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时候，田倩倩悄悄对林凡介绍起近况，俱乐部不让提起前战队成员的事，所以她也只能趁四下无人时说上几句。
俱乐部是要脸的，过河拆桥的事情传出去总归不太光彩，尤其一旦影响到会员办理，那可是直接的经济损失。
若果林凡没出问题，或许俱乐部会维持原样，可如今随着K13赛季的临近，杜老板和几位理事一商量，都觉得与其养着一支没用的功勋战队，不如另起炉灶。
新队伍正在紧急筹备中，而宁远杰就是其中的一员……依然是替补。
出了电梯，田倩倩立刻缄口不言，她闷不做声地向前走去，两人沿着明亮的走廊来到宫教练现在的办公室。
大门虚掩着，门牌上写着‘经理人室’。
此经理非彼经理，在职业俱乐部中，经理人不负责运营和行政事项，他们的职责相当于林凡前世的星探和经纪人的综合体。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职位，经理人和俱乐部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他们的地位直接取决于旗下的选手。
大佬级经理人能与豪门俱乐部叫板，想去哪就去哪，但是像宫教练这样的情况，想混出头是千难万难。
林凡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秒，他转头和离去的田倩倩挥手告别，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面积不小，装修得也像模像样，宫教练正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冒热气的茶壶，看样子他早得知林凡过来的消息。
“好久不见啊，教练大人。”林凡嘴里说着调戏的话，一屁股坐到他对面。
“你比我好多少，嘿，亏你笑得出来。”宫教练翻着白眼，招手示意林凡想喝自己动手，他向后一躺，眼神斜睨着道：“看到了么，新总部怎么样？”
林凡轻笑一声，回道：“不错，挺漂亮的，以前满打满算就十几号人，现在多少员工？”
曾经的舟行俱乐部那叫一个精简，就拿田倩倩来说，身兼前台，文员，清洁于一体，其他人也大抵如此。
“百多号人，我也懒得数。”宫教练嘴角一撇，捧着茶杯抿了一口，他眼神飘向窗外似乎在缅怀着什么，自顾自地开口道：“比以前热闹多了，但是，我反倒觉得原来的好。”
“哟，您是经理人当得不过瘾？”林凡挤兑道。
宫教练随即笑骂：“你啊！嘴上从来不饶人，当现在是以前呢？””
顿了顿，他面色一肃，皱眉问道：“现在身体有好些吗？”
“唔，老样子。”
听到他的话，宫教练低下头沉默不语，对于俱乐部的所作所为，他抱着一肚子怨气，主教练给撸了，老战队走的走散的散。
可是他不像那帮队员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自家人知自家事，凭他的本事再找一份待遇比舟行好的工作千难万难。
思索片刻，他转移话题道：“这段时间办了好多新会员，你也看到了吧，以前拉都拉不来人，现在不用拉，人家自己找上门。”
打开了话匣子，他精神起来，滔滔不绝道：
“我跟你说，职业的和业余的就是不一样，他们特意弄了个会员制度，什么普通会员，年费会员，黄金钻石至尊乱七八糟的。”
“你别说，真的有用！年费百万的至尊会员都办了十几个，以后如果俱乐部升级了，会费还要跟着涨，你说这帮有钱人呐，他们到底图啥？”
宫教练砸吧着嘴，他是真的不理解，以前作为业余俱乐部的时候，宫教练靠爱发电，拿着微薄的薪资。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在他看来，普通会员也就罢了，办理至尊会员纯粹是脑子被门夹了。
“杜老板做生意是可以的。”林凡脸上挂着戏谑，一语双关。
“嘿嘿，你可说对了，就咱们脚下这地方，你猜猜怎么来的？”
吊了下林凡的胃口，他自问自答道：
“人家请我们来的，租金不要钱，还倒贴你敢信。”
他说完露齿一笑，林凡听得一愣一愣的，追问道：“为什么？”
“谁知道呢，听说是关系到周围地皮升值什么的，然后签了合同，有些条件的，具体内容我也不清楚。”宫教练回道。
他和林凡都不了解生意场的事情，谈及这个话题，两人都没什么好说的，场中安静下来，一时陷入冷场。
“不说那些东西，没意思。”宫教练叹了口气，他突然身体前倾，指节扣在茶几上小声道：“夜白城那小子，你猜猜他现在去哪了？”
看到他神秘兮兮的表情，林凡压根不用猜都知道怎么回事，原舟行战队中，除去他自己，夜白城是最有潜力的。
半个月前他就听到风声，夜白城一直闹着要走，俱乐部不肯放人。
“转会了？”林凡眉角微挑，语气颇为笃定。
宫教练比了个大拇指，额头的皱纹叠在一起，他眼神深邃道：“猜对了，你再猜，他转到哪里去的。”
“罗山市的还是外地？”林凡问。
宫教练答：“外地。”
“那鬼猜得到，你直说好了，别跟我吞吞吐吐的。”
“嘿嘿，说出来你都不信。”宫教练露出唏嘘的神色，缓了片刻，他情绪激动起来，挥手唾沫四溅：“凌霄，转到凌霄去了，厉害不厉害？”
“卧槽，这个确实厉害！”林凡眼中闪过惊诧，夜白城是有潜力，不过他想不到对方能被凌霄俱乐部看上眼。
凌霄俱乐部是琼州缪缪可数的几个超A级巨无霸俱乐部之一，同舟行俱乐部不是一个等阶的存在。
作为琼州的老牌豪门，凌霄有底蕴，有实力，分部遍布琼州各地，上到超级联赛，下到D级联赛，凌霄都有队伍。
待遇和福利不提，单就培训机制便甩开舟行几十条街。
念及跟在他身后的小弟现在混得这么好，他祝福的同时心里也有点复杂。
“据说凌霄的那个经理人开始冲你来的，后来得知你出了事，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就把夜白城选走了。”宫教练生怕他的伤口不够深，使劲撒着盐。
“哦。”林凡目光坦然。
“哎呀，豪门就是有底气，那边一张口，小夜死活要走，杜老板也晓得留不住人啦，几个人一合计，狮子大开口要1300万的转会费。”
“你猜怎么着？”宫教练似乎对你猜我答的游戏上了瘾。
“给了。”
“MD，可不是么，根本不带还价的，上午签的合同，下午打的款，杜老板他们都惊呆了，不愧是豪门，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势在必得。”
宫教练是个话唠，近来憋坏了，看到林凡跟见到亲人一样唠叨个不停，两人从中午一直聊到傍晚，宫教练终于想起正事，几分钟就办好林凡的解约手续。
眼看林凡起身离去，他还依依不舍地送别，拉着林凡的手嘘寒问暖，让他都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林凡走出俱乐部大门的时候，天色暗将下来，远处的高楼大厦陆续亮起霓虹。
漫步在冷清的大道上，他走出一段路，蓦然回首，身后陌生的舟行总部灯火阑珊，隐约有欢声笑语飘散出来，那是他曾经当做家一般的地方。
路灯拉长他的影子，像是头沦落天涯的丧家之犬。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强装的平静轰然破碎，鼻头一酸，双手插在兜里攥的发白。
他咬了咬牙，转身大踏步离开。
舟行俱乐部总部七楼，宫教练透过落地窗的缝隙看着林凡逐渐远去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身体微微佝偻着，林凡的离开，带走他最后一丝念想。
谁无年少轻狂时，遥想当年，宫教练还是个青葱少年的时候，武者大联盟创建不久，武斗之王联赛方才初露峥嵘。
少年宫教练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毅然投入了武者的世界，在今时看来似乎没什么，可在那个年代，很难想象需要多大的勇气！
你很可能付出所有，最终却一无所有，武者的成长中努力从来不是唯一的必须品质，天赋性情以及资源，缺一不可，否则他宫教练就是最佳的反面教材。
更何况彼时武者群体才刚开始崛起，社会对武者阶层充满警惕和敌意，成为一个武者你随时要面临走上前线和界兽战斗的觉悟。
如今武者大联盟的强势不是凭空而来，是那一代无数武者先辈用血和生命换来的尊严！
当蹉跎了半生终于确定自己没有才能之后，宫教练的梦想变成了成为一个伟大的教练，然后他发现这似乎并不比成为伟大的武者更简单。
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林凡出现了。
他是如此的特殊，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好吧，宫教练承认他是在林凡带队连胜之后才发现林凡的与众不同。
可是那又怎么样，发现了就是发现了，那是宫教练一生中最耀眼的时刻，他感觉正站在舞台中央。
“谁无虎落平阳日，待他风山再起时……”
宫教练尖起嗓子唱了一句，随后拉起窗帘，办公室里陷入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