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霄怪叫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身形已转到萧楠左侧,湛卢剑也已搁在了萧楠脖梗儿上。身法姿势,竟与先前方思颐所为如出一辙!
萧楠之前看着他与方思颐的短暂交手,只觉并不难对付,甚至暗暗嘲笑两人的修为低弱。但此刻真正轮到自己对上了他本人,才感觉到一阵森冷凛冽的恐惧之意。
怎么这么快?
怎么可能这么快!
杨逸霄看着她写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忽地一笑:“这就是武道。技近乎道。”笑容说不出的得意欣喜。
自从被孔轩废去了全身修为,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又有了自保之力。
“诚彼娘之不悦也!”湛卢不满叫道,“欺负女娃,真真毁吾一世英名也!”
杨逸霄皱着眉头不去理他,心中仍有一些疑惑:方思颐既然说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那么武道的标志——内力自己为什么没有学会?
但他此时身无丝毫修为,只凭借肉体力量,竟能瞬息制住萧楠!萧楠假假也是个魔门玄天宗宗主,此刻却身躯僵硬,目光闪动,显然震动极大。
杨逸霄微微一笑,撤剑后退,道:“既然回不去了,那我们也只能走下去。”
萧楠陡然想起自己要出去的地方,心中泛起一阵恶心,尖叫道:“不要!”
杨逸霄苦笑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走这条路……但这儿什么都没有,莫非你要待在这儿不成?”
萧楠看了一眼身后幽光闪烁的黑暗,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宁愿待在这儿……我也不要走那条路。等一等吧,说不定那个老太婆过一会儿便又打开了呢?”
“可是这里连天地元气也几乎是空的,辟谷之术支撑不了多久,莫非你想吃这玄龟的肠子?”杨逸霄也露出嫌恶的表情,“还有,我可以叫她老太婆,你不行。”
吃这玄龟的肠子?萧楠看着****上流淌着的浓稠粘液,只是想了想,便感到一阵恶心反胃,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怒道:“少恶心人!”但她也感觉到此处天地元气几可忽略不计,辟谷之术确实无法支撑太久,不由神色微变。
“嗟夫!”湛卢感叹道,“君子远庖厨,焉可在此待久乎!”
“好,好。”杨逸霄摊了摊手,“但你既然不愿意走,这些东西便必然要考虑。”他见萧楠面色犹疑,放缓了语气道,“长痛不如短痛,大痛不如小痛。何况老太婆还给了我们这两颗隔绝秽物的珠子,说不定我们走出去身上根本不用沾上什么。”
这话由他满身满脸龟血地说来,虽然合情合理,却是丝毫没有说服力。但萧楠便如找到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深信不疑,吸了一口气道:“行,走!”
杨逸霄笑道:“我开路,你断后。”说着率先迈步,头也不回地向着肠子深处走去。
萧楠瞧着他的背影,手中短刃与目光同时闪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再动手。纤指微微一动,短刃已悄然滑入袖口,再瞧不出一样。
行得几步,最近的一点光点赫然亮在了他俩头顶。杨逸霄仰头看了片刻,喃喃道:“天啊……”语气中透出无尽的惊讶赞叹。
“诚彼娘之……随汝为人折辱也罢,英名扫地也罢。居然得见如此奇景,吾不亏也。”湛卢的声音也明显带上了几分震撼。
萧楠好奇心起,疾步上前,看着那团淡淡的光晕,道:“怎么了?”
杨逸霄回过神来,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萧姑娘,如果没记错,我们的任务分配是我探路,你断后?”
萧楠哼了一声,心道此人当真没有沈桓钧憨厚可喜,油嘴滑舌,一点小聪明尽数放在怎么挤兑人上,当真是讨厌。
杨逸霄浑然不觉,指着头顶那团光晕笑道:“这是这只玄龟的龟珠,和老太婆给我们的一样。”那团光晕果然和萧楠手中的那团颇为相似,融融一体。
萧楠虽然万般忍耐,却仍是忍不住问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蠢货。”杨逸霄与湛卢同声说道,见萧楠脸上杀气隐现,杨逸霄急急向前一指,道:“一颗龟珠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如果这些全部都是呢?”
他指的只是前方,那黑得深不见底而又闪动着无数淡淡光芒的肠道。萧楠终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颤声道:“这些……全部都是龟珠?”
杨逸霄略带怜悯地看着她,沉痛地点了点头。
“天啊……”萧楠的声音有如在说梦话,“这么多龟珠……这只玄龟究竟活了多少年?”
杨逸霄摇了摇头,简单地说道:“你探路,我断后。”见萧楠目中毫不掩饰地放出强烈的贪婪之色,提醒道,“龟珠乃是玄龟性命所系,这玄龟长这么大很是不易,放它一马吧。”
萧楠回过神来,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一扫之前沮丧心境,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
看着她小女孩似地走在奇诡的肠道中,每看到一颗龟珠就开心地抬头仰望良久,眉宇间英气不知不觉也柔化了许多。杨逸霄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女子虽是魔门,心性倒还不错,如果自己真如方思颐所料得以回归茅山,倒不是不能撮合一下他俩。茅山接收的投诚魔头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个。
当然这里头有多少是因为她行刺皇帝而引起的同仇敌忾,杨逸霄自己并未想过。
“小子小心,吾感应到凶兆也。”湛卢剑忽地道。
凶兆?什么凶兆?杨逸霄疑惑想道。这肠中天地元气如此稀薄,如何会有什么成器的麻烦?看方思颐的作派,怕是偶尔才放一次食物和着胃酸给玄龟吸收,这肠道壁又是极为坚韧滑腻,以湛卢剑之利都砍不下来,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在里面存活?
念头方起,只听萧楠惊呼一声,紧接着娇叱声、利刃破风之声以及一种奇异的嗡嗡声接踵响起!
杨逸霄陡吃一惊,定睛看去,却只见前方一团龟珠光晕之下,萧楠正擎着两把小刃,在空中虚砍着什么,似是与什么看不见的敌人殊死搏斗!
她先前手里把玩的龟珠已然落到了地上,光晕散乱,一滴****粘液恰好滴下,直直打在她的胳膊上!方思颐给她的襦裙衣袖连同一大块皮肉登时青烟直冒,焦枯翻卷!
萧楠惨叫一声,当机立断地一挥小刃,将沾上粘液的血肉尽数削去!血肉落地,登时在青烟中变黑变小,萎缩消失,竟似是奇快无比地被玄龟肠道消化吸收了。
杨逸霄骂了一声,右手自怀中摸出方思颐送他的那枚龟珠,喝了声:“接好了!”指尖一弹,龟珠直直射向萧楠。同时湛卢如毒蛇昂首般撩起,直挑向头顶龟珠。
哪知那龟珠飞到一半,忽地铮地一声脆响,如中金石,紧接着就见龟珠悬停在虚空之中,光晕如萧楠落在地上的那颗一般闪烁散乱!
同时杨逸霄只觉手中一沉,之前好歹能轻松刺入****的湛卢剑竟然再也难进半分!杨逸霄悚然一惊,仰头一望,就见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虫豸附满了湛卢剑刃与头顶****,还在飞速向着剑柄爬来!
这些虫豸近乎透明,身躯闪烁着一阵阵奇异的光彩,看着极是好看,只是头顶伸出两只狰狞的大牙,怎么看怎么让人悚然心惊。
心中湛卢怒吼出声,似是对于被如此肮脏的虫豸附上了身感到十分不满。乌色剑气浩然发出,剑身上虫豸纷纷嘶吼蜷身,被干净利落地震散出去。
虫豸在空中挣扎尖嘶,声音回荡在逼仄的肠道之中,显得极是可怖。更为可怖的是,那些虫豸身上竟传出炒豆子一般的爆响,背上甲壳噼啪开裂,撑出两只轻薄透明的羽翼来!
羽翼嗡嗡剧震,可怕的声响充斥了杨逸霄的耳朵,漫天虫豸透明的身躯隐隐然结成一块乌云,向着他轰然袭下!
杨逸霄抱怨道:“老东西,你的剑气怎么这么弱!居然连几只虫豸也震不死!”挥动着湛卢剑,舞得密不透风。
“诚彼娘之不悦也!汝何知?屁耳!”湛卢骂道,“此些异虫坚逾钢铁,吾之剑气最讲仁德,如何一震而杀之耶!”
“他奶奶的……”杨逸霄眼见被剑刃直接扫中的虫豸竟也只不过是翅断落地,兀自在地上簌簌挣扎,知道湛卢剑所言非虚,不由大感骇异,这些虫豸究竟是什么?
“嗤!”一滴****粘液贴着他的身躯落下了地,杨逸霄身上衣服也被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不由让他心中暗惊。
这些****粘液虽说并不会时时落下,但一旦漏过了一两滴,让它落到了身上,伤势绝对轻不了!杨逸霄把心一横,脑中陡然冒出个极为冒险的念头,喝道:“拼啦!”
湛卢剑与他心意相通,倏然收敛,化作一根细细的弦线,以一种极为玄妙的轨迹避开路上虫豸的围追堵截,嗤地没入杨逸霄头顶闪动着龟珠光晕的****之中,在那枚龟珠上轻轻一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