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督府并不大,羽戈和陌泽被安排在西北角的两间厢房之中。此刻正是夏日,西北角上甚是凉快,羽戈和陌泽也住得舒坦,当然也没有忘记东方明嘱托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城主……这么年轻……”羽戈想了半天才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陌泽抱着敝日剑坐在床沿上,点头道:“确实很年轻,可是没有你年轻。”
“当然,他跟你同岁。”
陌泽:“……”
“莫公子,城主请您到前厅一聚。”有仆从敲门,然后说道。
陌泽答应:“请云城主稍等片刻。”
云之阡在前厅中安排了普通家宴,一些家常菜摆在桌上,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
“云城主。”陌泽由仆从领出来,在桌边坐下。
“莫公子,一些家常小菜,怠慢了。”云之阡依旧是翩翩君子的做派,彬彬有礼的笑着。
“城主客气了。”陌泽突然回头看看身后站着的羽戈,问,“能否让这书童与我们一同吃饭?”
云之阡闻言,看看一身朴素白衣的羽戈,觉得他相貌极好,然而身上却是一股压迫感,与陌泽身上散发的魄力完全不同。如果说陌泽身上是如同千年寒冰一般,没有任何主动侵犯,却也不任别人来犯的压力,那么羽戈身上的便是地狱烈火一般,即使你站着不动,他也会咄咄逼人,接近了只会引火上身。
“当然可以。”云之阡则是一潭湖水,纵然烈火,也难燃起。
“谢谢云城主,”羽戈笑的邪魅,回答,“不过还是不必了。”
云之阡也没有再说,倒是陌泽脸色有些不快。
“难得有皇城中人到我府中拜访,还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云之阡夹起一筷子小菜,优雅的放进嘴里,抿嘴咀嚼几下。
“我与冷王爷相识之后都在外游历,未曾入过皇城,原本在宜州游玩,然得知冷王爷封王,便准备前往权州。”陌泽平日少言,但跟在羽戈身后已有很长时间,官腔官调学得有模有样,这一开口,条理清晰,口齿清楚,“然而正好途经相州,便前来拜访。”
“原来是这样,那么云某一定要尽尽地主之谊。”云之阡说话之间一直笑意浅浅,声音入耳也极为舒服。
“先谢谢云城主了,这相州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地方吗?”既然说了是来玩,那便顺着这个说下去。
“银落城中有一座月落山,还有一处林间湖,莫公子有空可以去玩耍一番。”云之阡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风光,均是江南小调之景,搬不上台面。”
“既然来了,那便顺便去看一看吧!”陌泽笑着看看云之阡,两人一时无言,均低头吃饭。
羽戈听到月落山的名字后,心中欢喜,因为他刚刚得知莫辞频和夜秋竹师徒可能在月落山中隐居,那么在银落城的行程便迅速的定了下来。
陌泽和云之阡吃饭的速度都极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人都填饱了肚子,云之阡说自己有公事要处理,安排了人带陌泽二人去月落山玩耍,但被陌泽拒绝。
云之阡离开后,陌泽便和羽戈一起离开了城督府,但首先的目标并不是去月落山,而是找个酒家吃些东西,填饱羽戈的肚子。
“刚刚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吃?”陌泽看着羽戈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用筷子夹着花生米,终于忍不住问道。
“云之阡不光长了张漂亮的脸,头脑也不简单。”羽戈晃晃筷子,“不是个绣花枕头。”
“他看出来了?”陌泽突然紧张起来。
“目前还没有,但是他已经怀疑了。”羽戈喝下一杯上好的女儿红,“我们来得时候,是在北面的素相河码头下的船,再加上你说是从宜州过来的,这便是极大的破绽。”
“这……是我的疏忽。”陌泽低下头,认错。
“没什么,云城主不是俗人,和他结交有好处。”羽戈很大度的原谅了陌泽的错误,其实他心中更期盼云之阡赶紧拆穿他的身份,但同时也不会故意露破绽给他。
“那为何不干脆以你的身份去城督府呢?”陌泽又不解。
“那多没意思啊!”羽戈将最后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笑道。
陌泽:“……”
“信送到了。”一个声音从内室传来,听起来苍老却不失内劲。
“已经送达,少主此刻已经在银落城中。”跪在地上的正是沐野。
“那就好……咳咳咳!”那内室说话之人突然咳嗽起来。
“但是……”沐野犹豫道。
“什么?”
“少主在素相河上遇刺一次,不知是何人所为。”沐野说出羽戈遇刺之事。
“不知何人所为?”内室之人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质问。
沐野立刻变了脸色,一个俯身:“沐野无能,还请宗主责罚!”
“责罚?”内室中人走出来,竟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翁,虽然面上略带疲色,但看得出身子骨还很硬朗,“责罚便算了,我的外孙是不会栽在这些小喽啰手里的。”
“谢宗主开恩。”
“你先下去吧!”那老翁正是羽戈的外公,东方岑的父亲——东方明,“让沐镜过来。”
“是。”沐野从屋中退出,只留下东方明一人在屋内。
沐镜是夜部第一宫的宫主,也是沐家现任的家主,而第一宫相较于第二宫和第三宫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第一宫的人从不外出,只负责菖蒲岛内的事情,并且贴身保护东方家的宗主。
沐野刚出去一会儿,沐镜便悄然无声的进来,东方明都没有察觉。
“宗主,找我何事?”
听到声音,东方明才知道有人进来了,笑道:“沐镜,你一定会是最好的杀手。”
“谢谢宗主夸奖。”沐镜抬头,一张脸却年轻的可怕。
今年沐镜刚满十六岁,却在沐家家主的位置上待了两年,未曾有不能服众的情况。
“进来家中哪些人有哪些人不安生吗?”东方明用极为慈祥的目光打量着面前少年。
“东方年仍旧在千帆楼修养,岛上文人雅士常去拜访,并无异样。其子东方恒在外未归,其女东方蓉帮助东方年搭理千帆楼。东方晓依旧在自己房间,鲜少外出。东方醉时常出入秦楼楚馆,每日晚归。”沐镜将东方家主要人员的行径一一禀告给东方明。
东方明点头,说:“这样啊!”
“没什么事沐镜先告退了。”沐镜知道东方明唤他无非就是几件事,做完了便想离开。
“去吧!”东方明挥手,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宗主?”沐镜回头。
东方明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瓶子,说:“这里面是东方家特制的绿水丸,对伤寒有奇效,你留着吧!晚上海风大,注意身体。”
沐镜神色复杂起来,但只是一瞬,然后便接过东方明手中的瓶子,说:“谢过宗主关心。”
沐镜走后,硕大的书房便只剩下东方明一人,一身华服的东方明开始沉重的咳嗽起来,一声更胜一声,撕心裂肺。东方明一边咳嗽,一边走到桌边,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小袋****一般的东西服下,然后倒在椅子上,痛苦缓解,面容有了些红光。
银落城中一湖一山是为美景,羽戈看在眼中却不觉得怎样,走过了太多的地方,见过太多的风景,对眼前的秀质景象却不能喜欢。
他喜欢世末山的苍凉风光和悲怆晚霞,喜欢哭木林的诡异红艳和古怪凄厉,喜欢飞华渊的清水滔滔,喜欢岁晚山的绵延不断,然而眼前的景色,用羽戈的话来说,就是“不免小气了些”。
陌泽从来不太在意这些风景之类的东西,上了山之后只是跟着羽戈一路前进,听着羽戈对这山的评头论足,然后时不时的附和几声。
“前面有座小宅子!”羽戈突然惊奇道。
“宅子?”陌泽顺着羽戈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宅子在山中。
“去看看。”羽戈不待陌泽又河反应,便大步上前。
宅子建的很有品位,前面的院落中似乎还种上了一些稀奇的花草。一名蓝布衣衫的女子正蹲在花草旁边似乎在挖些什么,旁边则是一个橙色衣服的女子,看起来要沉稳些的模样,看着那蓝衣女子手忙脚乱也不帮忙。
“姑娘,这是什么花?”羽戈走过去蹲在那蓝衣女子身边,问道。
那女子似乎吓了一跳,从地上跃起,一脸警惕的看着羽戈。
羽戈被她盯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却丝毫不紧张,咧嘴笑了笑。
“原来不是这里住的臭小子啊!”蓝衣女子打量羽戈几圈,放心蹲下,“吓我一跳。”
“这里……不是姑娘的屋子?”羽戈疑惑,“那你这不是在偷……”
“我就挖一两颗,没人会知道的。”蓝衣女子低头劳作。
“可是我已经看见了。”羽戈笑眯眯的看着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又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看羽戈,然后对着那一早便站在那里的橙衣女子说:“夜秋竹,把这两个家伙杀了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