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奇怪就奇怪在这了,老爷子前几天偶感风寒,这就不再见人,宫里嫔妃夫贵就自打那天起就再没有人见过老爷子,直到今天去世,宫中是一点消息都无。”
常青道:“可能是重疾,老爷子怕这病染了后宫诸人。”
“哼哼。”常云安嗤之以鼻,“老爷子染疾七天,这七天照顾他起居的宫女太监共有百卌余七,今日我在宫中一问,这一百三十七号人,到了今天是一个都没了。”
“全与老爷子陪葬了。”
常云安在宫内安插有人手,常青是知道的,不止常云安这个老十二,但凡是皇子有哪个不在宫内留有线人。
“啧啧啧,老爷子死的蹊跷啊。”感叹一句之后,常云安不再与常青议论这个话题,砸吧砸吧嘴问道,“还有酒吗?”
“莫得了,再多拿不了,拢共就两只手,要是您儿子某天三头六臂,倒是能给你捎上几斤。”
常云安大为不满,“你这是对你老子的酒量有怀疑啊,算了,明天再给你老子捎些东西来。
醉香坊的酒都不错,多挑几样。
正好明天是你及冠之礼,也该让你知道点该知道的东西。”
常青笑道:“该知道的我哪个不知道。”
“不是盐铁,是你整天打听的那些道道,到时候给你讲一讲,现在不行,现在天色太晚了,你要回家了。”
常青一看,常云安吃食速度不慢,但是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晚霞遍天,这一会的功夫外面就已经黑了下来。
常青也就不再多说,临走之前问道:“我妈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该怎么说怎么说,不要让她来劫狱就好,你老子我住在这里比住在家里舒服。”
“啧啧啧,惧内就惧内,哪那么多话。”
“完蛋玩意!快滚快滚!”常云安甩袖赶人。
常青走出小院,指挥佥事仍然跟着两名执金吾在院外守候,见到常青走出来拱手笑道:“尊上安否?”
常青也拱手回礼,“辛苦大人了。”
两人并肩而行,行至无人时,常青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对着佥事道:“大人辛苦,本世子尚未开府,也无多少款资,微末钱两不成敬意,以酬谢大人看护之责。”
这天牢看守属实松散,道路连廊边竟空无一人。
指挥佥事惶恐道:“世子当真折煞本官,分内之事,怎敢言酬谢,世子收回吧,若是被人看见,便说本官受贿了。”
常青笑道:“大人莫要推辞,此事无人所见,自然也就并无此事,若谁敢多言一二,便是抹黑我皇室宗亲,说不得要上大理寺的。”
“哎...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使不得使不得。”
常青将银票塞进佥事腰袋中,道:“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年岁相仿,不如以表字相称即可,大人可称我为柳正。”
佥事面容沧桑,眼角眉间多有皱纹,已然年过而立。
虽然常青明天才及冠,但并不妨碍他称自己二人年岁相仿。
钱财能使得鬼推磨,自然也能使人年岁相近。
佥事愁眉苦脸的受下这千两纹银,拱手道:“陈卿,字伯忠,柳正可称某为伯忠,亦可直称某为陈伯忠。”
“伯忠兄,家父在天牢暂居一段时日,起居照看就摆脱给伯忠兄了。”
“自是应有之意。”
常青与佥事门边告别,自己一人行进在回家路上。
京城不行宵禁,夜灯如昼,往日里即便是深夜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但是常青却觉得这往日熟悉的道路竟越走越黑越走越陌生,天空中刚刚冒头的素娥也逐渐隐没。
“哎呀呀,这天黑的也忒快了些,这些路边小贩怎的一个个收摊如此之快,只是片刻不见了踪影,哎呀呀,本世子太害怕了。”
“哎呀呀,这是哪里呀?”常青举头一看,看到了右边朱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两只造型奇异的石狮子。
常青觉得这石狮子有些奇怪,他们两尊石狮子竟然面向大门,自额头至脚心有一道很深的裂纹。
“哎呀,真是妙啊,妙啊。”
吱哑,门打开了,一个年迈老仆佝偻着身子举着红灯笼探出头来,耷拉着眼皮问道:“公子可是找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姓甚名谁?”
“我家主人无名无号,只是久了也有人给了我家主人一个名号,唤为红衣居士。”
“哎呀,红衣好啊,红衣妙啊。”常青直起身子,从腰际拿出自己的公子扇,啪啪的打在手心,自语道:“红衣...聚煞啊...妙啊。”
“公子在念诵些什么?”
常青问道:“我可否入内一观?”
老仆咳咳一笑,“自是可以,红衣居士曾言来者皆客,不过公子,屋中只有我家主人一人,孤男寡女,岂不是污了公子名声?”
常青道:“本公子却是没有名声,只是怕污了贵府主人名声,唉...只是夜色已深,本公子又迷了路,便想着在贵府借住一宿,也不知道贵府能否通融一二?”
老仆沉默片刻,才拉开门道:“公子请进吧。”
常青持扇抱拳一礼,“多谢。”
鲜艳朱门内的院子也是华贵不凡,地板青石皆是光滑如镜,绿瓦红砖色彩艳丽,梁柱飞檐精雕细彻,比之常青的王爷府也不逞多让,常青指着被月光铺满的院子中的一双大水缸问道:“这水缸如此之大,是作何用处?”
院外明明漆黑一片,这院子内却满是银白,似乎是月光独钟于此。
两只高有一丈宽有五尺的灰褐色石缸拜访在正院门边,在空荡荡的院子内非常的突兀。
尤其是这个院子还没有影墙,一开大门就是直冲着这两个大缸而来。
常青越来越高兴了。
似乎有一道道的风声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个院子中。
老仆的声音变得幽深,如同来自深井,“公子,可是要继续求见我家主人?”
常青道:“自然,既然来人家中做客,怎能不见主人?”
老仆叹了一口气,默默的退至阴影处,骤然间隐没不见。
而常青却没有察觉到老仆的消失,他眼神灼灼的看着面前的两口大缸,双手抱拳,大声问好道:“安亲王世子常青常柳正!求见红衣居士!”
咕嘟...咕嘟...
沸腾着的黑红色粘稠鲜血从大缸边缘溢出流落在光滑地面上,凄厉的哀嚎声从血液中传出,一阵森然的声音从缸中响起,“真当我不敢拿你怎样吗?皇室子弟的身份也保不了你!
常云乐!
汝安敢指一小辈欺我!”
月光越发兴盛,似乎黑了的天都要变成银白色,照耀的地面上的鲜血越发红艳。
常青兴奋的脸都红了,是厉鬼啊!
是厉鬼啊!