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书宫的偏殿中,岑妃正和清安帝翻着黄历。周围很安静,只有唐唤一人站在旁边,殿中生了暖炉,刚好摆在岑妃和清安帝面前不远,让人不觉得冷。
昨日班妤静被留在纹风殿用了晚饭,但是羽戈却没有回来吃饭。岑妃知道两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很有可能是羽戈对班妤静说了什么,但两人都闭口不言,岑妃也无从劝慰。
不过经过昨日和班妤静的相处,知道她是知书达理的书香女子,岑妃心中甚是喜欢,也就帮羽戈做了决定,一大早的便过来和上完早朝的清安帝商量。
“皇上,你看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不如就这天吧!”岑妃芊芊玉手指着那年历上的日子。
“嗯,是个好日子,”清安帝淡淡的看看日期,“爱妃觉得什么时候好便什么时候吧!”
“怎么,皇上今儿个有心事?”岑妃见清安帝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疑惑道。
清安帝摇头笑说:“没有没有,这次皇儿的婚事,还麻烦你多和皇后娘娘商量商量。”
“臣妾知道了,就定在下个月初八吧!”岑妃当然看出清安帝心中有事,“臣妾这便和皇后娘娘商量准备去。”
岑妃刚离开不久,便有一道黑影闪进凌书宫中,清安帝坐在偏殿中,头也未抬,便问:“查出是何人出手的了?”
“主上,乐章无能,只能查出这兵器和功夫的出处。”来人正是北锦司乐章。
“说说看。”
“兵器是东风海中东则国常用兵器,长平用这兵器的武林人士极少,但也有几家。而这功夫路数,来自百年前便从江湖上消失的童家。”
“依你所见,昨晚在牢中做手脚的,是谁的人?”清安帝眼睛微眯,寒光毕现。
乐章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压迫感,强自镇定道:“乐章不知,只知道这位来牢中杀人的是一位难得一见的高手,能瞒过北锦司的侦察目光,除了对宫中地形要极为熟悉,还要轻功了得,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你下去吧!”清安帝知道乐章不会欺骗自己,却没有能得到准确的信息,如果这人是来刺杀自己的……清安帝连想都不敢多想。
“昨天有人在牢中被取了性命?”
羽戈手中捏着一张纸条,正认真看着上面的字。看着看着,面色便越来越凝重。
“真是胆大包天啊……”羽戈轻叹。
“殿下,要吃些东西吗?”陌泽端进一份小点心。
“不了,我要去父皇那里。”羽戈将纸条碾碎,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羽戈匆忙前往凌书宫,却在经过后花园时看到一位男子。那男子一身玄色衣衫,坐在花园中的草地上看书。羽戈不由自主的便向那男子走去,似乎是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告诉羽戈,眼前这个男子并非平庸之辈,引诱着羽戈上前与之交谈,与之结识。
“你是?”玄衫男子抬头,逆着光看着走来的黑影,“十一皇子?”
羽戈吃了一惊,想不起自己是否与面前这男子碰过面。
“哦,我是在封王大典上见到你的。”玄衫男子站起身,将手中书合上,笑得极有分寸。
“你是?”羽戈想不起来这男子,只好问。
“我叫羽凉。”玄衫男子谦逊温润,一字一句如同玉石般。
羽戈真是惊讶了,惊叹道:“你是四哥?”
“是,十一弟”玄衫男子点头,“昨日有事,未能在封王大典上与你好好打招呼,是四哥失礼了。”
“没什么,不过走个形式而已。”羽戈不在意这表面上的东西。
“不过四哥还是应该恭喜你,能得到权州这块肥地和这皇城第一美人。”羽凉轻轻躬身,微微低头。
“四哥在看什么书?”羽戈岔开话题,好奇的问。
羽凉先愣了一下,然后抬手将书送到羽戈面前,道:“是《夏思渊游记》,闲来无事看看而已。”
“四哥觉得夏思渊这人怎样?”羽戈其实早就看到了书名,不过是故意挑起话题,一边说着,一边把羽凉引到不远处的六角亭中坐下。
羽凉也不拒绝,和羽戈一同坐下,开始侃侃而谈:“我觉得夏思渊是个奇人,在他有生之年走遍了长平各地,看遍山川古迹,甚至还游历过周边小国,并将自己所见所感写成游记,文笔斐然,令人读着顺畅。加之他对各处古迹都做了一定的了解,将传说神话典故都一一说明,使原本单纯的写景游记变得生动有趣,读了,就忍不住想亲自去看看。”
说着,羽凉不禁露出极为向往的表情,仿佛站在高山之巅,俯视众生变幻纷呈,又似面朝大海,亲感海纳百川的容人之量。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只是层层叠叠的高墙,不免让人扫兴。
“不瞒四哥,我也很喜欢这本书。”羽戈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我心中最大的愿望,希望有一天能远离宫廷纷乱,闲云野鹤,自由自在。”
“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自己,”羽凉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变得冷静,沉寂,似乎已经对自己的命运屈从,而不是像羽戈一样的充满希望,“外面的世界固然美丽,但却不能任由自己纵横山河。一出生,我们就注定背负的比别人多。”
“四哥不必这么悲观,也许有一天,我们真的能远离宫廷,”羽戈脸上洋溢起一股自信,“既然是自己心中的愿望,那么我一定会让它变成现实。”
羽凉看着羽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如此聊下去,怕是要触碰禁忌,但不知为何,却觉得和面前素未谋面的皇弟有着惺惺相惜之感,不忍开口言去。
这在长平皇宫后花园中看似闲聊的两位,并不知道两人竟只因为这一次谈话,便互相在心中引对方为知己,无意之中,改变了长平皇宫的局势,改变了整个长平帝国的走向。
就在长平皇宫暗流汹涌之时,总有一个地方是最为欢乐轻松的,那便是羽萱公主的碧彤宫。因为羽萱公主得宠,本身性格又开朗,对待下人从来都是当朋友看待,因此,没有外人的碧彤宫是极为热闹的。
此时羽萱正和一众宫女侍从在踢着蹴鞠。碧彤宫本身就有一个极大的院子,此时为了活动方便,原本院子里的花草都被移到了一边,还用墨石画上了线,摆上了简易的蹴鞠网。只见羽萱和宫女一样,穿着简单朴素的宫装,头上没有繁重的发饰,只用一根缎带将长发绑在脑后,正在宽大的碧彤宫院子里,蹦来跳去,虽然满头大汗,可却是极为开心。
不过毕竟羽萱是一国公主,宫女侍从玩得时候自然会让着她,因此羽萱所在的队伍胜了一球,玩得正在兴头上。
只见羽萱志得意满,指着对面的别队的人说:“看本公主将这球踢进,你们就输定了!”
一边说,一边扬起左腿,准备临门一脚。
只见“咻”的一下,那暗黄色的蹴鞠球以一个抛物线的路线——
飞出了碧彤宫……
“啊!”羽萱惊叫一声,面子挂不住了,觉得自己只是太使劲了而已。本想将球使劲的踢过去,没想到还改变了球的路线。
“快、快给本公主把球找回来!”对着一帮捂着嘴偷笑的下人,羽萱脸红着命令道。
“不用找了,这球幸运的砸到了本殿下。”一个手持蹴鞠的男子从碧彤宫门走进来,眼神轻佻,看着还在羞愧中的羽萱。
“大胆!你是何人?敢擅闯本公主的寝宫!”羽萱被那人轻佻的目光激怒,怒叱道。
“哼!”那男子手轻轻一滑,将球送到地上,球蹦跶几下,到了羽萱面前,“原来这就是你们长平的待客之道。”
羽萱看着面前的男子,虽说知道有别国使者来长平敬献,也都在羽戈的封王大典上露过面,但无奈羽萱本身就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的性格,自然是不会去在意别国使臣长什么样子的。而面前这位男子身着长平普通男子的服饰,长相也是一派儒生的样子,开口也不似以前见过的外邦男子那样粗鲁。
“你是那一国的?”羽萱冲着那男子的背影喊道。
那男子并没有回头,就像是没有听到羽萱的问话一样,潇洒的离开……
“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许杭看到从碧彤宫出来的苍平,立刻迎了上去,脸上似乎有几分焦急。
苍平笑的颇有深意,看看手心因为触碰了蹴鞠而沾染上的灰尘,道:“只是被‘绣球’砸到了而已,你不必担心。”
“绣球?”许杭自然是不知道苍平所指的“绣球”是什么,一时间莫名其妙,只回头看看那碧彤宫,脸上疑惑更甚。
“你找我有什么事?”苍平打断许杭脑子里转弯的过程,问道。
“王的身体似乎不行了,希望您能尽快回去,主持大局。”许杭说着,递上一份信函。
初春的天气,亦如同秋日一般多事,让人无端为各种事情烦忧,或者为各种事情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