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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书与老人

卡尔也在想,老人也应该和他吩咐一些事情了,但老人一直没有开口,反倒是看到老人起身亲自整理书籍起来了,老人也不许安娜帮忙,只是轻车熟路的将它们分类。也不知道是她前几天忙于写下预言而没有时间整理,还是和自己的老朋友最后道个别,她整理的十分认真。

老人分类书籍的方法很奇特,她并不看书名,毕竟那些近乎都是手抄本的书几乎都没有书名。她只是拾起每一本书并快速的翻阅,速度快到让卡尔认为她根本读不清楚其中的任何一个字,甚至可能只是看看书中是否夹了什么东西,但那堆书还是被分成了一堆一堆的。不过纵使不到十秒就能看完一本书,分类这么多些书也花了两个半小时。

更厉害的,在老人一边聊天一边分类,谈笑风生,手上眼上口上,流畅无比,反应迅速,完全不像一个老人能有的反应力。但长时间的连续工作还是令安娜担心不已,多次劝说后,也只是让老人从站着改为坐下。在把最后一本书放在一摞之上,老人长出了一口气。

堆在地板上的书近有二十多摞,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便是一摞近一百本的书,而这些书老人都是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旁。

做完了这些的老人让安娜以为奶奶已经忙完了,刚想让她歇息一会,却只见老人又站起身来,走到了那有一百多本的书堆旁,一本一本的看了起来。只是这次她看的很慢,一页一页的看,也不怎么说话了。

没有老人调节的对话很快变得尴尬了起来,卡尔和安娜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到后来,屋里的三人也都不说话了。卡尔看着坐在书旁的老人,老人一边翻着书,一边撕下看刚看完的书页,并把它扔到一旁的壁炉里。一页一页,偶尔也有没有撕下来的整页,但剩下的大多数只有残缺的半页,或是一片一片的纸条。从撕下的书页看来,这些书中都只写了一面。一本一本,随着处理的书籍越来越多,天色也逐渐变晚,老眼昏花的她已经看不起书上写了什么了,她便呼唤安娜。

“安娜,把壁炉点着吧。”

“可,奶奶,那些东西……”

“去吧,亲爱的,听我的,烧了它们吧。”老人这时停下了手中翻动的书籍。

听到奶奶的话,安娜也没有说什么,俯身在壁炉旁,点起火来。

她也想看看这些所写的是什么,但天真的很暗了,而奶奶也一直看着她的双手。随着几声清脆的打火石碰撞之声,火星点燃了那些纸张。安娜抱起了壁炉旁所剩的几根木柴,一股脑的扔了进去,火焰被压了下去,但马上又燃了起来,而且更旺。

“奶奶,没有木柴了,我去外面取一点。”

“不,亲爱的,不用了。”老人倚仗这火光,继续进行她的任务。未经处理的书籍所剩无几了,刺啦的撕纸声音也便的不那么刺耳了,火焰燃烧的声音也在屋中出现。

“亲爱的,给我尝尝你买的那些吃的吧,过了好久,我又开始饿了。”只剩下了最后一本书了。

“好,”重新听到奶奶的声音连忙站起身来,去取买来的零食,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了一份给她,但老人最后也只是拿了几块饼干,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奶奶牙口还很好,还很健康。看着奶奶正在吃着饼干的安娜高兴的想着。

望着壁炉前的两人,一直沉默着的卡尔正思考着。经过整个下午的交谈,又看到了老人刚刚的表现,他完完全全相信了老人所说的一切。老人就要去世了,而且死法会很奇怪,但她很坦然。她现在正在为她所爱的事物做最后的努力。

最后一本书也快处理完了,只剩下了三页了。这三页她反复的查看,仿佛在担心出现什么纰漏,但并没有发现什么错误。最后,她将那三页小心的撕下来,折了两折,“亲爱的,帮我拿几个个信封,还有一根燃烧的火漆蜡和我所有的印章。”

“您要写信啊?给谁写啊?”

安娜很快就拿来了所有东西,还带来了一条毛毯,给老人盖在了膝上。老人对于她的疑问却只是笑而不语。

颤抖的双手缓缓的把三封信放进了三个信封里,又在众多的的印章里挑来挑去,终于选出了她最喜欢的几个。她分别把火漆蜡的烛液滴在了三个信封之上,并用选出的印章挨个印了上去。难以想象,那颤抖双手竟然能在三个信封之上,都出来了近乎完美的圆形蜡封。第一封信的图案是一颗心,第二封信的图案是一个奇怪的图案,最后一封的图案是一朵玫瑰。老人把第一封信揣在怀里,第二封和第三封放在了桌上。

忙完一切的老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看着这一切,老人的心里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心酸。

她叹了口气,开始了长谈。

“我今年六十岁,整整六十个春秋啊。我在十二岁时便知道了我的特质,因为我常常能莫名其妙的准确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情,那时可能只是知道晚上吃的什么,但我还是很兴奋。我和我的父母说了这件事,但他们很害怕,他们怕我会被其他人当做女巫或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被吊死,于是要求我不要向任何人说这件事,不再利用这种能力,但天性又怎么能被阻挡?”

“十八岁那年,被父母花大价钱送进学校的我完成了学业,并成为了皇家图书馆的第一位女性图书管理员。入职真的很不容易,但我喜欢那个工作,它让我能够有机会阅读以前从未阅读的书籍,我博览群书,用一切时间来看书,我甚至请求图书馆馆长让我值夜班,这样我就可以有更多时间来看书了。偌大的图书馆在夜晚里只有我一个年轻的弱女子,但我从未害怕,我有书陪伴着我,我并不孤独。”

“但馆长并不允许我把书带出图书馆,他认为我在这里看的书已经够多了。既然他的书不能带出去,那我就写我的书。我买来羊皮纸,自己用手抄写,我晚上抄,白天也抄,庆幸我有能预知未来的能力,这让我从未被人抓过现行。而随着的能力使用,我也愈发的对这个特殊能力感兴趣了,在抄写那些我感兴趣的学科以外,我也在研究这种特性。但可惜的是,关于这些内容的书都是馆长的私藏书,我没有权利去那里,但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啊!谁能阻挡我呢?”

“我抄了一本又一本,我研究又研究,我总结结果,最后我写出了自己的第一本书,第二本,第三本……到了后来,我发现那散乱的抄纸不利于我的阅读,买来的羊皮纸又贵又少,为什么我不学自己制造羊皮纸,把它们装订成册呢?我便开始学习制皮制书。而就在那时,我认识了你爷爷。哦,他那时还是个英俊的小伙子,还在一个屠宰场工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姑娘要买那么多羊皮,但他每次都偷偷的多给我一点,因为这个,他还被农场主狠狠的责骂过好几次呢!”

“还记得当他第一次知道我的能力时,他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本来就大的眼睛几乎都要瞪了出来!但他没有离我而去,他也没和任何人说过。我还记得我们订婚的那个夜晚,那天是个大圆月,真的很美,不像今天,几乎看不到月亮。”

“我们那时候真的不容易啊,我父母都反对,因为他们说他们已经给我找到了丈夫,可那时,我突然对他们所说事情没有半点预知,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最后我跑了出来,去找那家伙,却看到了他躺在那里奄奄一息。他为了弄钱去接我出来,竟然想要偷农场主的羊,被发现的他被人打了个半死,他就躺在草垛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当时真的害怕,我引以为傲的预知未来的能力那时却又派不上任何用途,我就哭啊,哭啊,都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我含着泪,去找城里的大夫,夜太深了,伸手不见五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想到偷,凭着我看的那点书,我偷了不知道多少能治病的珍贵药材,我当时真的害怕,双手颤抖,比现在还抖。真万幸当时没有被抓住啊,可是真是奇怪啊,明明灯都亮了,但为什么没有人下来呢。”

“我给他上了药,连着三天,我们都食不果腹,在野外活活的度过了三天,那些野兽一直在哀嚎,但真幸运,最后也没见到它们一面。你爷爷命也真是硬啊,他竟然熬了过来,可能是我当时一直抱着他说话的原因吧,我就一直说‘没事的,没事的,会过去的,我知道的……’,但其实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

“活过来的我们到了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养伤养了三个月,那人可是好人啊,家里也是一贫如洗,却还是收留了我们,万兴的是,我又能预测未来了。那时候我也不怕被绞死了,我就在那人家里为其他人预测未来,凭着学的那些东西,鼓弄些玄虚,说些高深的名词,最后竟然没有人会认为我是女巫。我那时赚了些钱,给了那人钱,就带着你爷爷回家了。”

“靠着那些本金,也就不占卜了,我们开了家店,就靠着皇家学院,那地段当时可便宜了。我们的店卖文具,皇家学院名气越来越大,我们的店也越开越大,后来我们都可以自己装订书籍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了宝宝,就是你的爸爸。再后来,那时候的校长答谢我们为学校提供文具时,问我们想要什么,我说就要一张皇家图书馆的借书卡吧,我好进去借书。我偷偷的进入私人收雪区,把一些冷门书的书皮换成那些书。这可真是个好办法,我用这方法借了不少书,怕是现在图书馆里也有我曾换过书皮的书哩。”

“然后啊,我父母接连去世了,真后悔啊,他们死前我都没有时间去看看。因为那时的我真的不懂,为什么能舍得花钱送我去学校的他们,却要把我嫁给一个陌生人,我一直在生他们的气。但当我收到的遗物时,却发现那些是我曾经抄过的那些书,他们没有丢掉,没有。真后悔啊,最后也没有去见见他们,甚至当初连预测他们的状况的想法都没有想过,后悔啊,后悔啊!”

“日子总算是活起来了,可你爷爷却先走了,那年你爸爸还没成年啊,我们都舍不得他啊,我都没想到他就那么的死了,我都没想到啊!”

“我要来陪你来了……要来陪你们来了……”老人掩面哭泣,她真的想起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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