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魏长明,竟然赢了......”
擂台上,阎史已颓败不堪,一身绸缎也被剑气斩的支离破碎,双目赤红,不断喘着大气,恐怕连那碗人参鸡汤也要呕吐出来。魏长明双袖断裂,束发散落,却是精气十足,仿佛一只做好随时突袭的雄狮。
就算杨玄未入武道门径,也能瞧得出两者之间谁落了下乘。那阎史脸白如纸,虽直立在木桩上,做摸做样,可那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足以证明他大伤元气。
魏长明并未乘胜追击,落井下石,原本的初衷只是战胜阎史,让他低下头来向师弟赔个不是。而今胜负已分,他也没有打算将事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阎史,今日你低不低头?”魏长明又问道。
“输都输了,还逞啥能,魏大师既然技高一筹,败在他手上也不冤枉。”那些曾经视阎史为偶像的看客,如今也变了风向。
“那可不是,魏大师近段时间闭门不出,想来是刻苦修行,才有今日一胜。可惜了,这阎史以后在鹤城,难有立足之地。”又有人说。
“打啊,继续打啊,还未分出胜负呢,大不了今日一决生死啊。”不怕多事,只嫌不够热闹者喊道。
阎史此刻,早已心如死灰,外人不知道,他自己却很清楚。这一败,直接断送了他在无敌门的地位,纵然自己还是陈师傅门下弟子第一,可根据那位陈师傅的行事,接下来恐怕日子不好过。
就在人人都以为阎史会做最后一击之时,却见他只是笑了笑,跳下木桩,朝魏长明道:“今日这一战,你代表的是神剑门,还是你魏长明?”
魏长明本已做好应战的准备,但见阎史此番行为,知道这架打不下去,而自己却真真切切的赢了。一时心中大喜,不假思索道:“我既是神剑门弟子,自然代表的是神剑门。”
“好!”阎史笑道:“既然你代表的是神剑门,那么今日......我就向你神剑门低头。”
阎史将鲨牙刀用劲一插,入木三分,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魏长明单膝下跪,抱拳道:“上月初那事,是我不对,今日一败,我也心服口服,我无敌门不如你神剑门,明日,我就带着厚礼登门赔罪。”
阎史毫无征兆的服软,还相当客气,这让憋了一肚子正义凛然直言的魏长明楞在当场。等阎史带着一干师弟走后,他才后知后觉的说了句好。
神剑门众弟子爆发出阵阵喝彩,沉浸在喜悦之中,纷纷上前向魏长明道喜。击败了战绩非凡的无敌门大弟子阎史,将来这鹤城,恐怕该换个天地了。
“大师兄,你何时入的六品,方才那几剑,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有师弟殷勤的拿过一件早就准备好的披风,披在魏长明身上。这件花了他不少银子做的披风,他一直随身带着,好在大师兄赢了,这披风才不算白做。
“是啊,大师兄,这次回去之后,我们一定好好修习,将来也要向大师兄一样厉害。”一个年小的师弟,脖子上吊着一块巴掌大的玉佩,手舞足蹈道:“我爹在南明楼备了席面,给大师兄庆功。”
魏长明虽是神剑门的大师兄,地位超凡,但却从未感受到师弟们今日般的热络,这都归功于他战胜了阎史。他连连应承,充满慈爱的摸着这位父亲身为鹤城富商的小师弟脑袋,语重心长道:“要想成为大师兄这样的人,你得铆足劲,用十二分的努力......当然,光靠努力是不够的,还得有一定的天赋。”
众师弟连连称是,举着神剑门的旗子,簇拥着魏长明,大摇大摆的沿着长街而去,就像中了状元一般。
数百看客,低头交耳,缓缓退散。今日这一战,往后将成为饭后谈资,那些亲眼目睹魏长明神威的百姓,都深感荣幸之至。
此时的南明山下,除了一个破败的擂台,就只剩下杨玄和那邋遢老头。
杨玄站在石墩上,保持着一个姿势,内心的震惊,久久不散。
而那个邋遢老头,却如同一只乖巧的老狗,乖乖的等着他。
“这魏长明,竟然赢了......”杨玄喃喃道:“这两位,不亏是大家风范,阎史虽败,却也是洒脱......”
相比曾经家中请来的那些虚有其表,只顾追名逐利的武师,阎史与魏长明,更符合杨玄心中武道高手的标准。
“老夫说过,五十招之内,阎史必败。武道虽难以用品阶论强弱,却是能用品阶分胜负,别看这品阶高个一丁半点,却能压死人啊。这阎史,若是一开始不用尽真气,只和魏长明短兵相交,兴许还能坚持个百余招。”邋遢老头捋了白须上的隔夜饭,丢进嘴里。
“难以用品阶论强弱,却能用品阶分胜负......”杨玄若有所思,匪夷的看了邋遢老头一样,道:“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
邋遢老头摇摇头,负着手,装作高手模样,道:“非也非也,这道理未入玄通,是无法参透的。但凡以武论生死,拼的是境界、武学、手段、勇气、临场应对。品阶只不过是一个武者真气阶段的分界,有的人穷极一生,也不过习了一两手九流功法,有些人天生就拥有无上秘籍,怎可一概而论。那阎史所学,想来是出自西北天刀门衍变的功法,刀气虽强横,却算不上霸道。而神剑门所修行的功法,看得出有剑神山的痕迹,不过也只是剑神山十二剑中的一剑衍变而来。要论武学上的修为,剑神山可比天刀门高出不止一丁半点......这魏长明,毕竟真气运用强过阎史,武学又敌不过他,败的不稀奇。比招式,剑法刁钻,千变万化,比真气,若是魏长明修行的功法再高一些,恐怕十招之内就已分出胜负。”
杨玄一脸难懂之色,这邋遢老头,废话一大堆也未说道关键处。不过凭着对武道领悟,他还是道:“你的意思是,有时候招式的精拙,就足以决定一战胜负?但自身修为,却能掌控全局?两者相斗,品阶相同,胜在招式。品阶有高低,纵然招式精妙,也要落了下乘?”
“孺子可教,看来你对武道的领悟非同一般,不如......”邋遢老头眼睛眯在一起,喜滋滋道。
“打住,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玄乎。还不是品阶决定一切,要是九品高手对上五六品的武者,管他什么三十六般变化,一剑斩下,还不是抱头鼠窜的下场。要真达到那个境界,就是有招胜无招了,管你什么天刀门剑神山,一个喷嚏让你飞出天际......”杨玄遥指苍穹,高声道。
邋遢老头眼睛一亮,捋须道:“你果然是天纵英才,竟然能参透玄通境之上的要义,不错不错。”
杨玄不想再理会这莫名其妙的老头,他说的这些,那说书的张先生早就讲烂了。不过,临走时,杨玄还是想到什么,随口问道:“那你是怎么看出阎史与魏长明的武道修为?我看着只不过谁的气势更厉害些。”
“等你到了老夫的境界,自然可以看透天地间的真义,那阎史和魏长明,体内真气流转,老夫一眼便看透了。”邋遢老头仍然负着手。
“讲真?”杨玄斜着眼,“你可不要骗我,我本想着给你买些肉饼,不过我喜欢和诚实的人打交道......”
邋遢老头浑身打了个激灵,矮小的身子,三两步追上杨玄,忙到:“嘿嘿,其实嘛,这阎史与魏长明在鹤城内也不是第一次出手,看了几次,再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杨玄冷哼一声,不过还是带着邋遢老头,到饼摊买了五张肉馅烙饼。
邋遢老头好似这辈子就没吃过饭,五张饼叠在一起,一口就咬去三分之一,看得杨玄腹中翻腾。
亮晶晶的油脂,粘在白须上,不一会就凝成一层油垢,邋遢老头毫不在意,吃的津津有味。
杨玄摇摇头,叹气道:“以前我以为龙泉城外老庙中的老乞丐算混的最差了,没想到你比他混的还差。人家好歹吃相过得去,时不时整些书册,向小孩骗两个钱,吃几顿好的,你唉,哎......”
“你说的那个老乞丐,是我的旧相识,丐帮还未没落之时,也算是个人物,只不过后来练功出了岔,疯了。”邋遢老头嘴里肉碎纷飞。
好家伙,还真是一丘之貉,两地相隔数百里,竟然还认识。
杨玄好奇道:“疯了?那既然曾经是个高手,好歹底子还在吧?”
“非也,他是完全疯了,且功力溃散,一点不剩。”邋遢老头道。
“那你呢?”杨玄道。
“老夫虽疯,这功力......”邋遢老头发觉险些着了道,忙停住,嘿嘿笑道:“他虽是高手,和老夫还不是一个境界的,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高手?要是高手,又怎会是这番模样,好歹弄些行头,带着百十个弟子,招摇过市,哼哼,你说你这高手,混成这样,得有多高?”杨玄不以为然,不再理他,朝着长街尽头走去。
“老夫自然是高得不能再高的高手......哎,你这是去哪?”邋遢老头赶紧将吃剩的饼塞进怀里。
“去神剑门,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