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小山一样的材料被五人放到了由安娜借来的推车上,那个推车近乎散架,破烂的木轮上裂开了好几道缝隙,让人担忧它能否支撑到公寓,就像是借给安娜的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听到米兰去世的消息,那邻居自然感到了痛心,虽说交往不是很深,但老人对这种事情多是在意。得知安娜急需离开,却又有很多东西搬走,便也大方的把那破旧的推车直接给了她,也不用还了,反正老人也打算把它当柴火烧掉。
屋子本来就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能卖的也早就卖了,剩下的也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瓶瓶罐罐之类的,也都被遗弃在了那里,反正信里也说了,必要的东西再买就好了。安娜带走的主要是奶奶的遗物和自己换洗的衣服,一共也没占多大地方。
克洛伊和卡尔摇摇晃晃的推着推车,只害怕要是半路上损坏,这些东西该如何收拾,但万幸的是,那老车在这条旧路上,还是能勉勉强强的支撑到公寓的。
走进了整座公寓的大门——或是说两家店铺中的空隙,进入到了公寓前的庭院,那里种着一些灌木,杂乱的生长后,被人简单的修剪。而由碎石铺成的道路,直通向公寓建筑本体,质朴无华。
推开那两扇门,迎面见到的就是两排方方正正的屋子,两条幽暗的走廊连接着各个房间,而两条平行的走廊汇集在门口,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大厅,大厅没有什么装饰,可说是极为的简朴;大厅东侧有四间屋子,正对着又有三间,而这七间房屋的门都开向北侧的走廊,门没有锁,也没有必要用锁,住在这里的人几乎不把东西放在房间里面,这里最值钱的就是光,而住户便是可怜的穷光蛋;毕竟,房间里就算是白天时也要点灯,小偷又怎么可能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什么东西呢?同时的,住在这里的人又怎么能有钱老是点蜡烛呢?他们白天也都不在这里,到了晚上就直接睡觉,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一年四季也没有什么节假日,就算是有了,他们的雇主又不一定能给他们放这个假,就算真的放了,在外面逛逛,度过自己的白天,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南侧的走廊便短的多了,走廊的尽头是室内的杂物间,还有一间形状的梯形的大厨房,这一栋公寓的人的伙食都在这里解决。一二楼的人往往都是掏些钱,让厨师兼公寓管理员兼拥有者爱迪森·特雷帮忙制作,而三四楼的住户大多都是亲自下厨,做一些比廉价大锅饭好上一些的食物。
那里有三个灶台和一个小型烘焙炉,在烘焙炉的旁边是一个装着还算干净的水的大缸,由半个葫芦做的瓢在水缸中漂浮;一旁堆着些木炭和朽木,那些朽木轻轻捻一下都会碎成粉末,怕不是用来引火的;角落是些橱柜,那上面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抹布倒是板板正正的叠在一起,放在一旁,但规整的形状还是压不住那难闻的气味;而在厨房的正当中,是一张实木的长桌,但周遭没有椅子,吃饭可能都要站在吧;而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长桌上正枕着胳膊呼呼大睡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头前点着一只只剩下了一点的蜡烛头,蜡油马上就要流到他的脸上了。或许这就是他的闹钟吧,等到蜡油流到他的脸上,他便会被烫醒,起来为住户们准备晚餐。不过看起来这点蜡烛怕是叫不醒年轻人了,它马上就要灭了。
“醒醒,爱迪森,别睡了,问你点事。”钱宁也不理蜡烛,直接走到跟前,推醒爱迪森。
“啊?”爱迪森很快的就睁开了眼睛,看到是钱宁,又闭上了眼,翻了个身,“都说了,没到日子呢……”
“什么日子?我不是来追债的,我是来租房的。”钱宁听到这话,十分的气愤。
“租房?”听到这个的爱迪森一个猛子的坐了起来,盯着同钱宁一起进来克洛伊,“我这里可没房子了。”
“怎么可能?那四楼的空房让你吃了?”
“哎呀,你还不知道吗?三号房的那家人是连夜走的,晚上看的还好好的,第二天一看,什么都没有了。那家缺德人家,把我的房子里东西都带走了,弄的那间成了毛坯房。我最近也没有闲钱,制备不了家具,没家具怎么往外租啊,你说是不是?”
那小伙子一提起这件事,两只精瘦的手臂不断的上下挥舞,借此宣泄自己内心中的气愤。
“好了好了,没时间听你抱怨,来见见这位,他想要租你的房子。”钱宁指了指克洛伊,克洛伊也顺势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爱迪森诧异的看着克洛伊,“那间屋子可什么都没有,你确定?”
“什么都没有才好呢,都换成自己的东西,用着也不心疼。”
听到这话,爱迪森更加诧异了,连忙把钱宁拽到一边,低声的说,“老头,你对我也太好了吧?说,这是从哪条街里找来的冤大头?告诉我,以后我天天去那,就再也不愁房子租不出去了。”
“去去去,本来都懒得搭理你,说话没轻没重的,什么冤大头,这是你的领主,克洛伊·班赛斯先生!”
“哦!”听到这个,爱迪森惊呼着跑到克洛伊什么,拉住了克洛伊的双手,上下夸张的摇动着,“久仰久仰,我打小就听着你的故事长大……”
“他没你大。”钱宁撇了一个白眼,向爱迪森解释道。
“那都不叫事,来了就是客——不对,你是主,我是客——也不对……哎呀!不管那么多了,先上楼看看吧。”说着,爱迪森便掐灭那桌上的蜡烛头,推着二人便离开了厨房。
“准备婚房啊?”爱迪森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什么?”克洛伊和钱宁同时的说了这一句,不过二人惊讶的点不同,克洛伊惊讶爱迪森是怎么知道他的事,钱宁惊讶爱迪森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不是不是,这是给我弟弟准备的……”克洛伊连忙解释。
“那你弟弟结婚啊?”
“没有,早着呢,不着急。”
“得着急啊,像你这个岁数的早就该当爸爸,怎么才订婚啊?这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听我的,后天,大教堂,立刻准备婚礼……”
还没等爱迪森说完,钱宁就一把的把他拉住了,连拖带拽的让他离开了克洛伊的视线,按在墙低声说道,“我就没见到过像你这么混的小子!你他妈的胡说什么呢?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国王身边的人,你就不怕他要了你的脑袋吗?”
“火气别这么大,我有我的想法,这是一个机遇啊!你难道没看出来?”
“你的什么狗屁机遇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该安安静静的闭嘴,然后把房子租给他,再然后就消消停停的让他们住在这里就好了!”
“切。”还没等钱宁反应过来,爱迪森便一下子的挣脱了束缚,几个箭步,便上了楼,去找克洛伊了,只留下了钱宁一个人站在那里气喘吁吁。
“钱宁先生?怎么了?”抱着一大堆东西的卡尔问。
正如所预料的,推车在到达门口的前一秒时便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使命——变为一大堆木头。车上的东西散落一地,而经过简单的决定,克洛伊和钱宁先去找管理员,剩下的人便将东西拿到四楼。奇娜他们等来等去,也不见克洛伊下来找他们,便认为已经租到了房子,于是就带着两个孩子直接的进来了。
“没什么,不过房子应该是租到了,”钱宁缓了缓气,“走吧我带你们去那。”
三个人勉勉强强的才把那些东西搬到了四楼,所幸的是房间离楼梯很近,才了不少省力气。放下东西,视野中才出现了这间屋子,简陋的屋子。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柜子、没有沙发、没有椅子、没有窗帘、没有挂饰,就连原本贴在墙壁上的墙壁纸都被工工整整的撕了下来,只剩下了几点顽固的纸屑,才能依稀的看出曾经存在的痕迹;地板上也被仔仔细细的清理了一遍,什么杂物都没有,只有这几天才积攒的薄薄灰尘。
而除了物品,整间屋子中也都没有一点奇怪味道,而这本身便是一种奇怪,那普通的却又像是被刻意掩盖的气味弥散在每一个角落。
“他们真是缺德——我能后悔吗?”克洛伊问。
“是啊——不能。”爱迪森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