论孔轩如何动手,周身上下也是尽防得住。
又听“咝咝”一声,一条细细长长的小蛇落在地上。两人俱是出了一口长气。暗自惭愧,未曾想今日竟被一条畜生弄得心头大乱。
孔轩指尖弹出,白芒一闪,蛇头轰然炸开。仅余一条满是血污的蛇身狂扭不止。想是这蛇也被活埋石中,是以遍体鳞伤,此刻方才醒转。
孔轩大喜,喝令道:“小子,把蛇烤了!”
杨逸霄心中不愿,却无法可想,左手一摊,赤火真气自手心绽放,同时右手连劈几下,剥了蛇皮。过不片刻,一股肉香在地底弥散开来。孔轩辟谷未运,正在饿时,闻得香气登时食指大动,哑声道:“小子,先撕块蛇肉给我吃!”
杨逸霄嘿嘿一笑:“还没熟呢!”也不着急,心念一动,赤火真气渐转微弱。孔轩怒道:“小子,你做什么?”杨逸霄心下大乐,故意呼呼喘气道:“前……前辈,真气……”
孔轩虽未生疑,却哪里肯再输渡真气。怒道:“文火也烤得熟,由得你!”杨逸霄心中失望,喘道:“前辈……前辈说的是。”不便再提真气,也就任其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