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整个公司一片漆黑，唯独《苹果动漫》编辑部光灿灿地亮着灯。
两千份调查表像一座小山堆积在岁七的临时桌旁边。岁七用剪刀拆除一个个信封，取出调查表。有些信封里还有读者的画稿，有的是漫画同人画，有的是小编形象，更有的是读者自己创作的搞笑四格。岁七忍不住一边看，一边抱腹大笑。
很有爱的读者画稿，尽管它们的线条粗糙、比例走形，但是纸上看出读者的多次修改，用心绘画。岁七在一个人的编辑部里，突然感到这里很温暖。
岁七又拆开一封信，拿出调查表，信封里还附带着几张信纸。信纸歪歪曲曲地写满文字，书信称呼是“亲爱的小编”，岁七觉得自己可以往下看。这位读者说自己从小果创刊就开始购买了，是骨灰级的粉丝，今年他准备高考了，希望小编给予祝福保佑。
岁七情不自禁地打开电脑，给这位读者打了回信。把Ａ４纸放在新信封里，投入公司的邮递箱。
“你还有时间写情书啊？”
岁七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一只黄灿灿的动物——皮卡丘。
“你不是下班了？”
“怎么说，这次处罚是喵连累你的。今晚喵怎么能安心在猫窝里呢。刚吃完猫粮，这是你的，给！”猫酱把便当递给岁七。
岁七这才发现，自己今晚没有吃过东西，肚子都没力气叫了。
“谢谢啦！”岁七打开便当，是很香的鱼肉饭……这就是猫酱所说的猫粮。“这是你自己做的？很好吃哦！”
“是哇。喵每天都做这个，也只会做这个了。你多吃点吧，鱼补脑。”
“呃……你这是说我呆瓜么……”
猫酱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岁七一边吃一边问：“这些读者来信，都很有爱哦。它们不单单是调查表那么简单。”
“你可要把他们的画稿分隔出来哦。喵可以刊登在杂志上面。”
“嗯，这是写给你和雨宫的信。这里有四期的调查表，我分好类了。下面就是输入统计了。”
“好！那喵来读，你来输入吧！”
岁七看着猫酱，眼神中充满感激。他快速地吃完饭，打开早前设计好的表格。
猫酱拿起一张调查表说：“现在喵读的是４６期，第一选项。”
“行，可以了。”
“１，３，１，２，２，３，２，１，４、２，３……”
时间在猫酱的读数声中飞逝，已经来到凌晨三点钟。
“３……４……３……”猫酱读数越来越慢，她的眼皮已经掉下来了。调查表在她手上滑下来，散漫一地。
“啊。”猫酱意识到自己差点睡着，连忙捡起调查表。
岁七扶起她，在她手上接过调查表，轻声说：“现在回去危险，你在这里睡吧。”接着，他把猫酱安放在她座位上，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皮卡丘衣服上。
猫酱紧张地说：“可是……还有……”
“还差最后４９期的五百张而已，我搞掂吧。今晚辛苦你了。”
岁七的话还没说完。猫酱在自己的椅子里缩成一团，像猫一样可爱地睡着了。
岁七洗了个冷水脸，重新振作精神，
凌晨五点，他按一下键盘回车，最后一期的统计数据出来了。可是这些数值仅仅是统计，并不是报告。接下来还需要加上自己对数据的见解和注释。岁七又重新找回４６期的调查表，一张张翻阅，收集读者的主观意见。
晨光从窗外照进来，第一束线条落在岁七的临时桌上。岁七伸了个懒腰，统计报告终于有了雏形，只要再做修改调整就完成。
突然，岁七的手机铃声巨响。他连忙在调查表信封堆里寻找自己的手机，好一会儿才找到。原来这是岁七的八点起床手机闹钟。原来已经八点啦，还有一个小时就筱柳就上班了。
岁七马上把报告打印出来，十六张Ａ４整齐地放在筱柳桌面。
还有时间下楼买早餐。一杯咖啡一杯奶茶，两个三文治。
岁七回到编辑部时，看见猫酱睡眼朦胧地醒来了，都怪自己没有关掉手机闹钟。岁七把早餐放在猫酱桌面，然后到自己位置上收拾混乱的现场。
“哇！哇哇！”这是雨宫的声音，“你俩昨晚……哼哼……”雨宫坏笑道。
“没有啦！别乱说。”猫酱揉揉眼睛。
“坏蛋猫，寡人做新人的时候，可没见你那么好哦。”
“你比喵早进来几个月，好木好！”
“你昨晚米洗澡哇？肮脏猫。”
“你才脏呢。回去洗啦！”
这时邱月走进来，猫酱和雨宫突然停止了争吵。
邱月用阴沉沉的声音对着编辑部的大气层说：“大家好呀！”
岁七听到她这句话，鸡皮疙瘩都掉落一地。她仿佛并不是对着岁七三人说的话，她是对着这里空间的另外一些“人”说话。她的脸部方向的确就是在编辑部的上空。而且她的话每个字还有震音，低沉得把整个编辑气场压了下去。
岁七硬着头皮，回答道：“你早啊！”
雨宫和猫酱瞪大眼睛看着岁七，他们从来都没有人敢回应她的话。他们感觉岁七要触碰到邱月什么神经。果然，邱月转身瞥了一眼岁七，然后坐到座位上。
岁七看着她的眼神，感觉寒气刺进心脏。心想：你到底想怎样嘛？！
大家各安其位，开始工作。
筱柳拿着岁七的报告，从主编房间走出来。“岁七！你过来！”
岁七战战兢兢地走到筱柳面前。
“你的统计还算过关吧！”
岁七听到这个，偷偷地看了看猫酱，此时猫酱也看着岁七，两人互视笑了笑。
“偶没有说你的报告过关！你写的所有文字包括注释、建议都是废话！你知道问题在哪里吗？你看这段关于《白饭小学生》的文字，你说建议改为搞笑四格漫画。人家本来就是四格漫画啊？你有看过作品吗？你知道偶们的目标受众是哪些吗？你知道偶们杂志应该增加哪类作品吗？”
岁七低着头，用双手捏着自己的脸蛋。的确他没有看过杂志，报告都是根据读者的只字片语，凭空想象出来的。
“现在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今天星期五，有两天给你准备，星期一偶们开部门例会。给你五分钟发言时间。如果到时候，你没有专业的编辑想法，就立刻给偶滚蛋。偶还要招帅锅呢。”
“五分钟？”岁七愣住，一分钟可以说９０个字，就是要用四百五十字简述完自己一个观点。这很考验概括能力。不，问题不在于时间，而是这五分钟里，自己应该说什么……
雨宫拍拍岁七的肩膀，表示同情。
筱柳不再看岁七，对着其他人说：“今天快点出三校。偶不要加班，晚上要看偶家允浩直播呢！”
“动漫金奖新闻稿刚到，喵修改中。”猫酱说。
“快快快！不要说任何推迟的理由！”筱柳吼完，转身走回房间。
大家马上开始疯狂地工作，只有岁七慢慢地走回自己的临时桌。他很想问一下，星期一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但是看样子大家都没空搭理他。
岁七在公司的图书馆里，借了全部《苹果动漫》。看完三百四十九期杂志应该是巨大的过程，但也许能够发现什么。岁七现在只是想着，那黑暗五分钟到底应该说什么。如果能在过去的杂志上找到蛛丝马迹，那么就成功了。
从创刊号开始翻起，岁七发现《苹果动漫》一开始是全刊黑白的，两年之后开始１６Ｐ彩色，在经过一年全彩。在黑白漫画一直称霸市场的当下，杂志敢为人鲜地进行了全彩变革，培养出看彩色漫画的一代国人。
尽管如此，岁七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讲的。下班后，他尝试与报刊亭的老板交流，他们是接触受众读者最多的商人，他们也就是客户终端。
“老板，好啊。想买本漫画杂志。”岁七跟一位书摊老人谈起话。
“买哪本？”
“有木有好介绍？”
“被买得最多的当然就是《漫画串烧》啦！你要不要一本？”
“好，拿一本。这本是初中生最爱吧？”
“凡是学生都爱。单纯初中生的话，最爱是《苹果动漫》。”
“哦，那《漫画橙》卖得怎么样？”
“特红火！《苹果动漫》创刊后，就销量特高，现在吃老本。《漫画橙》开始追上来。我啊，在这里摆摊卖书刊几十年啦！”
“哈哈，好，下次再给你买啊。”岁七付钱，拿着《漫画串烧》就离开了。这次聊天仅仅加深了岁七对当今漫画杂志形势的认识。而真正有效信息太少。
他又走到去书店里，看目标读者通常翻阅什么书。
“这书好看吗？”岁七对着一个拿《苹果动漫》看的读者问道。
“好看。”由于这位读者年纪只有十几岁，对于杂志也就那么想看与不想看的区分，跟他们交流下去，并没有太多反馈会给到自己。他们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想看。
岁七感到好累了。面对着筱柳的黑暗五分钟，他根本没有半点头绪。但是通过这一层层的摸索，仿佛自己对杂志有了更深的认识和了解。
如果回到原点，重新把杂志的历史和现状写出来，也许有重大的发现。
周日，岁七又回到编辑部，让自己淹没在调查表山堆中。
“信封的邮票就这样扔了怪可惜的。”岁七心想。“邮票！”对，岁七终于想到了一个点对付黑暗五分钟。
星期一，编辑部例会开始。筱柳安排完新一轮的工作任务后，对岁七仰了一下头，示意他那五分钟开始。
岁七的眼睛往在场的每个人脸上停留了两秒。感觉喉咙有什么咽着，便清了清喉咙。
筱柳冷眼看着岁七，哼了一下鼻说：“已经过去两分钟。”
岁七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由十二张Ａ４纸粘贴而成的大纸出来，摊开在会议桌上。这张大纸底图是一个中国版图，而上面密密麻麻地贴着无数张邮票。
猫酱和雨宫一面狐疑，这小子到底要做什么啊？！
筱柳盯着这张大纸，她对着呆瓜的邮票总汇感到好奇。
“这是我国的版图。由于我没有掌握确切的发行数据，在默认调查表具有统计可信度的情况下，我把今年的读者来信的信封邮票，按照读者发信的所在地，全部贴着这里上面。”
猫酱和雨宫惊讶地张开嘴，默默地感叹道：贴这堆邮票是多么吓人的庞大工程啊。
“在图上我们明显地看到我们的读者分布。以粤为根据地发散，西部成功占领。而东北部是我们的弱点。在默认发行策略一致的情况下，证明出我们杂志缺少吸引东北读者口味的作品。而东北文化也是相对明显特殊的，他们就是要重口味。”
“重口味？”这个词吸引了在场的每一位。
岁七说：“主编，够五分钟了。”
筱柳知道，众人已经被岁七吊起了胃口，不让岁七说下去是不行的。“说下去吧！”
岁七点点头，知道自己这黑暗五分钟成功通过。
“分为三重：画面重，风格重，叙事重。首先他们喜欢颜色比较深沉。其次风格要爽朗，豪迈。最后故事重点无比突出，一点细枝末节都没有。”
猫酱拼命地点这她那个皮卡丘头，表示赞同。
雨宫对岁七微微一笑。这一笑，让岁七神魂颠倒。岁七感到雨宫的笑散发出淡淡的桂花香。舔舔嘴角还有一丝的甜味。
“不错，偶们杂志的作品颜色都很光亮很轻柔。”筱柳说道。“既然你那么了解偶们的杂志，那么好，你写三万字杂志介绍新闻稿给偶吧！明早放在偶桌面，散会！”
“纳尼？”岁七差点没哭出来，这个是奖励还是处罚啊？自己的打字速度就一小时一千字，就算是纯打字也要三十个小时。而且哪里的新闻稿是需要五万字那么长篇大论的，谁会刊登啊。
“主编，我能说无法完成吗？给多点时间行吗？”岁七站起来说。
“进入了杂志的发行轨道。偶们能够说杂志无法完成吗？能说这期推迟点再上市吗？这是不允许的！”
岁七耳朵嗡一声巨响，感觉天旋地转，站不稳一下跌倒椅子上。
此时筱柳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
猫酱看着岁七，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房间突然一片死寂的气息，很安静，如同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在。岁七甚至感觉自己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堆尘埃，只是一些游离的分子。怎么办？怎么办？十几个问号在他心头，每一个问号的重量足够压垮他。
“寡人劝你，还是早放弃，早解放。你就不要再打着灯笼照厕所啦！”
“为什么要照厕所啊？”猫酱好奇地问。
“找屎（死）呗。”
猫酱晕倒。
岁七的眼眶充满了委屈的泪水，他咬着牙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雨宫摆了一个兰花指，微笑着说：“包子脸真的很少人喜欢，除非她们真的……”
猫酱抢着问：“她们怎么了？”
“真的太饿了！”
猫酱用皮卡丘手打雨宫，“这时候还搞冷笑话！”。雨宫和猫酱又互相打闹了起来。
突然，岁七对着筱柳的房间大吼：“包子脸怎么了？得罪谁了？”声音大得连窗玻璃都有点震动。
猫酱和雨宫打闹的动作被定格住。天啊，他们有预感这人将会死得很惨。
整个编辑部的空气停住了一分钟，筱柳居然没有走出来。
邱月转身，用低沉的声音说：“你还是去写吧。”
岁七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临时桌位，把自己的笔记本、杯子和台历收拾到背包里。
“你准备走？”猫酱走过来，看着岁七。
“我完成不了任务。”
“你这样就放弃，以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岁七低着头。
猫酱把手上的一叠文件放在岁七面前，说：“这是以前的简介。你把这些整理出一个杂志历史，然后发展趋势，市场优势，读者群体和作品特点。应该就差不多了，每一点说它八千字。”
岁七勉强地笑了笑，接过文件。翻查以前的文件，把所有信息按照时间归类排列。
他尝试开始写，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